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发生瓦斯爆炸事故,煤矿被勒令整改,要求很严。停工了一个多月,李矿长才疏通好关系,开工生产。下半年煤矿的生产还算顺利,出煤量较多。
全国绝大部分都通电,各种企业迅速发展,人民生活水平提高,对煤炭的需求急剧增大,煤价也上涨的很多,煤炭供不应求。工人都期待能挣一些钱,给家里添些好东西。
可是到了年底给工人结工资的时候,陈万玉就各种手腕软硬兼施克扣工人工资。工人怨声载道,有的人发誓,这辈子就算穷到乞讨,也不再给陈万玉这样的人干活。
陈万玉下半年连挣带贪,一共挣了两万多。乐得秦肆琴大半夜没睡着,躲在被窝里数钱。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感觉这辈子真是嫁对了郎。
陈万玉打算给他哥陈万顺一千块钱,让他给家里邮回去。被秦肆琴呵斥制止了,秦肆琴说,一个酒鬼,一天除了白话潦天,啥也不干,在矿上白吃白喝。给他钱干啥,再说他之前贪的钱还不够啊,他原来欠下那么多贷款你都给他还了,他还了一分钱吗,我们有啥对不起他。一分钱也不许给,敢给,我马上叫他从矿上滚蛋。
陈万玉板着脸瞪了秦肆琴一眼骂道,你看你蛮不讲理,尽说些混话,他这几年为矿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秦肆琴怒了,拽过装着半壶热水的暖瓶,一下扔到门前,暖瓶里面的壶胆被摔得粉碎,热水四溅。秦肆琴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陈万玉骂,给吧,给吧,你都给了,日子不过了,我抱着娃回娘家,马上离婚。
陈万玉骂着,你个败家子儿,好好的壶又给败了,好,不给,不给,行了吧。
这天秦肆琴正忙着打麻将,陈万玉扯着嗓子叫徐大锤去把井下的设备收拾收拾,规整规整,徐大锤刚要去井边,又被陈万玉给叫到身边说要交代一下,怎么弄。
徐大锤走近,陈万玉瞅了一眼秦肆琴正在屋里打麻将正高兴,就悄悄塞给了徐大锤三百块钱,悄声让他给陈万顺邮回家里,特意嘱咐都得保密,别让秦肆琴知道,知道就得闹翻天。
矿上收益不错,李矿长特意请陈万玉、陈万顺兄弟到市里的豪华饭店吃饭,酒席宴间,推杯换盏。这个说这里风土人情甚好,那个说山里的汉子踏实勤劳,这个说这边黄土高原气势雄浑,那个说他家乡山清水秀。
果然是,酒喝多了皆知己,勾肩搭背似兄弟。
李矿长说,他去过北京、西安、洛阳、郑州等等城市,爬过华山,但还没去过shan南,看一看shan南的山水。听你们说shan南山清水秀,有腊肉,有自家酿的甘蔗酒。我倒很想去转一转,玩几天。
陈万玉顺水推舟,赶忙借上话,说矿长要是去我们那里,我肯定让你玩得都不想回来。家家户户都是好酒好菜,我们那里最爱人客,抱着吃的都是山珍海味,平时都吃不到的。再一个,山里的风景那是相当的漂亮,还有汉江河,也是相当的漂亮,坐上船上下游一趟,一辈子都没白活。
陈万顺也跟着劝,矿长啊,你一天待在矿上也没啥意思。还不如到我们家乡去玩上半个月,保证你玩儿得舒舒服服。
李矿长的秘书小刘也跟着说好话,劝他去玩几天,放松放松。
李矿长开始还犹豫,可架不住他们的劝,竟一口应下来说:好,小刘过几天开着我的吉普车,一起去shan南玩几天。
次日,陈万玉给买了火车票,让秦肆琴和梅儿抱着娃跟着徐大锤他们一起先回老家。一来先回去准备准备,二来就一个吉普车也容不下这些人。而陈万顺也给沈玉玲打了电话,让她带着娃一起去他大哥陈万顾家过年。
几天后,他和陈万顺坐着李矿长的白色吉普车跑过黄土高原,行过渭河平原,带着防滑链翻过秦岭,沿着弯弯曲曲的路在山水间前行。沿途走走停停,看过黄土高原的雄浑,领略了渭河平原的坦荡,见识了秦岭的峻拔,体验了山区的幻化。
