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三军统领大将军萧释谦死而复生,于其兄萧释之镇守的燕涯城内现身。”
日前由边关传来的这则秘闻在一夜之间传遍了燕京城。
原本是一则毫无根据的谣传,却在近日愈演愈烈,被传的神乎其神,就连大将军萧释谦在燕涯城的一言一行都在坊间传开。
三人成虎,谣言越传越真,不少百姓和官员都深信不疑。
皇帝听闻此类谣言后,龙颜大怒,急召九千岁入宫,而此时的九千岁也正在气头上,他今日才知道自己的情报网络竟被人渗透的如此彻底。
正在二人焦头烂额之际,边关八百里加急传回了朔楚军退兵的消息。
去除外患,朝野上下一片欢腾。
而此时皇帝却下了一道圣旨,命守将萧释之立即返京复命,然亲随家眷一律不得进京。
这是要因这无凭无据的谣言,斩尽杀绝,方路此举,又寒了不少大臣的心。
自方路继位,早朝便形同虚设,开始只是将五日一早朝改为了一月一早朝,到后来竟不听众臣劝谏执意取消了早朝,让众大臣的奏折直接送到九千岁府,由九千岁张建代为批阅。
今日是燕涯城守将前尚书令萧释之的归期,方路下令恢复一日早朝。
文武百官皆穿戴整齐,早早地候在泰和门外,而现在,入泰和殿内已经候了两个时辰,皇帝与九千岁竟还未到。
“皇上驾到!”又过了许久,小太监尖细的声音传进泰和殿,紧接着那尖细的声音又喊道,“九千岁驾到!”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九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满朝文武跪地,行叩拜大礼。
“众卿平身。”方路自百官中间缓步来到龙椅前坐定,又将美人揽在身旁,才沉声道。
百官跪地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起身。
“都起来吧。”张建侧卧在龙椅下首,几个年轻貌美的宫女伺候着,慵懒的说道。
“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谢九千岁,九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众大臣又是一拜,齐声喊完这句话,才小心翼翼的起身。
“萧释之呢?”方路怀抱着美人,上下其手,逗得美人娇笑连连,他将众朝臣都扫了一遍,不悦的问道,“不是说今日返京吗?”
“回皇上,萧将军已在殿外等候。”一位大臣上前,躬身道。
“让他进来吧。”方路瞥了那大臣一眼,冷声道。
“宣燕涯关守将萧释之,觐见!”小太监高声喊道。
话音落,便自殿外走来一个男子,器宇轩昂,气度不凡,虽未着将军铠甲,却隐隐透着杀伐之气,他走的每一步,都泰然自若,稳如泰山。
他衣着黑袍,腕系白纱,面无喜色,庄严肃穆。恍然间让众大臣们想起了萧国公孝期未满,一时间,殿内的气氛突然变得庄重、悲戚许多。
“臣萧释之,参见皇上。”萧释之拱了拱手,并未跪拜,亦未向张建行礼。
“大胆!见朕不行跪拜大礼,你要反吗?”方路怒声吼道。众大臣闻言,都垂下头,一言不敢发,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受到牵连。
“臣不敢。”萧释之抬起头,直视着方路。
萧释之凌厉的眼神让方路心中一颤,竟生出了惧意,他刚要发怒,却被张建接了过去。
“见天子不行三跪九叩大礼,还敢直视天子,此乃有意刺王杀驾,按律当斩!”张建提着嗓子,阴阳怪气的说道,“萧大人久离朝堂,是将君前奏对的规矩全都给忘在脑后了还是意图谋反啊?”
一直跟在张建身侧的皇城禁卫军大统领铁飞鹰在张建眼神示意之下,手提兵刃下了高台,意在震慑萧释之。
“张公公这话严重了,臣,不敢。”萧释之掠过铁飞鹰,将目光转向了张建,唇角噙着那一抹冷笑,让张建心中发寒。
众大臣听到“张公公”这三个字,又都将头垂的更低了,更有甚者,竟轻颤起来。“张公公”这三个字,已然成为了禁忌。
“不敢?”张建挥袖退了身前伺候的侍女,尖锐的声音似能穿透耳膜,“萧大人句句不敢,可所做的事却件件都是死罪!”
“还请公公赐教。”萧释之看着张建,似看着尸体一般。
“且不说你今日不跪天子之过,单是你欺君罔上就是死罪!”张建捏着兰花指愤然起身,指着萧释之厉声道。
“欺君罔上?”萧释之突然笑了,笑容中泛着刺骨的寒意,“我是如何欺君罔上的,张公公可否说的明白些?”
“萧释之,死到临头了你还跟杂家装傻!”张建扯着嗓子道,“萧释谦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出现在燕涯城!”
“二弟待得烦闷,来我这儿散心而已。”萧释之笑道。
“这么说,萧释谦他没有死!”张建瞪大了眼睛,萧释之的坦诚让他喜出望外。
“自然。”萧释之道。
朝堂震惊,百官哗然。
“来人!将萧释之这个欺君罔上的乱臣贼子给我拿下!”张建激动的喊着,将把玩已久的羊脂白玉都失手抛了下来。
张建话音一落,便于殿外冲进一队亲卫兵,手持兵刃将萧释之团团围住。
“乱臣贼子?”萧释之失笑,他一步步上前,靠近张建,丝毫没将周围持利刃的亲兵放在眼里,“张公公,到底谁才是乱臣贼子?”
