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言寺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抚了抚自己平坦的小腹,依旧不敢相信,“我们……有孩子了?”
“嗯,昨夜你哭昏过去,我叫大夫给你诊了脉,千真万确,你有喜了,我们有孩子了!”沈江离感激似的重重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兴奋的说道。
言寺被这突来的幸福冲的不知所措,她呆愣片刻,面上终于露出笑容,可随即她便想起了昨夜发生的事,眉间又出现了让人心疼的竖纹,“江离,你不怪我么?”
“你是我的妻子,有什么事不能与我坦诚呢?”沈江离抚平言寺眉间聚起的疙瘩,心疼又自责,“我不怪你,只怪自己没有保护好你,不管修弈拿什么来威胁你,都是我这个做丈夫的过错,是我没有……”
“不,江离,与你无关。”言寺阻断了他,她双手覆上自己的小腹,那处正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是他与她的骨肉,正源源不断的传给她力量与勇气。她虽不敢同他讲,却也不愿再隐瞒他,她挣扎了半晌,终是艰难的开口,“是我……做错了事。”
“言寺,你是我的妻子,是腹中孩子的母亲,是沈家的主母。”沈江离眸光坚定,“我既认定了你,就不会理会你的过往如何,你既然不想让我知晓,我就不会让自己有机会知道,你以后就不会再受任何人的威胁,答应我,别再受人胁迫。”
“江离……”言寺的震惊无以复加,她看着沈江离认真的脸颊,心中涌出自责与感动,眸中徘徊的泪水也决堤而下,“江离,谢谢你,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不会再受人胁迫……”
“好了,不哭了。”沈江离伸手覆上言寺放在小腹上的纤手,吻了吻她的额头,“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不能哭,不然女儿也会不高兴……”
“你怎么知道是女儿,万一是儿子呢?”言寺抹着眼泪点头,随即捕捉到了沈江离话中的“女儿”两个字,她扁嘴,吸了吸鼻子,声音中带着些许鼻音。
“我说是女儿就是女儿,才不要臭小子出来调皮捣蛋!”沈江离捏了捏言寺的脸,恶狠狠地说道。
只有天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是不想步他老爹的后尘,让自家混小子搅得生意混乱,辗转难眠……
肃燕,凉城。
方沐的身子靠在轮椅上,右手扶额,左手里托着一张手帕掩在嘴边,肩膀不停地颤抖起伏,几声压抑的咳嗽声在胸膛闷响,手帕移开唇边,一团鲜红遗留其上,猩红刺目。
“王爷,地牢里湿气重,您还是到上面休息吧,下面的事,交给属下。”方沐的身后响起一个轻柔的女声。
“不必,把他泼醒。”方沐于掌中攥紧了那染了血的手帕,清了清嗓子,拿过一旁的清茶小嘬了一口,冲淡口中的血腥味。
“是。”带着担忧的声音自身后前移,那女子挡在方沐身前,俯身拎起冷水,自上而下,“哗啦”一声尽数泼在石玉身上。
水花四溅,牢内四方无一幸免,污水自方沐的脚下缓缓流过,那女子娇小的身躯挡去了溅来的污水,方沐身上分毫未染,月白色的衣衫洁白无瑕。
“今天又用什么手段,来折磨我老头子?”石玉惊醒,因那冷水淋身,他此刻浑身发冷,牙齿打颤,“你们玩的这些,都是我老头子玩剩下的……对付我,你们还嫩着点!”
