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仇楚霖与湍急的河水抗衡许久,青柠早已筋疲力尽,靠了岸便瘫倒在了岸边,仇楚霖的体力倒是半点没有浪费,已经起来四处观察环境去了。
待青柠恢复了些体力挣扎起身,仇楚霖已经回到了岸边,他左手提着两只野兔,右手抱着枯树枝,见青柠起身,仇楚霖便将枯树枝丢在了地上,说道,“柠儿,过来生火。”
青柠自怀中拿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却发现已经浸了水,无法生起火,无奈看着那堆枯树枝,青柠难得感到无力,“公子,火折子湿了。”
“钻木取火。”仇楚霖将两只兔子拎到河边,头也没回地说道。
“公子,青柠不会。”青柠再一次感到无力,已经打起了耍赖偷懒的心思。
仇楚霖并未起身,拎起手中血淋淋的兔子,认真的说道,“要不,你来将这两只剥皮抽筋,我过去生火?”
“公子,青柠试试。”青柠犹豫了半晌,但考虑到自己体力还未恢复,还是郑重的选择了生火。
当仇楚霖拿着收拾干净的两只兔子回到青柠身旁时,他便十分自觉的接过了青柠手中那根精心挑选的树枝,然后很是嫌弃的丢在了一旁,无奈道,“罢了,还是我来吧。”
“公子,我们离开了,使团那边怎么办?”青柠一边帮着忙,一边问道。
“西扬会处理的。”仇楚霖正在取火,此刻干草中央已升起了丝丝缕缕的细烟。
“公子为何要躲开呢?”青柠小心翼翼的问道,生怕惊了那火苗一般。
“弘夏羿恪是朔楚的使臣,在没有达成停战协议之前,我不能杀他。但他又杀不了我,我不胜其烦,故走为上策。”仇楚霖终于生起了火,他拢了拢树枝,将野味架在了火上,忽然问道,“柠儿,前年八月二十,你可去过肃燕的桐城?”
青柠垂头回忆片刻,心下顿时明了,回答道,“前年萧国公新丧,八月二十还未入土为安,我本当前去吊唁,但事务缠身,未能前往。”
仇楚霖并未表现出失望,仿佛青柠的回答他早已知晓,他勾了勾唇角,“无妨,即日动身,我们就去桐城。”
青柠与仇楚霖到达桐城时,正是桐城一天中最为热闹的时候。
从东城门入桐城,一进城便是一副热闹景象,人流如潮,车马难行,相次壅遏,二人观此盛况,只得弃马步行,穿梭于闹市之中。
“二位客官,可要看看蛛盒?”一位摊主拦住了青柠二人,热情的推荐自己的货物,“我这儿的蛛盒绝对是上品,您可瞧仔细了,这是上等的木料精心打制……”
“这位大哥,我与我家公子初到桐城,不知是何节日,桐城竟如此热闹?”青柠问道。
“姑娘怕是舟车劳顿,忘了时日,明日就是七夕乞巧之节,各家各户都来这乞巧市采买乞巧物,准备明日的七夕之节啊!”那商贩回答道,“姑娘,这蛛盒你要不要啊?”
“不必了,多谢这位大哥。”青柠谢道。
“你竟忘了时日?”仇楚霖不禁笑道。
“确是忘了。”青柠跟上仇楚霖的步伐,埋怨道,“不过公子既然记得,为何不告知我,偏叫我出了丑。”
“这倒怪我了。”仇楚霖失声笑道,“‘喜蛛应巧’这一乞巧节的习俗在肃燕也算是家喻户晓,怎么你连蛛盒都不认得?”
“所以公子又在取笑青柠了。”青柠不满道。
仇楚霖看着她赌气的模样笑了笑,没再作回答。
穿过拥挤的乞巧市,前方不远便是一间茶馆。
“二位客官,您这边坐!”店小二热情的将青柠二人引向店内的空桌,介绍着店内的特色茶品。
“不。”仇楚霖打断了店小二,指着身侧尚未收拾的桌子道,“我们就坐这里,劳烦了。”
“哦,好,二位客官稍等,小的马上就收拾。”店小二微愣,立刻会意,手中动作干净利落,还不忘招待客人,“二位客官喝些什么茶?”
