“我让你窥窥台上的底细!”湛德真以为她听不清,加大了些嗓音。
“还是听不清,师叔你再大声些!”扎玛狠狠瞪了湛德一眼心想:‘你称呼我这正仙阶品的,都不带尊称,真没礼法,就算知道也不告诉你!等着受罚吧,蠢货!’
“窥一窥台上的底细!”
湛德这实实高高的一嗓子,着实令昔日师兄及师弟元哲为他捏了把汗:这下好了,这么大的音量大概在场的都听得清了。
云启若再装作不理也显得太没章法了些。
云启胸中骤然升起了些无名之火,他嘲讽着对湛德说道:“我的好徒儿湛德,别在队伍里说呀,来来来站到这里说呀!”云启指了通道中央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莫容,你先退了。”
莫容同情地地看了眼湛德,无可奈何地归了列。
“说吧,你要窥谁的什么底细?为师乃白鹭,众所周知啊,难不成你要窥你十四师弟未来掌嵩的?!”
湛德早已战战兢兢,他不敢抬头,豆大的汗珠滴答滴答,也不知怎么回答师父的问话才能逃过他的惩罚,这会儿他总算醒过味儿来:原来扎玛是故意要整他!
“说呀,你的好奇心不是挺重的吗?重到把为师都不放在眼里了!如此心猿意马,心思全不在修行上头,那还修行个什么?那你下境去吧,再不要说你是我云伏嵩的人!”
云启大喝道,他积攒许久的不良情绪,借着这由头一股脑的都朝着这个愚蠢至极的徒儿发了出来。
云启对螽斯的所做所为了解的透彻,她无非是想搅他的事儿:‘扎玛啊扎玛,留下你姐妹二人是更方便监督你俩,若做的太过,我就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湛德惊慌失措,他急得跪地不起,叩拜连连:“师父,徒儿错了,师父,徒儿错了!是徒儿错了!徒儿不该怀疑师父判断能力,徒儿不该扰乱师父宣事!还望师父再给十一一个修仙练道从正的机会,湛德一定痛改前非!”
这是他入境以来瞧见的师父发的第一次怒,恐怕他也是第一个惹了师父真怒的人,这回,他是真的怕了。
师父平日里格外谦卑和善,从不以上神自居,他朴素,他低调,他勤勉。弟子们不小心犯了错或懒散或呱噪他从不处罚,他只说徒有疵师之惰,他责备的总是他自己。唯一点,他爱憎分明,视正道耿直为宗旨,视煞邪龌龊为不耻,他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
今儿他因为他破了头例,湛德胸如刀绞,终伏地哽咽吐出心声:“如果师父强要徒儿出境,徒儿无有可去之处,修行无期无果,恐怕会中邪坠魔呀,师父,求求您别放弃徒儿,求求您救救徒儿吧!”
他这下倒不糊涂,出去就是死路一条,性命攸关之时,再愚笨也会拿捏着师父最在意的事儿,也晓得说几句救命话。
“只怕,不光是湛德吧,你们也都想看着十四的笑话?!你看你们一个个桀骜不驯的臭脸,都摆着是给谁看的?哼哼,为师的错,叫你们安逸日子过太久了,这不就都忘了自己初时入境的糟糕情形吧?”
云启寒心地望着底下的弟子们,他本想来个杀一儆百,但又想到若是湛德真入了魔,于他来说等同失职,当然也等同违背了掌嵩始祖建境渡灵的初衷。倒不如……
云启又想起了待自己如亲生子的老恩师,顿时心软了。
“来来,湛德,由你开始,自爆下家门,实话跟你们说,即便是成了神身,若没把窥探术修精的话,也不能看穿他人根本!恰好,为师的可以,而且精通的很,我知底细的不知底细的,一个个的都别想胡诌,一个个的都别想逃脱今儿这个大揭底!”
