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万玉和秦肆琴和梅儿六神无主,哭丧着在火车站外四处找孩子的时候。 过了好一阵子,他们终于想到了报警,到公安局已经有好几对父母也在寻孩子。警察拿出几张照片让他俩确认,结果其中一张照片被他们一眼就认出来了,就是当天引开他们注意力的那个家伙。 为首的警官气的一拍桌子,怒喝:严打的时候,还敢接二连三拐卖儿童,一个也别想跑。通知立即全体集合,准备收网。 近百警力一齐出动,迅速在火车站附近抓了五六个犯罪分子,连夜审问,派员去各地突击抓捕。一张拐卖妇女儿童的网,迅速被一网打尽,解救出许多被关押的和正在被转运的妇女儿童。 三天后,陈万玉夫妇在警局终于见到了自己丢的娃,一日不见,肝肠寸断,抱在一起,哭成一团。而此时也有许多家庭在公安局见到了被解救的亲人,相拥而泣。哭了好一阵,不知是谁带的头,大家纷纷跪在地上磕头,表达他们的朴素谢意。警察连忙扶起,离开警局的那一刻,许多人还是忍不住回头,泪光中饱含着对人民警察满怀的敬意。 陈万玉到矿上以后,多次找李矿长,想请吃饭,都没如愿。过了一阵,李矿长让陈万玉去谈话,说物价涨得快,各方花销和打点都得要钱,所以承包生产可以,但工价得比去年降两成。如果不承包了,得提前说一声,有人还等着。陈万玉是明白人,一听就知道啥意思,一来报复之前的不快,再次压低工价;二来想撵走他们,换一拨人。 其他矿大多涨价,这边却压价,陈万玉犹豫了一下,咬咬牙,还是答应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年,来矿上的工人不多,才凑了三班。陈万玉好不容易去别的工地和矿上挖了一些人,才凑齐。这不,五月收麦农忙,人回家了一半。李矿长已经多次警告,再不凑齐六个班满员出煤,就滚蛋。陈万玉决定回家再招人。 回家招人也不顺利,陈万玉磨破嘴皮子,拍胸脯打了多少没谱的保票,才招了十几个人。阴雨连绵,雨下半天停一会儿,雾气纷纷上升,山岭像冒烟一样,雾气升上去又开始下,就这么循环往复。 陈万玉很烦闷,去姐夫徐义涵家散心,撑着个伞被路上的数值和刺滕划破许多,泥泞的路,深一脚浅一脚的,雨下的太久,沿路还垮了许多石坎,好不容易来到徐义涵家。陈万秀看到弟弟来了,赶忙给换上干衣服和鞋子。 陈万玉问姐夫哪里去了,他姐夫上山放羊顺便割些猪草去了。农村得喂养畜生,下雨下雪的时候,人有粮食吃,还要把畜生照顾好,可真不容易。 陈万秀去屋檐下抱了点木柴,到灶上,给做了点鸡蛋青菜汤,陈万玉和徐晓花坐在火炉边捧在手里慢慢喝。陈万玉让他姐也喝点,陈万秀说不饿。 陈万秀不住地到门前倚着门看,说雨下了七八天了,下这么久,是要做坏事,河里的水都在吼。听老年人说,山上可能是有龙要走,以前就有人见过山上走龙,罕见的大雨就是龙要入海。 看着陈万秀忐忑不安,陈万玉劝她说没啥事,都是迷信胡扯。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些年的滑坡泥石流非常厉害,比以前多了好多,不少人连房子都一起卷到河里去了。陈万秀摇头叹道,家家户户都生那么多娃,都得吃饭,原来的柴山都被砍光了,大雨一下,哪儿都滑坡。幸好修了石坎,要不然,都得啃石头。 陈万秀把他们吃完的碗筷拿回去放在灶边,准备洗碗,正当她楼袖子时,她竟然发现锅里的水有轻微晃动。平静的水面是永远不会自己动的,陈万秀立即明白了,地在晃。 陈万秀赶紧跑出来看,坐在屋里的陈万玉和徐晓花也赶紧跑出来了。而就在这时,透过哗哗的雨声,他们听到熟悉的声音,撕心裂肺的呼喊声。 陈万秀一听就知道是徐义涵,再一看,徐义涵正从不远处的山坡那边往过跑,边跑边喊,让赶紧跑,有大滑坡。再细看,徐义涵背后已经是泥石流滚滚,快速紧逼。 陈万玉一看这地势,直接会一溜山坡带过来,整个都会垮下去,这房子也保不住。陈万玉抓着徐晓花的手,推着陈万秀就往斜后侧的石山上跑,这房子危险,不能待了。陈万秀一下推开陈万玉,让他带着徐晓花先走,她要等徐义涵。 徐义涵飞速的跑过一片桑树苗圃,冲过一片玉米地,又飞身爬上几道小石坎,行如疾风,影似鬼魅,像猎豹一般飞跃,如麋鹿一般跳跃。后面如同排山倒海的滑坡,紧紧压迫着。陈万秀招呼这他快点跑,闪开滚落的石头。徐义涵边跑边喊,让陈万秀赶紧到斜后石山上去。陈万玉跑到石山上喊他姐赶紧上去。 