爬上秦岭之巅,李老板停车驻足,好一阵感慨。中国多数的山是南北走向,因为欧亚板块与太平洋板块的碰撞挤压而成。而秦岭却横穿中国的中部,西起甘肃的白石山,向东经麦积山,再向东延伸到中原时,分为三支,北支崤山,中支熊耳山,南支伏牛山。秦岭北分渭水入黄河,荡平八百里关中平原。南分嘉陵江、汉江入长江,囊括锦绣的汉中盆地。秦岭分开黄河与长江,如伸出的一只巨手按向中原大地,再向东与南北走向的太行山握手,再细品,这不正是五千年中华文明发展的方向么。
秦岭北面峭峰如云,气势雄伟;南面坡长缓和,绵长雄浑。秦岭的一路带来的山峰更是鬼斧神工,终南山号天下第一福地,道家精髓之所在;西岳华山险峻英特,神秘入胜;太白山常年积雪,曾令李白和韩愈望而却步。
一路颠簸,一路坎坷,尤其在翻越秦岭时,车上的人都胆战心惊,刘秘书一度劝李矿长放弃前进,却被李矿长给骂了一顿。翻过秦岭以后,层层山水,路窄沟深,就连李矿长也一直提醒司机小心慢行。
越过重重险阻,白色吉普车终于开到陈万玉老家的村支部,车在村支部广场调头停车。男女老少都赶来围观,很多人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汽车,这车竟然会自动说话:同志请让,倒车;同志请让,倒车。
陈万玉扶着李矿长下车时早已被大伙儿围得水泄不通,陈万玉介绍说这是李矿长,我们这些年都是靠李矿长,才能挣到钱,大伙见过的小老板和大骗子不少,可是像李矿长这样的开着吉普车手提大哥大来的真正的大老板,大伙肯定是第一次见。李矿长连忙礼节性的跟大伙打招呼。
陈万玉跟矿长一样外批一身尼子大衣,里面西装带领带,脚上穿的是皮鞋。人帅更有衣衫配,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他站在矿长旁边,就像矿长的弟弟一样,老少好生羡慕。
人们打量着车里走出的人,还有很多人四周抚摸着车。然而,陈万玉也看到,人群里不少工人眼里充满怨恨而转身离去的身影。
陈万玉招呼大家散去,领着矿长往他家里去。山路陡峭,李矿长和刘秘书及司机刚爬一段就已累的气喘吁吁。而陈万玉则步履轻快,就连杵着棍子的陈万顺也没觉得山路困难,果然是习以为常。
家里早已准备了丰盛的饭菜,好酒好肉全上,野味儿占小半,各种稀罕货,李矿长一行,架不住劝酒,喝了二三十杯甘蔗酒,脑子就不太好使了,坚决不喝了,要去睡觉,谁再劝酒就跟谁急眼。吓得,没人敢劝酒了。可是第一次来喝酒,咋的也得让他喝够,不喝趴下,都显示不出诚意。大家又不敢再劝了,咋办?
陈万玉一眨眼,来了主意,让侄女、侄子去给敬酒,侄女十几岁的女娃,侄子更是萌动,让他们去敬酒,非喝不可。哪个娃娃给李老板倒一杯酒他喝了,陈万玉就给这娃娃五十块钱。果然,陈万顾的大女儿小花,拿着酒壶在陈万玉的怂恿下去给李老板敬酒。李老板看了看娃娃,朴实单纯,笑着说,小女娃敬伯父喝酒,咋的也得喝啊。喝吧,酒满上咕咚一口倒进嘴里。大的敬完,小的上,这么车轮转,李老板又喝了十多杯。幸好刘秘书劝住陈万玉,才伏李矿长去里屋休息。
次日一早李矿长便起床看看山里的风景,捧一捧清泉尝遍甘甜,走一段田埂呼吸畅然,吹一吹山风清爽微寒,摸一摸石坎心存敬畏。一切都是那么的幽静、祥和、惬意、美好。
陈万玉和陈万顺两兄弟鞍前马后带着李矿长等游山玩水,走亲访友,看山川形胜,清流浅滩,十里竹林,百家烟火,好生快乐。村里都私下里说,陈万玉和陈万顺的辫子都翘到天上去了。
然而,得意忘形之时,便是大祸临头之日。
徐大锤家杀了年猪,刚酿完甘蔗酒,邀请李矿长和陈万玉他们去做客。一大帮人到徐大锤家去喝酒,徐大锤为尽地主之谊,挨个敬酒,不一会儿就喝趴下了。陈万顺也喝多了,提前下席和几个老少爷们儿在大场边上酿完甘蔗酒的火堆旁围了一个大圈烤火,聊天。
突然后门冲来十几个年轻人,带头的一个手里提着一把大砍刀。冲过来,一刀砍在陈万顺后脑上,陈万顺惨叫一声载倒在火堆旁,众人吓得一哄而散。
有人说李矿长在屋里,这十几个人舍了陈万顺直奔屋内,冲进去二话不由分说,咵嚓一声将酒桌翻了个底朝天,地上顿时杯盘狼藉。