云启的这些话明摆着只是对底下十二个弟子说的,那十二个弟子也都晓得他的用意。
织玛,扎玛,藔菬,和那些原生的妖胎成就的半仙们没有不互知底细的,只有师父亲收的徒弟都是由他单独除的妖骨,也只有他们并不知晓彼此的原形。
普通仙家为妖精渡劫需要困仙藤,这困仙顾名思义就是沾着灵物便牢牢锁住的意思。
妖精斩妖骨时,难免心生恐惧,中途挣扎,只有牢牢地锁住他才不让他有后悔逃脱的机会。
由来经历天劫都极苛刻,万一中途逃了,那引来的煞气便会转移给渡他的人,那为他渡劫的人极大可能就坠了魔。
众所周知,魔之躯晦暗无比,痛不欲生,迅速老化灰飞,无有轮回来世,乃是灵物都不愿的恶果。
如果引煞的人是上神,那这渡劫就相对简单多了。
第一,并不需要困仙藤,只需施个法术将妖固定或迷晕,这困仙术法虽普遍,但若固得牢固却不易,是仙身的修为做不到的,更别提半仙。
第二,不必担心妖精逃脱,煞气入体。神的正气修为都很精纯,大都可以抵挡外来的煞邪入侵。
九邸仙境初时并没有上神驻留留,很是荒蛮。直到四海龙族之中,出了一条天龙,入驻天宫,称帝,制定轮回条约,佩戴介质金龙冠,散发仙灵福泽,笼罩世间万物,这才成就了第一批仙神。
第一个修炼成神的是位凡人名叫欧阳旌邈,才刚升天,便因仙家过少,就被天帝指派下界,指引教化灵物从正,收徒,成为了祖师神。
这祖师神共收了九个徒弟,因他教导徒弟严谨有方,徒弟们个个都成了神。
徒弟们也受到了天帝指派,也都秉承了师父从正,渡灵的宗旨,纷纷驻扎在各处落脚收徒,自此,九邸荒蛮之地便都有掌神施恩福泽,散发仙灵气息。
随着收徒渡灵的开展,这些掌神便发现不食人间烟火的他们,所施放的任何神法不仅会消耗修为还会减少精元,尤其是助妖精去妖骨,自成神之日起,消逝的精元不可复得,若无节制地耗费便会大大影响神寿。
虽然可复得精元的为仙时期也能助妖除骨收徒,但却十分有限:
半仙时,天雷之期无可预料,耗费太多精元,修补不回来,极易应了仙身劫。
正仙时,耗费太多精元花费太多时日修补,得不偿失,又极易应了凡尘劫。
是而,仙神渡灵收徒都有限,盛年时期收徒多寡,反应了每位仙家的精元深浅福泽厚薄,也渐渐成了各境掌神心照不宣的较量。
现今,九个仙境都同步发展到了第九代。代代更迭之间各境实力渐渐分出了伯仲。
其中,云伏嵩就是杰出弟子代代众多的第二大仙嵩,照目前这般“灵口”众多,突破成为第一大仙嵩将指日可待。
天帝常对下境颁布天道之旨,说每五万年便可招选出四海九邸的前三甲之仙境,以第一的出十,第二的出五,第三的出三统共十八位才俊,他们将荣获到勘天之境的历练的资格,凡通过者均可得记忆前生轮回下世之无上灵体。
传闻祖师神已轮回至今,且世世安然顺遂,乃世上活灵神寿之最,无不钦佩向往。
因其极具慧心且行事严谨低调,今世的他究竟是谁,早已无从考证。云启回了回神,瞧了眼身侧始终面无表情的南宫越泽,这鲜活的有能力的,也许更能将云伏推向顶端。
今日,云启为的是他历代掌嵩的终愿,今日,他为的也是南宫越泽父母的遗愿,今日,他为的更是解脱他自己!
云启抓起了一缕自己的灰发,瞧着,拂着,脸上浮现着的,满满的都是苦涩和无奈:
得了长生有什么好,心心念念妄想着与心爱之人长长久久,到最后呢,即便是双修,又有几双能走到最后?徒留些遗憾罢了;
成了上神有什么好,兢兢业业积着功德为了来世尊荣善果,到最后呢,一步错,终生错,有几人得了福报?空盼望一场罢了;
身在高位有什么好?口口声声宣扬着为了天下苍生,到最后呢,还不是孤零零地干耗着归尘?只落些虚名罢了。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于情于理于私:‘越泽,为师的对不住你了!’
云启耗费精元收了十四个弟子,已超过其他各境掌神不说,已超过祖神也不说,他竟然还是盛年蓬勃的面孔,在外人眼中再收几个也无伤大雅,可他偏要在这个时候卸冠归隐早早传承,还不叫其他仙境嗤笑?
此刻徒弟们表现出得种种,不过就是他们心里的不解,不甘,和不愿。
对普通人来说打探他人隐私本无可厚非,顶多算是不道德。但于修仙练道的灵物来说就有些不同。
若起始他人不知自己底细,后来的修仙途中是不会轻易吐露自己原形的,有这想法的一般都是出身不怎么高贵的低等小妖。其他人往往也是不会深追究个没完,不愿说也就没必要再问。
也有个别不介意出处的,才见面就吐露本质,好与不好,都会让人贻笑大方。好了是笑他高傲,不好是笑他低贱。久而久之不介意的也介意起来。
本家一同长大都互知底细的自不必说,他们一旦外出,摘除姓氏,将永不脱出自己原形出身。
如是,不当面强问,不公众吐露便成了一条潜在的规矩。
湛德的无知首先触碰了灵物的自尊心,也不怪大家都暗恼他。
这南宫越泽,居然带着姓氏入境,也显然他还未经世事,乳臭未干。
总结开来,此刻云启下达的这个命令在在场的所有人看来他做的很有些不近人情,但那又怎么样,他是掌管一方仙境的掌嵩神,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不得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