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李准,侍卫已经把饭菜从这禹城最大的酒楼带回来了。
与京城的饭食不同,这禹城的饮食尚甜,十道菜有九道带着甜丝丝的味道。地地道道北方人的慕容恪只吃了几口就难以下咽了。
叶澜儿前世的时候虽然说北方长大,但是在南方读的书,八大菜系全都是吃得来。于是她颇有些鄙夷地看了慕容恪一眼,一个人将圆桌上的菜全都扫了个干净。
这王府中只有一个看门的老人还有四个平日里负责打扫的婆子,由于走得仓促,原睿王府的那些个家奴还在路上,一时半会儿人手有些不足。
那些个官员白日里吃了慕容恪一记,估计也不能再舔着脸往这府里送人来。所以,府中的使唤丫头仆役仆妇人手短缺。慕容恪将这个采买的任务交给了叶澜儿。
叶澜儿心中腹诽:不过是他一个人罢了,竟然要买上百十号的人来伺候着,再加上之前睿王府里的那些,足足有三百人了,真是浪费。
她想起了之前自己央求他放掉奴隶而被拒绝的事情,觉得大概这是真正的三观不合。
当天晚上随便凑合了一夜,第二天叶澜儿一大早便起床,去了禹城最大的奴隶市场,不过她可没打算按照慕容恪的要求买那么多人。
比起自己洗衣做饭叠被子来说,买几个侍女的这个活计还是可以接受的。
到了奴隶市场,叶澜儿才明白,感情这买奴隶跟买菜的一样,也都是赶早不赶晚的。天色还没有大亮呢,这座位于城西的奴隶市场竟然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奴隶贩子们拉着主顾唾沫横飞,极力推荐自家的商品。买主则挑三拣四,伺机压价。
叶澜儿被人拉住好几次,可是她对这个地方不太熟悉,本能就拒绝了他们。而那些人贩子听到叶澜儿这种颇具危险性的嗓音,也不大敢过于热情。
可见,做生意这种东西,跟爱情一般,讲究对的时间,对的人。
逛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叶澜儿“对的时间”来了。
她有些累了,想胡乱地买几个回去交差。
无非是会做家务,手脚麻利,长得顺眼。哪里还有别的什么要求?
但是前两条需要日后考察才能够得知,最后一条呢也很难立刻辨别。因为这关在囚笼里的奴隶一个个都脏兮兮的,身上还带着伤,真是没有一个看着顺眼的。
一个镶着大金牙的人贩子拉住叶澜儿:“公子,看看我家吧,这几个,今年都刚刚八九岁!”
叶澜儿扫了一眼那几个黑乎乎的孩子,摇摇头:“我想要会干活的,懂事的,现成的。”
大金牙愣了一下,然后嘿嘿笑起来,一口金牙闪闪发光:“那公子您来错地方了。我们这里是奴隶市场。都是一些奴隶而已,您要是想要调教好的侍女,得去找城东的人伢子。那一片,专门负责供货。只不过价格高些。”
叶澜儿恍然大悟:“真是隔行如隔山呐。您不说我还不知道,多谢了!”
大金牙说:“不客气,不客气!但是我好心提醒公子您一句。虽然调教好的侍女用的趁手,但是哪有自己训出来的听话,忠心?
公子您一看,就是从外地来的吧?”
叶澜儿挑了挑眉,虽然知道大金牙是为了卖出自己手中的奴隶才刻意把竞争对手的缺点摆出来,但是这对于叶澜儿来说,是很重要的一条信息。
万一买回去的都是已经成了精的,岂不是搞得鸡飞狗跳家宅不宁?慕容恪初来乍到,还是少给他惹点麻烦的好。
叶澜儿想了想,说:“你说的很有道理。我这里确实需要家世清白,做人也清白的。只是你这些个孩子,年纪太小,有没有大些的?”
大金牙笑眯眯地说:“当然有拉,公子您看!这个车里的,也是我的!”
顺着大金牙的手指,叶澜儿看到了后边的一个囚车。里边关着六七个看上去十三四岁的女孩子,全都面色苍白,瘦弱不堪。叶澜儿走近之后,她们的身体动了动,叶澜儿这才发现,下面还躺着一个,奄奄一息。
“这是?”叶澜儿看向大金牙。
大金牙眉毛一横,手中的鞭子搭在木槛上:“怎么回事!怎么躺下了,谁让你躺下的!给我起来!”
躺着的那个女子动了动,没有成功,另外几个将她拉了起来。
叶澜儿抿了一下嘴唇,对大金牙说:“我不是嫌她躺着,而是她看上去病了,你难道不给她治病?”