陈万玉一看手里提着砍刀的正是被他看着不爽使劲克扣其工资的牛大胆,牛大胆这次还领着廖木辛、胡茂材等十几个工人,气势汹汹,要出大事。
陈万玉一摔手里的喝茶的杯子高喝一声说:嘛的,都给我等一下,今天在徐大锤家,有天大的事叫徐大锤出来评理,我去找徐大锤出来评理。说完转身就钻进屋里去了。
牛大胆冷笑说,哼,叫啊,你去叫徐大锤出来评理,就算天王老子来了,理也在我们这儿。工钱不给,谁也别想走出去。
李老板惊诧不已,刘秘书连忙给李老板耳语几句,李老板才明白咋回事。原来,这几年陈万玉一直克扣工人工资,今年更严重,不少人情绪很大,就差在矿上闹事了。
牛大胆等围着李矿长,不让起身,必须把兄弟们的血汗钱给要回来。正好今天陈万玉和李矿长都在,以往陈万玉总说李矿长押两个月工资,让次年再去才给结账,今天看看到底是陈万玉给这钱,还是李矿长给这钱,钱给清,两不相欠。再也不用去那坡煤矿了。
大伙一等,陈万玉没出来,再一喊,没人应声。钻进屋里一看,徐大锤烂醉如泥躺在床上,屋里两个人影也没有。这些人才明白,陈万玉早就从后门溜了。
知晓陈万玉溜了后,群情激奋,牛大胆等更是激动,抬手一把将刘秘书推了个四脚朝天,顺势冲过去一把就抓住李矿长尼子大衣的领子,借着力就要把李矿长按到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牛大胆一下松手了,全身的正在爆发力量就像洪水冲到悬崖峭壁下面,立即被挡在那里。
原来牛大胆额头上早已顶上了一把冰冷的手枪。李矿长微咪着醉眼,咬着牙关,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松开你的脏爪子,要不我一枪毙了你。
瞬间,时空仿佛定住了,屋子里静的能清楚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所有人都被镇住了。牛大胆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一动不动,额头滚下一粒粒豆大的汗珠,众人也一动不动。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刘秘书爬起来,揉着腰,叫着,哎呦,摔死我了,有话好好说,有理说的清嘛。
刘秘书把牛大胆推开,把李矿长拿着枪的手往下按。李矿长怒喝一声,都反了,没有王法了吗?说完挣脱刘秘书,对着房顶开了一枪,子弹穿透房顶的石板,屋里顿时看到一个透明的小孔,光从这孔射入屋内。
枪声刚停,牛大胆等人就喊着,就算你今天打死我们,也得要回工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然我们就跟你拼了,我们不怕死,不怕你有枪。
刘秘书细问,各自的工钱都是怎么回事。原来;李矿长押了工人一个月的工资,陈万玉又押一个月。李矿长把陈万玉的钱压得低,克扣的狠,陈万玉把工人的钱压的更低,克扣的更狠,这还不算各处打点,层层盘剥。往往说的挺好,可是去了以后,辛苦干了大半年,买完车票,回家只有几百块钱,连过个宽裕的年都不够,更别说孝敬父母,养育儿女。
李矿长自觉理亏,把枪藏进大衣里,让刘秘书拿一万块钱,先把拖欠的两个月的工资都给清了。让刘秘书把账目记清楚,回去找陈万玉要帮他垫付的那一个月的工钱。
很多人围了过来,不一会儿警察来参与调查,刀枪都被没收,附近工人的工资被基本结清。
陈万顺被人扶到徐义涵家请徐医生来帮助包扎伤口,这次伤的不轻,头盖骨被砍出了碎痕,血流了一大滩。陈万顺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不断。徐义涵知道陈万秀再不想回娘家,就派女儿徐晓花去把陈万顺的妻子和孩子接到徐义涵家。临走时,陈万秀还反复叮嘱不许踏进陈万顾家一步,在外面喊一声就行。