终于,徐义涵飞快的跑到陈万秀身边,抓着手就跑。陈万秀却哭着挣开,要去房子里拿东西。徐义涵大骂笨女人,死到临头,还不跑。再一看,一溜山坡已经垮过来了,很快就到这里,脚下的地在猛烈的晃,他顾不得太多,后背拦腰一把抱住陈万秀,就往后山上拖。 刚跑到石山上,就见脚下的山坡伴随着沉闷诡异的声响全垮下去了,巨大的滑坡,半边山倾泻而下,就像山崩一样。徐义涵家的几间房子就像豆腐一样随着巨大的滑坡坍塌到河里去了。 看着自家的房子被大滑坡卷走了,陈万秀抱着徐义涵忍不住失声痛哭。多少年的心血,一下全没了,留下了空凹的小半边山,像是被巨大的凿子凿掉了一块似的。 陈万玉摸着正在哭的被雨水淋湿的徐晓花的头,看了看,垮塌的山凹,不由地感叹,好吓人的山崩,好在人没事。姐夫你刚才好快啊,你再慢那么一点点,你就跑不脱。人没事就好,不就是几间土房子,我先给你们三千块钱,你们挑个牢靠的地方再盖几间就行了。后面秦肆琴要是问,你们就说我给了一千块钱,秦肆琴要是真要,有钱了手里松快了还一千;她不要的话,就算了。 涵哥,我早就跟你说过,你那屋基选的不牢固,你不信,后来你们把房子都盖了,我也不好再说啥,这回咋样?不信我的话,吃大亏了吧。 徐义涵惭愧地说,我请老孟拿罗盘给我看过,说这儿风水好,我才盖的。哪晓得出现这样的事。 陈万玉不以为然地说,我们这山里面选屋基,一来不能背泉眼,二来不能靠松山,三来不能坐土包。你偏偏坐在土包上,水一泡松,整个一片土包都得溜下去。 几个人坐在石山上,雨哗哗地下个不停;竟然有两只羊,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的,聚在主人身边,咩咩的叫。 徐义涵先在他弟弟徐义虎家安顿好以后,就准备张罗着再选地盖房。徐义虎是个敞亮的人,他吆喝组里的青壮到家里喝酒,酒到半酣,他一顿煽情,竟然煽得这些年轻人纷纷举手表态,全力帮徐义涵盖房,都出力气,一分钱不要。陈万秀和徐义涵万分感激。 天地无情人有情,此时近邻比远亲。 酒席宴罢,一个从矿上刚回来的小伙子找陈万玉接工资,陈万玉问他为啥这时候回来了。仔细一问才知道,在井下被徐大锤给揍了,所以回家了。陈万玉一听气的不行,这徐大锤让他管人,他就是使蛮力。 陈万玉悄悄把三千块钱塞到他姐陈万秀手里,就匆匆启程去解决矿上的一摊子烂事。 列车沿着汉水,徐徐前行。汉江悠悠流淌,山原旖旎跌宕,松竹郁郁,清风徐徐,村落星布,鸟逸云渺。 话分两头,话说马忠臣的蔬菜种植基地和蔬菜物流运输都理顺以后,渐渐的开始盈利,贷款都还完了,一切正向好发展。 而这时先前被他举报偷卖东西的六星机械厂管理不善,严重内耗,连年亏损,工厂停工,濒临倒闭。上面已经发出条文了,要把六星机械厂承包出去。 这是块肥肉,马忠臣和其他几个老板一样早就盯上了这里,他也提前给几个关系不错的打好了招呼,都答应照顾。可到了评选的时候,却没轮到马忠臣。被一个叫什么十泉第一厂的公司给承包了,而条件比马忠臣开的要低很多,等于是白菜价卖了。 马忠臣不服气,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头,一顿调查,发现这个十泉第一厂牌子挂在一个私人小舞厅外面,而这个私人舞厅老板是副市长的小舅子,叫张拜郎。这个十泉第一厂就是一块塑料牌子,实际完全是个空壳子,拿个空招牌,从银行贷款,再用拿到的贷款和空牌子买厂子。马忠臣不由地后背一阵发凉,张拜郎啊,张白狼,空手套白狼,这世道,真是厉害。 马忠臣睡不着,翻来覆去,他想过好几次,想匿名举报这些不法行为。可是想来想去,一来已成定局,自己得不到什么好处;二来,都不是吃素的,搞不好惹上一身的事,自身难保。 马忠臣披着衣服,在院里坐了好久,淡淡的星月,静静的花木。马忠臣第一次感觉到只身的渺小,无法为正义奋不顾身,他深感惭愧部队对他的教导。惟愿能通过自己的努力,以后多干成一些利国利民的好事,聊以慰藉。 马忠臣找了个哥们儿,穿上西装革履,带上大墨镜,拿上大哥大,装扮成从深圳回来的大老板,拜访张拜郎,想从他手里买六星机械厂,看他卖不卖。没想到,果断被张拜郎好言婉拒了。 这事本来就告一段落了,没承想这半年张拜郎还真能整,跟打鸡血了似地,先让六星机械厂的几百号工人全部下岗,工人不乐意了,组织抗议,结果不知道从哪里冲过来一帮手持棍棒的流氓把抗议的工人打个半死,工人都躲家里去了,没人敢抗议了。 