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照片中的女人:“这个计划的不可控性太多,环节太不严谨,若是李任意真是为了女人为了权利,他不会这么干。”
关樵点了点头,认同尤礼的说法,他敲了敲桌子,道:“我补充一点,李任意的证词说明他在撒谎,他说他先遇到的人,嫁给了徐成斌,他喜欢的人是张丽娟,嫁给徐成斌的人是张丽萍,可是他这句话又没有什么错,因为那一年生活在徐成斌身边的人,的确是张丽娟。所以,我合理怀疑,01年在出租房里烧炭自杀的是张丽萍。”
吴亮:“徐家夫妻恩爱非常,如果一方真的有抑郁症,那么如何患病的这个就令人深思了。”
关樵后背靠在沙发上,道:“我那边已经在找当年给张丽萍治疗的医生了,找到了医生,便知道她当年患了什么病,也许我们现在有些问题,会迎刃而解。”
自打进了屋,徐放几乎没怎么开口,他缓缓的抬起头:“我一直遗漏了一点,当年在禺子岭,我妈没有跟着大家一起去。”
“现在想想,是在第二天一早突然见到她的。”
徐放眼中情绪翻涌,当时根本就没有怀疑过张丽萍,谁会将杀父亲的凶手怀疑到自己母亲头上呢?
可是有些东西,越想越觉得浑身发冷。
徐成斌的忌日,张丽萍从来都不去,她跟他说,是因为恨他抛妻弃子,自杀离世。
徐放想起,那天他去找张丽萍,她坐在椅子上。
他去问张丽萍手抄本的事,她说都烧了。
她还说:“你爸那个人,看着毫无脾气,可是当真狠下心来那么对待妻子和儿子。”
她说:“我恨他,小放,我这辈子都没办法解开心里这个结。”
她烧了所有日记本,唯独辱骂信没有烧掉,她说是因为老家有迷信的说法。
徐放眼阔紧缩,不烧的原因。
根本就不是什么迷信,而是留下这种东西,让大家更加信服,徐成斌是因不堪语言暴力自杀身亡的。
关樵断言:“恐怕,要杀徐成斌的,一开始就是张丽娟,这次徐放来禺子岭遇袭,也跟她有关。”
“徐放,你还记得你当时跟我说,你收到邮件后,去找了你母亲问当年日记本的事,而当晚李任意便进了你家。”
徐放点头,关樵继续道:“恐怕就是那个时候,张丽娟察觉到了什么,联系了李任意。”
“之所以断定张丽娟是主使,是因为花虎会,张杭可是她弟弟,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张丽娟和她的弟弟都摘不干净了。”
一切都说的通了。
只是,张丽娟的动机现在谁也猜不出来,而张丽萍又为什么自杀呢?
送吴亮和关樵下楼,尤礼拽住了关樵的袖子:“关警官。”
尤礼递给关樵一个布包,她的声音很轻:“这里面是我舅舅的头发,我怀疑当年在戏台上死亡的那个人,是我的舅舅吴迟。”
如果当初那个人是吴迟,那么现在的吴迟,便会在徐家的墓里。
吴亮与关樵上了车,吴亮手握着方向盘,目光微敛,当初吴迟跟着尤国章,必定会寸步不离。
尤国章去见过徐成斌,当时吴迟应该是在场的,那么是否有一台相机,就恰好拍到了他呢?
吴亮在网站上登出一条征集线索的信息,并向尤礼要了吴迟的照片。
两天后,终于在背景为清河灵庙戏台门前的一张照片里,看到了吴迟。
吴亮将信息上报市公安局。
*
尤礼在窗前站了良久,手里一直攥着手机等吴亮的来电。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随后身侧递过来一杯白开水,尤礼接过,转头对上了徐放的眼睛。
他的声音低沉:“去睡会。”
尤礼摇头,这一晚上,她眼睛一合未合,不知怎么的就很怕。
怕真的是舅舅。
徐放了然,失踪总比确认死亡要好。
手机嗡嗡的响,是吴亮打来的,尤礼和徐放对视一眼,尤礼咽了口唾沫,接通后开了免提。
那边环境有些嘈杂,吴亮的大嗓门传来:“李任意看照片后一下就认出来了,他交代当时用药物迷晕,做出自杀假象的人就是吴迟。”
耳边传来车喇叭的滴滴声,吴亮捂着耳朵喊:“现在公安大队这边的专案组已经去联系当年定案的经办人,正在扩大排查范围,而且已经联系上了当年第一时间进入案发现场的李国一,你们就放心吧。”
尤礼听完,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茫然的坐在沙发上,看着没开的电视机,像是丢了魂魄。
徐放走到她的面前,大掌摸了摸她的头发,尤礼愣怔的抬起头,看着徐放的脸。
灯光温黄,她的声音很轻:“真的,是我舅舅?”
徐放蹲下来,大掌扣着她的后脖颈,他点了点头。
泪水模糊了视线,尤礼双手攥紧,俯身将自己缩起来,肩膀一抖一抖的。
她早就猜到了舅舅可能死了,可是那时她还是抱有一丝侥幸的。
直到,慢慢的觉得,徐成斌的替身是吴迟,那个时候她憋着一口气,想要查清楚事情的真相,直到,尘埃落地。
尤礼终于嚎啕大哭。
徐放叹息,将她拢紧怀里,尤礼手指紧紧的攥着她的衣襟,泣不成声。
徐放下巴搁在尤礼的发顶,手掌轻轻地抚她的发。
时间慢慢走过,直到烈阳当空,徐放抱着尤礼放在床上,给她盖上被子。
他站在床边,看着阖着眼睛的尤礼,轻轻地叹了口气。
……
徐放尤礼跟着关樵一起回上海,回了国海。
他大步迈进了越剧团设立的祠堂,祠堂的墙壁上挂着每代名伶的照片,徐放走到父亲面前,缓缓的跪下,给他磕了一个头。
“小放。”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徐放后背挺直,他站起来,回身。
张丽萍就站在门口,依旧穿着一身旗袍,她头发做了老上海式样的挽发。
“妈。”徐放看向她。
她站在光线里,徐放站在室内的昏暗里。
张丽萍款款走进来,目光看向徐成斌。
照片是黑白的,照片里,男旦端坐在太师椅上,穿着马褂,他鼻梁上架着副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狭长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