星光淡,月光寒,沈玉玲知道消息后万分焦急,自己早已抢先一步去徐义涵家了,留下徐晓花陪着两个娃在后面一起去。家遇变故,陈润兵第一次感觉到些许未知的失落和害怕,那种感觉是一种隐隐的无助感,难以言表,虽然表姐徐晓花一直从旁安慰。
沈玉玲跑到徐义涵家,一进门就骂道,说起来兄弟一起搞矿,到头就一个卖命的。钱没挣到钱,命都没了,你咋不叫人打死嘞?陈万秀见情势不妙,拉着沈玉玲的手陪着笑,全把好话说,才勉强安抚住。
次日一早,陈万玉就去跟李矿长道歉,李矿长笑了笑没说什么,让刘秘书收拾东西,回去过年。陈万玉知道留不住,便搞了许多山货给李矿长带上,可李矿长一样也没要,白色吉普车匆匆离去。
汉江悠悠流淌,山原旖旎跌宕,松竹郁郁,清风徐徐,村落星布,鸟逸云渺。
这个年过的很压抑,陈万顺一直躺在病床上,陈万玉整天魂不守舍。陈万顺躺着养伤大半个月才好一些,过完年,陈万玉就匆匆启程去煤矿。
火车上咣当咣当,摇摇晃晃,很多人挤在车厢里,过道里满满咚咚,就连座位下面都有人铺着旧报纸睡在地板上。也不知道谁偷偷抽烟,让车厢里烟雾缭绕;更不知道哪些人把鞋子脱了,让臭脚味儿肆意的弥漫。
秦肆琴困得实在受不了了,靠着陈万玉睡着了。梅儿抱着娃坐在包裹上靠着秦肆琴坐着的座椅也睡着了。此时陈万玉光鲜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躁动不安的心。
他在思索这次到矿上,怎样才能重新赢得李矿长的信赖,最起码是如何保住包矿权。有多少人都盯着这个位置,万一李矿长真恼火了,不让他承包二号矿了,那他后面就麻烦了。陈万玉心里清楚的很,这世道,下苦力累死累活挣点钱紧紧巴巴养家糊口还算容易;但是要想找个承包小矿,或者是小工程的,那可是非常难。没有关系,门儿都找不找。
想了好久,他不知道想过多少种办法去讨好李矿长,可是都被一一否决了,越想越烦,陈万玉就睡着了。
就在昏昏沉沉的时候,两个人钻缝隙,过人堆,在拥挤的车厢里竟然如履平地,真神人也。这两人一趟过去,轻轻拿走好几个包,都挑看着高档的皮包拿。陈万玉的趴在桌子上,皮包挂在脖子上,早被其中一个看到,伸手过来竟然将皮包拿走了,真神奇。
秦肆琴的裤兜鼓囊囊的也被另外一个看到,伸手过来,竟然将股囊的裤兜里的东西全拿走了,前后不超过三秒钟,真神奇。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车厢里开始嘈杂起来,有的说包丢了,有的说钱丢了。秦肆琴也被吵醒了,一看,不由得一阵冷笑,这些蠢货,火车上不看好东西,活该被偷。
陈万玉也醒了,一看包没了,脖子上就挂着一段皮包带子,原来包带子早被剪断了;梅儿让秦肆琴看她自己的裤兜,秦肆琴裤兜也被划了长长的一刀口子,兜里的钱全被拿走了。
乘警过来调查,一看就明白了,时机恰好,手法娴熟,一看就是老手惯犯干的,前几站肯定早就下车跑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秦肆琴把陈万玉臭骂一通,怪他没有没本事,竟然被小偷得逞,一下损失上千块钱。
下车后,车站外闹哄哄的,客流繁杂,秦肆琴口渴,让梅儿去给买几瓶健力宝,梅儿把娃放下,就去附近的店里去了。这边秦肆琴火气未消,继续骂陈万玉啥也看不住,陈万玉也恼火骂她不也一样,裤兜里的东西都被偷。
两人正在对骂,这时旁边走来一人,不由分说猛地推了陈万玉一把,差点把陈万玉推倒,这人朝陈万玉吼着:跟女人吵算什么本事。秦肆琴懵了,连忙过来推开那人,我们夫妻吵架干你什么事,赶紧给我走开。那人跟秦肆琴又吵说,我是看不下去了,帮你出气诶小姐。三人吵了过来,吵了几分钟。那人一甩袖子,说懒得管你们,说完就匆匆跑开了。
这时,陈万玉转身一看,孩子不见了,陈万玉顿时醒悟,完了中计了。那人引开他俩的注意力,却有另外的人把孩子偷偷抱走了。秦肆琴一下崩溃,猛地扇了陈万玉两耳光,怒吼:蠢货赶紧去找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