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的商人们对李准恭敬服从,李准是个实心人呢,作为回报,他用心维护着西南的治安,让商人们做生意做的安心。这当然无可厚非。
但是他对这金圣实在是喜欢的紧,差点都要跟他称兄道弟了,这就有些过了。
人心隔肚皮。但凡是手中握着些权力的人,就应该明白,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并且,因为你手中权力而爱你的人,在爱你的时候,很可能已经咬牙切齿了。
解决了军需的燃眉之急,李准的日子好过了些。但是十几万人的生计,总不能每每靠人接济。他与幕僚商量了许久,终于想到了办法。
西南有一大片原始森林,可以让将士们去开垦。
农忙时务农,闲时练兵。让这里的将士都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屯田养兵。
但是垦荒需要的时间太久,还是得想办法购置以一些土地来。这事儿,他想到了金圣。
叶澜儿听到这里,叹了口气:“所以,那个金圣就利用这个机会,坑了他?”
慕容恪点点头。
“这个金圣打着镇边将军的旗号,拉大旗扯虎皮,开始了他欺压平民,为虎作伥的日子。名义上是替军队收购土地,实际上根本是巧取豪夺。之前送给李准的那十几车礼物,可算是连本带利赚了回来。
其中有一个富户,不愿意低价出售自己的几十亩良田,被金圣的人打伤。卧床几日后,竟然死了。这富户的儿子是个秀才,在外求学,闻讯后赶回,将事情闹大了。”
叶澜儿叹了口气:“竟然真弄出了人命。这件事说到底是李准买地,他脱不了干系的。
李准是镇边将军,官位高,所以地方官不敢审问他,就等着王爷您过去。是不是?”
慕容恪点了点头。
叶澜儿叹了口气:“那可真是棘手。如果王爷重罚了李准,西南的将士恐怕会生出怨气,如果王爷轻轻结果,那西南的百姓则难以归心。这个李准,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搞出这种事情。”
慕容恪倒是对李准没有什么意见:“李准本来就是一个实心人,身边的人又不济。上当受骗是难免的。况且他来到西南早早就被盯上,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一时失察也是难免。”
“那王爷您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慕容恪背着手在房内踱了几步:“他们想让我处理。那么,我的办法,就是不处理。”
叶澜儿眨了眨眼:“啊?这是什么意思?”
慕容恪看着叶澜儿:“我给你一条提示,你大概就明白了。
那个金圣,名义上是商贾人士,实际上则出身帮派。而太子慕容颜,于多年前就开始想要统一大夏国的帮派。”
叶澜儿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所以,这件事情根本就是太子跟王振打擂。太子认为李准是王振的人,所以想办法攻击李准,想要削弱王振的势力。成则成了,如若失败,反正也是王爷您收拾烂摊子。”
慕容恪点点头:“所以,我没有必要立刻着手处理这件事情,先让王振急上一急。”
新任西南王到任,禹城大小官员无不换上簇新的官府,夹道相迎。他们一个个如同被吊着脖子的烤鸭,看着官道的方向,翘首企盼。毕竟,这西南边陲,能够见龙子凤孙的机会还是极少的。况且这位新任西南王,可是威风凛凛的前虎威将军,听说相貌堂堂,极为俊朗,不少平民百姓都聚集在城门口,想要见一见这般传说中的人物。
但是,众人等啊等,等到太阳到了头顶,等到太阳从头顶又落了下去,也没有见西南王的影子。
“西南王是不是今天到不了?”有人问。
“确定是今天上午到啊?”有人答。
不一会儿,西南王府的一个门房跑来相告:“西南王以进入府邸,传各位大人一叙。”
众人一惊,才反应过来这西南王竟然不给面子,自己偷偷溜进城中了。
西南王府中,慕容恪等人早已经梳洗完毕,用了简餐,换上了官服。看到风尘仆仆一路小跑而来的大小官员,他好整以暇。
众官员见过西南王,纷纷落座寒暄,慕容恪亦是寒暄几句,便让他们都回去了。
官员们摸不着头脑:这西南王是要做什么?先是躲开了欢迎的仪仗,又随便敷衍了几句,根本不透露一点今后的方向,这就让咱们回了?