大金牙哭丧着脸:“公子呀,我今天还没有开张呢,哪里有钱给她治病?就能公子您带走几个,我也好赏她一碗汤药。”
叶澜儿怎么可能信大金牙的鬼话。一个连牙齿都镶纯金的家伙,裤腰那里鼓鼓囊囊塞着银票的家伙,能够没钱?不过是不想给她治罢了。
不过,这女子看上去病的不轻,大金牙的做法说不太通。
这些个奴隶是他手中的商品,如果病了死了,都是损失。正常人肯定是要给她请大夫,吃汤药的,怎么会毫不在乎,随便她死去。
叶澜儿看了笼中的那个虚弱的女子,心生怜悯,但又有些犹豫。
初来乍到,实不该给慕容恪惹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那女子竟然伸手抓住了木栏杆,一双绝望的眼睛看着叶澜儿,说道:“公子救命。”
大金牙一鞭子抽在她的手上:“胡说八道些什么?想让公子带你走,就说说你会什么?救命?你身上的懒病娇病,怕是大罗神仙都救不好!”
笼中的女子的眼神看向叶澜儿的时候全部带着渴望,叶澜儿知道,她们是巴不得被买走的。
不管买主是什么样的德行,她们都巴不得被买走。可见这个大金牙,对她们又多么的恶劣。
叶澜儿心底叹了口气,说道:“你们挨个说说吧,在到这里之前,都做过什么活计,有什么本事,如果我带你们走,你们将如何为我做事?”
女子们相互看了一眼,大金牙说:“快快说!从你开始!你!说不好有你们好看!”
叶澜儿瞅了大金牙一眼,大金牙这才住了声。
女子们一个接一个,都说了自己的履历。叶澜儿这才发现,原来这一车的少女,大部分都是从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她们之前的主家犯了事,抄了家入了监,她们也便连带着被转手卖了。不过都是些粗使的丫头,只在外面伺候的。
唯一一个混的还算有脸的,便是躺着的那个,但却是被主家赶出来的。向来主家根本就没有收大金牙什么钱,并嘱咐他恶待这个女子,所以她的情形才会比别人惨些。
大概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
叶澜儿看了看大金牙:“她们说的,都是实情?”
大金牙点点头:“这倒是没错。都是大家主里出来的,您只需要稍加管教,便能够用的顺手。”
叶澜儿盘算了一下,觉得还比较合适,主要是自己太累了,便跟那大金牙定了下来。
过了文书,叶澜儿便让那几个从笼中出来,跟在自己的身后。
得病的那个大丫鬟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叶澜儿,满是祈求:“公子,公子,我什么都会做,什么都能做!”
叶澜儿着实担心她身上是有什么事的,而且根本不想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多动脑筋。这个世间大概是有“命”这种东西的,自己曾经被关在阴暗的牢里,看不到希望,又有什么资格做别人的救世主。所以叶澜儿摇了摇头要走。谁知道大金牙开口了:“这位公子请慢!
您已经买了我七个丫头,让我今天开了张,一个好兆头,我得多谢您!这么着吧,这个,我免费送给您。她病着,没什么用处。您要是愿意给她治,就给她治,好了之后她的命都在您手上,保管听话。
要是您不愿意给她治,就破草席一裹,扔在乱葬岗便可,也不麻烦。您带走吧!”
叶澜儿摆摆手:“不必了!老板您还是留着卖个好价钱吧。”
说着叶澜儿转身便走,不去理会笼中女子哀求的目光。
身后的那七个丫头低眉顺目,跟在叶澜儿身后亦步亦趋。刚刚大金牙反常的举动,叶澜儿心中已经起了怀疑,这七个,或许也不是什么善茬。但是叶澜儿还是要将她们带回了王府,想着既然狐狸尾巴已经漏出来了,何不将计就计。
叶澜儿本是骑马来的,带着几个丫头,只好牵马步行。城西到王府的距离不近,叶澜儿掏出银票,派其中一个看上去大些的丫头,买辆马车来。其余的人则在路边等候。
太阳渐渐升了起来,西城有些尘土飞扬。叶澜儿眯起眼睛,看着忙忙碌碌的人群。
一个人贩子拉着马车,一步步向前走。阳光照在他高大的身躯上,似乎发着金光的金人。
叶澜儿心中想:确实很像是金人。金人如果脸上那层金色退去的话,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吧。
这样想着,那人走到了凉棚底下的阴凉处。这下,叶澜儿认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