“大胆!还不快拿下!”张建一听,顿时暴跳如雷,尖细的声音已经变得十分扭曲刺耳。
亲兵将萧释之围在中央,手中的刀刃颤颤巍巍,却无一人敢率先动手。
犹豫了半天,终有一人,鼓起勇气率先扬起了他手中的刀。他大喝一声,向着萧释之砍过来,却还未近身,便被萧释之一脚踢了出去。
泰和殿内顿时响起了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
片刻之后,张建的面色变得苍白,他的亲兵在萧释之面前竟如此的不堪一击。
“萧将军,铁某也来领教领教!”铁飞鹰兵刃出鞘,径直向萧释之猛攻而来。
下一瞬间,萧释之原地未动,而铁飞鹰的兵刃却被一杆长枪接了过去,那人衣着铠甲,一杆霸王长枪舞的出神入化,叫铁飞鹰毫无还手之力,仅是片刻,铁飞鹰手中兵刃便被除去,连手臂都一同被斩断。
待百官看清来者之后,皆是一惊,吓软了腿,瘫坐在地上的不在少数。
来人正是一年前被张建以谋逆罪处死的前皇城禁卫军统领凌岳。
凌岳性格耿直,忠肝义胆,因看不惯张建作威作福,屡次出言顶撞,最终被张建以谋逆罪处死。
而一年前,正是铁飞鹰亲手将凌岳捉拿归案,但今日的较量,铁飞鹰如此轻易的就败在了凌岳手上,其中缘由不言自明。
“世子!”那人单膝跪地,朗声道,“世子恕罪,属下来迟!”
“不迟,凌大统领来的正好。”萧释之上前,将那人扶起。
“禀世子,皇城禁卫军已将皇城所有出口封锁,朱大将军也已经率军控制住了京城所有的城门。”凌岳朗声道,他的声音在泰和殿内回荡,传到了每一位大臣的耳中。
“有劳大统领。”萧释之道。
凌岳向着萧释之行了一礼,随即抽出佩剑,到高台之上,控制住张建与龙椅上那个早就被吓得肝胆俱裂的方路。
凌岳此言一出,百官表现不一,有人喜极而泣,叩拜东方,高呼万岁;也有人面色苍白,似被人摄了心魄。
“世子?原来你是……是谨玥侄儿。”一位老臣步履阑珊,向萧释之这处靠近,他老泪纵横,激动的整个人连着声音都在颤抖。他猛然双膝跪地,仰天高声喊道,“苍天不亡我肃燕,苍天开眼了!”
众大臣闻听兵部吴尚书此言,皆是震惊,当年翊王谋反,诛灭九族,唯世子下落不明,这么多年,竟是藏身萧国公府。
“尚书大人快快起身,保住身体要紧!”萧释之赶紧上前,将吴尚书扶起。
“方谨玥!一个乱臣之后,你要造反吗?”张建听到吴尚书的话,一时气急败坏,顾不得肩上横着的利剑,怒声喊了起来。
“张建!”萧释之厉声道,“你谋害先帝,篡改遗诏,假传圣旨,谋乱朝纲,秽乱宫廷,该当何罪!”
张建勃然大怒,尖声喊道,“我对先帝忠心耿耿,你是在污蔑我!”
“张建,你以为你做的事无人知晓吗?我今日就为你一一数来!”萧释之厉声道,“其一,陷害忠良!先帝在时,你于先帝与萧贵妃的大婚之夜,设计诬陷大将军萧释谦谋反!害死萧贵妃!其二,毒害先帝!萧贵妃于新婚之夜救驾身亡,先帝痛不欲生,沉浸在贵妃新丧的悲痛中无法自拔,你趁先帝悲痛欲绝之际,下无解之毒残害先帝!先帝日日承剜心之痛,苦苦捱过半年才撒手人寰。其三,篡改遗诏,虚言欺世,扶宣王继位,谋乱朝纲,结党营私,软禁亲王,滥杀无辜!”
萧释之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如细针刺入皮肉一般针针见血,这些话扎在百官的心上,更扎在张建的命脉。
“胡说!你胡说!”张建面无血色,踉跄了几步,瘫坐在地上,“你没有证据,休想向我身上泼脏水!”
“你的狼子野心,在你毒害萧国公的时候就被先帝察觉了!”萧释之高举手中诏书,愤怒的声音几乎是在咆哮,“先帝懊悔不已,欲除你以绝后患,但奈何你胆大包天,竟敢软禁并下毒谋害先帝,你以先帝龙体抱恙为名取消早朝,杜绝外臣进宫面见先帝,先帝只能于国公扶灵返乡之际将亲笔诏书秘密交与我。先帝口谕,你犯上作乱,立斩不赦。我手中这道先帝遗诏,便是证据!”
“你胡说!你血口喷人!”张建像是想到什么,突然来了力气,“那诏书定是假的!你若真的有先帝遗诏,皇上登基之时怎么不拿出来,偏偏挑这个时候!”
“问得好。”萧释之失笑,“先帝驾崩不过三日,新帝便登基,名为主持丧葬,实为急于招揽大权。我赶赴京城之时,你已经手握生杀大权,斩了众多反对登基的公卿大臣,一切已成定局。而朔楚于东虎视我朝已久,蠢蠢欲动,已有增兵之势,若那时朝堂再次动荡,外敌来犯,何如抵御?”
“胡言,满口胡言!”张建喊道,“那诏书定是假的!”
“太傅大人,现如今这朝中最有资格鉴别先帝笔迹的就是您了,请您鉴别这诏书是否为先帝亲笔。”萧释之将手中遗诏双手奉给先帝的太傅张太傅。
张太傅接过诏书,慎重的一字字看过去,突然变得十分激动,“是,是,正是先帝的笔迹,老臣绝不会认错!”
萧释之点了点头,接过诏书朗声道,“文武百官,接诏!”
“臣等接诏。”众臣闻声,立即跪成一片,齐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