因为摸不着头脑,倒使得这些官员更加警醒,丝毫不敢懈怠,好一段时间里呈现出高效率的工作作风。
一直到了掌灯过后,李准一人一骑,身穿暗色衣服,悄悄地来到了西南王府。
见到慕容恪之后,他跪到在地:“王爷,属下犯了大错,求王爷责罚!”
慕容恪将他扶了起来:“李将军,这是什么话,你能犯什么错?”
李准不肯起来,他坦白道:“我为了军队的供给,想要屯田养兵,却在购置田产的过程中,逼死了人命……”
“我知道。”
李准抬起头:“王爷,您早就知道了?哎,王爷,我又给您添麻烦了……”
“这可不是我的麻烦。你可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李准摇摇头:“我登门向苦主赔礼道歉,许以重金,可是他们仍然咬死了不肯和解,只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叶澜儿说:“人又不是你杀的,你把那个跑腿的,叫金圣的抬出来便是?”
李准叹了口气:“那金圣早就跑的无影无踪,我哪里还找得到。这本事我驻军购置田地,所以怎么也算到我头上了。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
慕容恪将李准扶起来:“李将军不必自责,这件事不是不能够解决,你先不要着急。
我初来乍到,对西南的情况不十分熟悉,你不妨先给我讲一讲这西南的风土人情。”
慕容恪叫了茶,安排李准坐下,在上首的位置上自己坐了下来。
李准喝了口茶,说道:“西南这里很奇怪,根本不同京城,在这里,当官的并没有什么社会地位,反倒是商贾和帮派人士的天下。”
叶澜儿听得稀奇了:“真的?”
李准这才看了一眼带着面具的叶澜儿,心中惊奇于她的嗓音,但没有说什么。
“不错。在我大夏国境内,谁不知道读书为重?读书做官,这是每个有志之士的道路。一旦考中了秀才,便是见了知县老爷也不用下跪,家中的徭役赋税全免。考中进士更是一步登天,从此进入仕途,飞黄腾达。
天下人对于读书人发自内心的尊敬推崇。就连我这等武将,靠着卖命博来的官位,见了文官仍然感觉没有多少底气的。
但是,在这西南,完全行不通。
这里的人,不看重读书人,不看重做官的,唯一看重两样东西,一样是钱,一样是暴力。
有钱的自然是那些商贾之家,而暴力的,则是帮派人士。
在西南人的眼中,这两种人才是最厉害,最值得尊崇的。一个家庭但凡产下男婴,首先会教导他们如何经商做买卖赚钱,不济的则让他们投入帮派门下学习武功,实在不济,才想走读书出仕这条路。”
叶澜儿惊奇的很:竟然会这样?这怎么都赶上自己生活的那个时代了?
读书无用论充斥着角角落落。只要有钱,就可以鼻孔上天,怼天怼地,狂妄无比。而社会上的人对有钱人的仰望和推崇更是令人作呕。
没想到,在这西南,竟然也是这样。
叶澜儿想了想,突然觉得这对自己来说是个机会。一个出人头地,成为西南人偶像的机会。
李准接着说:“这里的商贾组成商会 ,形成合力,势力极大。这里的帮派更是早就拧成一股绳不好撼动。
王爷如果想真正的掌握西南,最关键的就是把这两部分给把握住。”
慕容恪点点头:“所以,也是因为这两方面的势力,一直以来京中派来西南的官员,根本无法施展?”
李准说:“是的。西南境内本来太平,人人过的富庶。而且这里的人似乎有自己 的一套秩序规则,一旦产生纠纷,他们都是去找帮派断案解决,根本不把官府放在眼中。官府在这里,不过是个摆设。”
慕容恪冷笑了一声:“今天上午那些个摆设还在城门口演了一回。”
李准说道:“我来西南的时候,他们也是搞了这么一出。表面上恭敬的很,实际上没有一个跟真心实意做事,全都是些酒囊饭袋。西南如此富庶之地,税收少的可怜,几乎年年完不成朝廷的任务,年年欠着国库。他们醉生梦死,顶多把责任往长官身上一推了事。”
“说到底,还是没有那个本事。”
“没错,王爷,我感觉西南,真的如同老王爷的无影军一般,有一股无影无踪的势力。这片土地处处与京中不同,但是总感觉暗藏杀机。王爷,您以后,一定要小心,那些个商贾,那些个江湖帮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