接着他给六星机械厂装修门面,重新招了几十个人,请了几个有经验的师傅调教着,竟然让工厂全面运转起来了。生产的小农机质量更胜从前,小农机供不应求。一年时间,竟然扭亏为盈,一时风光无二。 马忠臣这时才明白,这个张拜郎虽然仗着后台硬各种玩手腕为人很不齿,可是确实是个聪明绝顶且心狠手辣的家伙。自此,马忠臣不敢招惹这主,只得另谋出路。 马忠臣把自己这边的情况都写在给柯梨花的信里了,本想跟她倾诉内心的郁闷。可没想到柯梨花的回信让马忠臣茅塞顿开,拍案叫绝。 柯梨花在信中给的意见是,用自家的房子和蔬菜基地做抵押,从银行贷款。用贷到的钱从政府手里买地新建二期蔬菜水果种植基地。用一期和二期的蔬菜水果基地做抵押再从银行贷款,采购新设备,建水果饮品加工厂。在水果加工厂后面修一个鱼塘,水果加工后的残渣可以养鱼。她还在信里写了她在学校都好,很快就能顺利毕业了。 按照柯梨花的建议,马忠臣顺利拿到银行贷款。好事更在忙上,马忠臣召集人手新建二期蔬菜水果种植基地。车队交给别人打理,让马忠平蹲在二期监督施工。 马忠臣买了张火车票,去找柯梨花去。刚出门就见沈玉玲在门外候着,问有啥事,沈玉玲半天才从嘴角里轻声的挤出几个字,想借点钱;陈万顺这几年灾难不断,家里一点钱都给买药了;娃上学,家里一点钱都没有。 马忠臣就骂道,陈万顺这个混账,一天到晚都干些啥,让老婆孩子都跟着他遭罪。你当初要是嫁给我,也不可能这样。你要多少? 马忠臣瞅了一眼沈玉玲,沈玉玲低着头尴尬的无地自容,轻声说,你看能不能借三百或者二百也行,现在啥都涨价,学费也涨了,润兵一个学期的学费就一百多。 马忠臣从兜里摸出一小沓钱,数了三百递给沈玉玲说,你先拿着用,我最近在建二期蔬菜水果基地,刚从银行贷了一笔款,手头也紧张。 沈玉玲赶忙接过钱,连声感谢。看着马忠臣匆匆离去的身影,沈玉玲忐忑的心情,稍稍舒缓。 彤云密布,几声天雷,下起了瓢泼大雨,沈玉玲走前没带伞,在雨中往回跑。浑身都被浇透了,刚回到家里,就见陈润兵拿着个洋瓷碗跟她说,房顶又多了两个漏点,水哗哗的往下漏,有个点正好在床上,被子被淋湿了一半。家里几个盆都用上了,小一点的漏点只能拿碗接漏了。 房子太破旧,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连个干的落脚地儿都没有。陈万顺躺在床上**,扯着嗓子问陈润兵,你妈又跑到哪里去了,咋还不回来喽,屋里都漏成这个样了也不管,哎呦,嗯,,,,哎呦! 沈玉玲听到陈万顺这么说,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骂道,你个没出息的男人,钱都给你买药灌了,家里都没有米下锅了,你晓得不?兵儿马上上学,书钱学费一百多,屋里有一分钱吗?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不下去了,我要不是看在娃可怜,我早就走了,还跟你一起窝在这儿受罪。 陈万顺对骂道,我晓得啵,你早就想跟人跑了,你要跑就跑,没人会拦你。那个马忠臣离婚了单身汉一个,你正好去跟他过。 气的沈玉玲抱着幺娃陈润平一摔门回娘家了,留下陈润兵六神无主,陈万顺让他自己去厨房找点剩饭吃。母亲不在,家里冰窝冷灶,陈润兵坐在屋檐下,看着水滴石穿,脑瓜子也停滞了,他慢慢地产生一种无奈的怨愤,为什么出生在这样贫病的家庭,无法像其他娃娃一样快乐地生活。 天晴了,陈万顺下床杵着棍子,领着陈润兵去沈玉玲娘家,大家都说合,沈玉玲才一起回家。 沈玉玲请沈玉成帮忙,拉了一摞石棉瓦铺房顶上,缓解屋里漏雨的事。破屋就像陈润兵身上打了补丁的衣服,破破烂烂,不少衣服都是沈玉玲用旧衣服改做的,一台旧缝纫机算是家里最值钱的家具了。鞋子也都是沈玉玲熬夜纳鞋底给做的布鞋,买的鞋子太贵,还不结实,一双解放鞋前面露出大脚趾了,又给填上布缝补上。 每逢陈润兵抱怨时,陈万顺总安慰说,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往年旧的都没有,现在有衣服就不错了。 生活的困窘让孩子的自尊心每每受挫,多年后会发现,少年时的苦是钱买不到的,人生的修行已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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