“两盏清茶。”仇楚霖拿出几粒碎银递给了店小二。
“客官,本店小本生意,找不开啊!”店小二并未接过碎银,为难道。
“不必找了,以后有机会,我常来光顾就是了。”仇楚霖道。
“多谢客官,客官您稍等。”店小二捧着碎银,连连道谢。
片刻之后,店家亲自送上两盏清茶,再次道了谢。
青柠拂了拂茶面,感受到那氤氲着的热气,茶香入鼻,清新不俗,虽非佳品,但也属上乘。
“同一家店,同一个位置,前年八月二十,你我就在这里,初次相遇。唯一不同的是,那一次你薄纱遮面,未露真容。”茶面之上的纤纤玉手微微停顿,仇楚霖继而将目光转向青柠的脸上,“柠儿,再过几日,就是萧国公的忌辰,你祭拜过后,就回渊谷去吧。”
“公子……”青柠诧异,一时捉摸不透仇楚霖此言的用意,他意在试探,还是已经洞悉了她的意图。
“秋塞坡对峙,你赠予我伤药之时,我便认出了你,因为那伤药和器皿,我只在渊谷见过。”仇楚霖道,“前年,你将渊谷的位置告知于我,便是与我有恩。那日我放走方谨玥,就是为了还你这恩。”
“原来公子都知道了。”青柠垂了垂头,显得底气稍有些不足。
那瓶伤药是她故意留下的破绽,是为了让他察觉她鬼医之徒的身份,顺利留在他身边。
“你知道,我与弘夏羿恪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回去,故回程必定凶险,你且先回渊谷,免我分心。”仇楚霖道,“若我能活着回到朔楚,我会派人去接你。”
“公子这么说,是胜算不大吗?”青柠问道。
“弘夏羿恪的命关乎朔楚朝局,皇帝必然为他此行做了万全的准备,包括除掉我。来的路上是除掉我最好的时机,所以在北洛东岸必定有一场精心布置的猎杀。但弘夏羿恪却按耐不住,提前对我动了手,想来是他买通了我府中之人,得到了些消息。”仇楚霖道。
“所以公子将计就计,借落水脱离使团,躲过杀机。”青柠道。
“杀机只能躲过一时,该来的总会来的。我脱离使团,是为了送你走。”仇楚霖道。
“公子的担心,青柠明白。”青柠思量片刻,应道,“祭拜过萧国公,青柠会立即启程回渊谷,望公子万事小心。”
仇楚霖点了点头,目光已越过青柠看向茶馆之外,片刻后收回了目光,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
“许久不见,你从何处弄来个这般可心的美人儿。”一个带着轻浮与挑逗的声音传到青柠耳中。
青柠循声看过去,那男子衣着华贵,头戴玉冠,仪态雍容,身上饰物皆非凡品,举手投足之间透着十足的富贵之气,“别送走了,送给我可好?”
“我是来请你帮忙的,不是来叫你抢人的。”仇楚霖连头都没回,只瞥了那人一眼道,“你迟到了。”
“亏你还知道是来请我帮忙的,就是这么招待我的?连杯茶都没有!”那人发着牢骚坐了下来,见仇楚霖杯中的茶水未动,便径自拿起尽数倒入口中,随即又立刻苦着脸尽数吐在了地上,“这是什么玩意儿?是给人喝的吗?”
“你不中意便不喝,糟蹋东西做什么?”仇楚霖微微蹙起眉,显得十分不悦。
那人一听到“糟蹋”二字,仿佛被触到了逆鳞,立即瞪起了眼,面色瞬间赤红,青筋随之暴起,极为生气。
第一次见仇楚霖三言两语将人激怒,青柠心中虽疑惑仇楚霖异常的表现,但还是赶在那人开口反驳前圆了场,“市井茶馆的寻常茶叶自然入不了沈公子的眼。只是我家公子外出行事多有不便,不宜过于招摇,故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沈公子海涵。”
“美人相劝,本公子不与你计较。”那人仿佛想起了什么,瞬间收起怒气,转变了态度,语气平和却不乏讽刺,“不过来市井茶馆品茶,仇大将军的品位真叫人不敢恭维。”
“你也知我是将军,行军打仗惯了,从不知‘品位’为何物。不似沈大公子,整日山珍海味、甘泉玉露,我多少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为了生存连死人血都喝过。所以沈大公子不屑一顾的粗茶,于我已是至甘至甜之物。”仇楚霖像是故意与他作对一般,处处挖苦。
“你嘲讽我!”这位沈姓公子终于被仇楚霖点着了火,“嘭”的一声拍案而起。
“你输了。”仇楚霖面不改色,唇角已悄然扬起。
“哼。”沈姓公子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激怒,他冷哼一声,将视线转向了青柠,“美人儿,你怎么知道我姓沈?”
“四国之中有谁不知富可敌国的首富沈家,和‘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沈家家主沈江离呢?”青柠笑答道。
沈江离重新坐了下来,审视的眸光盯着青柠看了许久,甚有兴趣的说道,“你真的让我好奇了,美人儿。真正见过我的人不多,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能让沈公子好奇的地方还有很多,沈公子要一一问清楚么?”青柠笑了笑,不答反问。
沈江离一时语噎,竟无言相对,见一旁仇楚霖忍笑忍得十分辛苦,心中便也释然,他轻叹一声道,“往日只是你我二人针锋相对,今日你却带了帮手,赢得很是不光彩!”
“若非青柠中间劝了你,我何需两句话,一句足以激怒你。”仇楚霖笑道,“输了就是输了,找那么多借口做什么,难道想赖账不成?”
“先被激怒者为输。”青柠终于明白了为何仇楚霖今日一反常态,咄咄逼人,原来是为这赌局,“你们这赌局甚是有趣,可否与我透露这赌注为何物?”
“没有赌注,输的做东。”沈江离拂袖起身,很是大方的说道,“走吧,玉琼阁摆宴,为二位接风洗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