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若风睁开眼,是乌黑的夜,零星散乱的星空。
他吸了口气,只觉得肋骨隐隐作痛,撑着地坐起,看见的是琴灵茜的如花笑靥,“你醒了?”
一瞬间,恍惚如在梦中。
“师傅呢?”楞了很久,他终于找到一句话问。
琴灵茜微笑道:“明慧禅师掉下来后打坐疗伤后,就为你找草药去了。”
伊若风不禁摇头苦笑,自己还真是个累赘,随即问道:“灵茜,你没事么?”黑夜中,伊若风见她一身紫衣未干,发丝上还带着露珠,却有种出水芙蓉的美感。
“我没事,明慧禅师已经给我输过真气了。”她嫣然一笑,捧出一只烤好的鸽子,“禅师可是从来不杀生的,为了你他可是破戒了。”
伊若风哑然失笑,还真是饿得没有力气了,也就不客气拿过鸽子啃了个干干净净,吃完后才想起,“灵茜,你吃过了么?”
琴灵茜微微一笑,抱膝坐下,“你还真是客气,吃完了才想到我,放心,我早吃过了。”
伊若风尴尬地笑笑,肚子一饱,思维也就活跃起来,他想到掉下来时脑子里掠过的图象,真切得并不像梦境,可是八岁之前——他的记忆真是一片空白,他想起伊成告诉自己他们一直是在齐国流浪的孤儿——在这个世界上,他最相信的人就是伊成吧,他不会怀疑他的任何一句话,于是他又将这个念头又放到一边,思考起这次刺杀他们的人,师傅说她们是楚轩静斋的人,可是她们与他们一定不会有什么直接的利益冲突,而且她们素来行善,为什么此时却一反常态,直要制他们与死地?而更让他猜想不透的是师傅刚刚明明稳占上风,为什么在几招之内被她们所伤?难道师傅和楚轩静斋有什么关联?
他正冥思苦想中,明慧禅师已然归来,那件白色的袈裟被毫不吝惜地做了个装草药的包裹,被他背在身上,明慧禅师虽然受伤,可是脚步还是甚为轻灵,他来到伊若风身边,将袈裟放在地上,取出几种草药敷在他伤口上,伊若风只觉一片清凉,疼痛大减。
师傅望向琴灵茜,微笑道:“女施主,贫僧不便为你敷药,你把这些草药敷在伤处,此种草药内服,对你伤口痊愈很有好处的。”
伊若风揶揄地笑道:“师傅,佛不是曰过众生平等么?怎么你还有男女之分啊?”
师傅微微一笑,却没有辩驳伊若风,他目光遥望向远处,叹了口气道:“想不到这幽谷的黑夜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师傅,我服了你呢,从那么高摔下来还有心思欣赏风景。”伊若风连连拱手,一副讨饶的模样,觉得伤口好了点,便站起身,“她们既然一心想置我们于死地,肯定会下山来搜寻我们,这里谷地不算大,师傅,徒儿又要麻烦你一趟去通知我哥带人来救我们了,我和灵茜都不会武功,身上又都有伤,只怕一同赶去会耽误您的脚程,我们还是在此等您归来吧。”
明慧禅师点点头,“那你们一切小心。”白衣飘飘,已然远去。
伊若风望了灵茜一眼,“你怕吗?”
琴灵茜浅浅一笑,“你师傅说得没错,这幽谷之中,别有一番风景。”
伊若风满头黑线,真是这一群都什么人啊,他环视四周,见他们所处之地有老树枯藤,巨石重重,倒也颇为隐蔽,但可能是个性使然,伊若风终究还是不放心,思索片刻对琴灵茜道:“你现在使得上力吗?”
“虽然伤口还有点疼,不过应该没有大碍。”
伊若风点点头,指着那些藤条道,“过会你按照我说的,把藤条缠绕起来。”
琴灵茜点点头,于是伊若风按照五行八卦之术,指引她将藤条如何旋转、缠绕,当然他自己也是不能闲着的,他将石头推到每个卦点,这可真是个体力活,即使是平日伊若风也是力有所不及,何况是此时?
