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成斌有一副极好的皮相,样貌要比徐放柔和一些。他的视线定定的看着这边,隔着时空,张丽萍与之对上眼。
徐放站到她的身边,抬眼看向自己的父亲。
“不能再登台,觉得遗憾么?”他突然开口。
张丽萍长睫颤动,敛起所有的神色:“遗憾。”
香的味道在鼻尖流动,她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当初不顾一切,甚至与家里人决裂,才换来唱戏的机会,怎么会不遗憾。”
张丽萍眼神微动,明明那般喜欢唱戏。
“嗓子去看过了么?”徐放偏头,看着张丽萍漂亮的侧脸,“也许,能好呢?”
张丽萍摇头:“就算好了又怎样,十多年没唱了,早就生疏了。”
“妈,你生白发了。”徐放走近张丽萍,双手拢在张丽萍的发上,张丽萍抬眼,一动也不敢动,她觉得发根一痛,白发落在徐放手里。
徐放摊开掌心,银白的发丝落在张丽萍的眼里,她眼神一怔,下意识抬起头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半晌,她苦笑:“老了,老了。”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你还要在这待会吗?”张丽萍问,“要不要跟我一起吃个饭?”
“不上柱香么?”徐放忽然问。
张丽萍愣了一下,望进徐放深色的瞳仁之中。
“既然知道了父亲并非自杀,还那么恨么?”
“我只是,有点……”张丽萍话说半路,叹了一口气,“反应不过来。”
她缓步走到香盒那里,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三支香,凑近烛火点燃。
她看着徐成斌的照片,表情里分辨不出情绪,半晌,她将香插进香炉,再回头间,徐放已经迈出了门。
徐放的右手紧捏着,里面攥了她几根青丝。
徐放去了警察局,将头发交给关樵,准备做dna配对检测。
三天之后,检测结果出来。
徐放与张丽萍不是母子关系,同时吴亮那边传来消息,关于花虎会册子记录的惩罚人的画册。
其实是一种民间迷信,这种迷信来自于张丽萍的老家。
警方紧急传唤了张丽萍,并对审讯室内的李任意施压。
当李任意听说张丽萍被审讯的时候,他的脸色微变,却依旧执意不交代。
直到,警方收网,抓到了在搞邪教组织的张杭,警方缴了张杭的手机,在他的通话记录中,找到了不少联系张丽萍的。
而时间段,诡异的和徐放以及尤礼遭袭的时间对上,关樵抓住这条关键线索,开始在张杭活动的区域大加搜寻。
技侦走现场,终于在院子里挖出一部手机。
手机里面未实名的电话卡,赫然和禺子岭那边抓到袭击尤礼之人以及与王广联系的雇佣者的号码对上了。
于此同时,外卖致使王广中毒身亡一事也有了进展。
给王广送餐的是刚入派出所的一名小辅警实习生,经过调查接连审问,实习生承认,自己被人收买,给王广下的毒。
至此,所有的事似乎都有迹可循。
张丽娟涉嫌雇凶杀人,杀的还是名义上的儿子徐放。
警方立刻对张丽娟进行紧急审讯,张丽娟并未多做反抗,只是沉默了一会,便交代了。
“徐成斌是我杀的,和李任意没有关系。”
“为什么杀他?”关樵神色凝重。
关樵的话刺激到了张丽娟的神经,她轻笑一声,一直平静的情绪终于有了波动。
“因为他害的我姐姐死了。”
关樵皱眉,张丽娟咬紧唇:“你们看到的徐成斌,温润玉如,是个令人叫绝的男旦,可是……”
她眉眼悲伤:“他不过就是个伪君子,他出轨还家暴我姐姐,致使我姐患上抑郁症,不堪重负选择自杀,你们能明白我兴高采烈的去见她的时候,发现她已经浑身冰凉的心情吗?”
张丽娟想起了姐姐当时躺在出租屋里,浑身冰凉的模样,情绪出现了丝丝裂缝,她当时从乡下赶来上海,原本是想在上海找份工作,所以还租了房子,那天一整天她都在外面面试,一个也没有成功,她满身疲惫的回到家,打开门,屋子里那令人窒息的味道张丽娟到现在都没能忘。
她的姐姐就安静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张丽萍烧炭自杀了。
她的姐姐曾经是那般温婉善良的一个美人,不顾一切的嫁给徐成斌之后,怎么会被折磨成了这个样子。
她抬眼看着关樵:“你问我为什么杀他?这回你懂了吗?我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从小疼爱她让着她的姐姐没了,张丽娟无法忍下这口气。
她本想跟徐成斌拼了,可是她无权无势,又打不过他,怎么和徐成斌拼?
她看着姐姐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想到了一个办法。
那阵子徐成斌在外演出。
这事,她没告诉父母,只通知了自己的弟弟张杭,她以张丽萍的身份回归徐家,等待一个时机。
老天有眼,徐成斌忙的要死,两人几乎没什么时间相处,她怕暴露身份,回去之前吃了不少盐,破坏掉了自己的嗓子,就是为了掩盖她与张丽萍的声音不一样,她以身体不舒服为由修养在家。
徐成斌一直惦记着张丽娟的身体,带她去了医院看病,张丽娟还记得,当时徐成斌带她去了精神科。
她当时气急了,徐成斌这分明知道她姐姐情绪不对,但是却觉得她是精神病。
她无法长期这样伪装自己,于是就骗徐成斌自己好了。
徐成斌带了她去好几个医院再度检查,都没检查出什么问题。
而亲近张丽萍的人都发现,她的确不会和以往一样,情绪突变,整个人都变得不像自己。
但是,张丽萍是个越剧演员,而张丽娟不会,她知道嗓子哑一时,不是长久的办法。
万一他们发现她根本就不会唱越剧后,就暴露了。
于是偷着用错误的方式练嗓,导致声带受损。
关樵问:“你扮做张丽萍的日子,徐成斌是否有对你动过手?”
张丽娟愣了下,随后摇头:“那倒没有,大概是他太忙了,我们见的时间少,而且那个时候团长竞争近在眼前,出了事败露他伪君子的形象,影响他成为新一任越剧团团长而已。”
关樵沉默了一会:“为什么会选择将死者溺死在水缸里的杀人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