“看来药王今日精神甚好。”方沐开口,身前的女子闻声转到方沐身后,推着他往前了几步。
“今天怎么换人了?看来是有新把戏了。”石玉哂笑道。
“本王昨日方到凉关,得知他们如此怠慢药王,深感抱歉,本王替这些不懂事的粗人,向药王赔罪。”方沐这才抬眼将这传说中的药王仔细打量,他面色无常的在石玉脸上研究了许久,到底也没能在那张脸上找到那份密报的佐证。
“呵!还是个讲道理的。”石玉一听便大笑起来,笑的口水翻飞,声音嘶哑。
那女子在方沐看不见的地方皱紧了眉,继而将头扭向了一旁,他那张褶子满布的脸在火光下张口大笑,着实倒人胃口。
“你若是忍受不了,就到外面等我。”方沐敏锐的察觉到了身后女子的反应,温声道。
“不,我可以。”女子倔强的说道。
“翟姑娘,你没必要这样跟我待在这里……”方沐轻叹一声道。
去年方寒回来探亲暂住他这处,这天禄山庄的掌上明珠翟萌萌便偷偷跟在漫雪身侧混进了他的王府。跟他上演了一出一见钟情的戏码,自此便缠上了他,拒绝了许多次也不见她退缩,最后还非要做他的贴身侍女,任谁来劝都劝不回去。
翟庄主老来得子,膝下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打不得骂不得,向来都是对她千依百顺的。天禄山庄的宝贝疙瘩年已及笄,上门求娶的人踏破门槛,哪成想她谁也看不上,接二连三的将上门提亲的人给打了回去。
老庄主正是为自家闺女的婚事发愁的时候,她跟着义兄去了趟肃燕就看上了个不利于行的王爷。
翟老庄主这回就更愁了,看上什么人不行,非要看上个残疾人,还是一个看不上她的残疾人。
翟老庄主亲自下山到逍遥王府苦口婆心的劝了半个多月,最后也没能商量通,无奈只得任她留在此处消磨耐心,只盼着她早日想通,自己离开王府。
这一跟就跟了一年多,连年都没回山庄去过,而是留在了王府陪他。
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不辞辛苦的将他悉心照顾了一年,饶是方沐这二十几年不曾开过花的铁树也已经有了松动之意。
方沐虽对她动了心,但也清楚的明白自己根本给不了她幸福,故一直也没显露出自己的真心,还配合着老庄主想方设法的赶她走。
翟萌萌心地善良,心思单纯,认准了的事八匹马也拉不回来,这一根筋的性格倒是颇对方沐的胃口,却也最是让他犯愁。
就比如今日这场景本就不适合让女孩子在场,翟萌萌还怎么着都不出门,非要跟在身旁伺候,方沐扶额叹息,心中计算着怎么样让她听话的离开地牢。
“王爷,属下说了要贴身照顾你,怎么能食言而肥呢?”翟萌萌想也没想便打断方沐的话,她知道他要说什么,她都听过无数遍了。
“罢了,一会儿若是怕,就站的远一点。”方沐无奈道。
待石玉笑得差不多了,方沐才正式开始他的交涉。
“药王应该知道本王的来意,本王便也不与药王兜圈子了。”方沐道,“将本王感兴趣的事全部告诉本王,本王就会考虑放你活着离开肃燕。”
“哈哈哈……”石玉又是一阵引颈长笑。
方沐耐心的等他笑完,真诚的说道,“药王,本王一言九鼎,决不食言。你若能满足本王的好奇心,本王就放了你。但你若是一直如此不肯合作,本王也只好与药王动粗。”
见石玉并不答话,方沐接着说道,“据本王所知,药王不过是受邀前去瑾南为瑾南太子妃炼药,并无其他利益纠缠,既如此,药王没必要为救一个人而丢了自己的性命吧。”
“哈哈哈……笑话!我堂堂药王,怎么可能会为救人搭上自己的命!”石玉哂笑一声。
“是啊,药王不为名,不为利,不为财,只为了对炼药的一腔痴情。”方沐说着,语气中突生出一种浅淡的崇拜来,“想必瑾南太子为药王提供的药材必然举世难寻,所炼之药也必然是极难炼制的。”
“那是自然!那药材虽是陈旧了些,却也是举世难寻之物!我早在二十年前就像把她炼成药了,只可惜啊……”石玉说着,眼睛自那层层的褶子里睁大了些,眸中尽是渴望与莫名令人悚然的惋惜。
“可惜什么?”方沐眉头微皱,几乎已经确定了瑾南传回来的消息就是准确的。
“可惜她跑了……可她还是没能跑出我的手心,二十年了,我不还是一样将她练成药了!”石玉大声说着,嗓子里又发出了沙哑的笑声,“就连她女儿,不也是一样落在了我的掌心!哈哈哈…”
“你说什么?”方沐温声一惊,她的女儿?太后的女儿!长公主!长公主还活着!
“她女儿怎么了?”方沐强压下心底的激动,平静的问道。
“她女儿的血,很有用,我差点就功亏一篑了,多亏了她女儿的血!那檀凤香,是我这辈子闻过的最美味的香味!”石玉闭上眼,似乎在回味着那令人着迷的味道。
“她女儿人呢?”方沐见他忘我,急忙问道。
“人呢?我知道在哪,但我绝不可能告诉你!就让她作为药材,一点一点的消耗殆尽吧……哈哈哈哈……”石玉恶毒的语言配上他阴鸷的眸子,简直像是从地狱钻出来的恶魔。
方沐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翟萌萌一眼,担心她被石玉这阴鸷可怖的模样和声音给吓着。
翟萌萌有几分紧张的盯着石玉的褶子,并没有看见方沐的方才的动作。
方沐见她呆愣,便知她已经被吓到了,他径自推着轮椅上前,与那药王对视片刻,眸中凌厉丝毫不输石玉的阴鸷,“石玉,告诉我,卓青柠在哪?”
“哈哈哈哈,你永远别想知道!卓霁恒,你永远别想救她!”石玉疯狂的低吼。
方沐挥起一掌,袖中射出一条金丝线来抽过石玉的胸膛。
随即月白色的衣衫上染了些血,那血的颜色在地牢昏暗的火光下显得很黑,就像是执笔作画的公子不小心在衣衫上染了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