琴灵茜见伊若风累得满头大汗,生怕他伤口迸裂,于是走过来道:“若风,你先休息一下,让我来吧。”
伊若风心道如果他闲着什么也不干,让这个京安第一才女做这种粗活,估计一传出去会被唾沫淹死,于是他强笑道:“我没事,再说你受伤不轻,你先去坐一下吧,过会真要逃命的话也拜托多拉着我点。”
也不知忙了多久,伊若风实在是累得不行,眼见阵形也是粗糙得很,但他也真懒得管它了,往地上一坐,大口大口地喘气。
“你没事吧?”琴灵茜满脸关切地走到他身边。
伊若风叹了口气,“费了那么多力气,这个阵形也是乱七八糟的,不知道过会敌人真杀过来了抵挡不抵挡得住?”他瞥了一眼琴灵茜,却见她微微带着笑意,美丽的脸庞在月光折射下似乎散发着朦胧的光芒,显然并不担心自己说的话,他不禁奇怪起来,问道,“灵茜,你真的一点也不怕么?”
“若风,其实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离开过京安,这外面的世界,我茫然无所知,今日虽险,却是我人生中唯一的一次冒险,所以我纵然心中害怕,却也十分快乐。”她的眸子闪闪发光,灿若星辰。
伊若风微微苦笑,正想说些什么,却感觉到了一阵凌乱的脚步,透露着淡淡的杀气,他眼睛眯起,冷冷地注视着山口的位置。
只见刚才那群刺杀他们的黑衣人寻觅着向他们的方向走来,黑夜之中她们也一时难以发觉躲在暗处的他二人,伊若风凝神观察着她们。
“他们在那儿!”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叫唤,那群人迅速围了过来。
“伊若风,受死吧!”当先一人冷冷地说道。
伊若风冷笑道:“你有本事就走进来杀了我们。”
“这藤条和石头有古怪。”人群中有人道。
那人冷笑道:“伊若风,我知道你擅长五行之术,可你当我就没有办法对付你了么?”她低声对身后的人说了几句,后面的人从衣服里掏出了火折子,灿烂的火光,蓦然照亮了漆黑的夜。
伊若风淡淡一笑:“想用火攻?只可惜这里地域潮湿,这藤条石头可都不是容易着火的,你如果想烧我自然没有意见。”
“啪嗒”却是一簇火苗跳到藤条上,很快就熄灭了。
他淡淡一笑,“我的人可马上就要来了,如果我是你们,不是选择立刻杀死我们,就马上离开,乌鸦杀人的手段你们应该有所耳闻吧。”
那领头一人犹豫了。
伊若风摇摇扇子,不去理他,转身对琴灵茜道:“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星?”他指着天上一颗闪亮的星问道。
琴灵茜一怔,但还是仔细地凝视了星座一会,道:“是北极星么?”
“不错,”伊若风诡异地一笑,“它象征着黑夜即将过去,黎明即将到来,你听,我们的人已经到了!”
谷的那边传来沉闷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浩大,显然有一批很大的人马正向这边而来。
那人犹豫了一下,但他(她)决断倒也甚快,一声令下,“撤!”便往另一个方向撤退而去。
琴灵茜欣喜地站起,“是明慧禅师带人来了么?”
伊若风懒懒地一笑,躺倒在藤条上,“他们哪有那么快能来。”
“那?”她明眸锃亮,专注凝视着伊若风的时候,似乎璀璨过了天上的星辰。
伊若风微微一笑,指着北极星,“我不是问过你这颗星么?其实当北极星特别锃亮时,除了意味着黎明即将到来,也可能是很快会下暴雨。”他用自己的手肘撑起自己,指着那个山谷道,“这里地势狭隘,雷声在谷中回荡,远远听来便和一队人马赶来相似。”
“那他们很快就会发现受骗,到时候赶回来怎么办?”琴灵茜瞥了伊若风一眼,脸上却无惧怕之色,她嘴角勾起,露出个甜美的微笑,“今天我真是见识了若风的足智多谋,我相信无论什么情况你都有办法应对的。”
伊若风笑笑,“即使他们回来也不要紧了,因为马上会有人来救咱们了。”
正在此时,雷声“哗啦”“哗啦”响起,豆大的雨点直砸下来。
伊若风扯着琴灵茜躲到一块横着的石头下面,“等那群人来还有一段时间呢,小寐听雨声,也是人生一大乐趣不是?”他说着伸了个懒腰,折腾了一夜,身上又有伤,他真的是累得不行,闭上眼,靠着石头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