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恪一边悠闲地欣赏着博古架上的瓷器,一边慢悠悠地说:“皇兄,我说过,不出意外的话,这大夏国的天下早晚会是你的。东南王这种蠹虫,我并不着急把他除掉,留给皇兄您自己操练御下的本领,岂不更好。
但问题是,现在你还不是大夏国的君主。
你是一介臣子,而霍庭东是你的靠山和助力。如果吃空饷贪污行贿一事现在就捅到父皇那里。我想,纵然父皇讨厌我,也应该知道,除了你这个儿子之外,还有一个我,可以作为大夏国主君的人选。”
慕容颜眼底的皮肤有些跳动,他几乎是咬牙切齿:“你果然怀着这种心思。这么多年来表现的温良恭俭让,实际上都是在伪装,对不对?!”
慕容恪不置可否:“那个位子至高无上,自然对所有人都有吸引力。我不知道皇兄为什么会认为我完全没有心思在这上面。”
“你!简直、大逆不道!”
慕容颜早已经习惯了慕容恪低调隐忍,哪里忍受得了他突如其来的嚣张跋扈?
昨日已经在他这里碰了钉子,没想到今天又要受他的胁迫。
所以慕容颜一时情绪失控,竟然忘记了事情本来的重点。
但他好歹也是当了十年储君的人,没过多久就平稳了情绪,搞清楚了慕容恪此番的目的。
“所以你今天来,是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慕容恪笑了,心说自己的这位兄长好歹不算是个草包。
“皇兄,昨日太子妃娘娘带病入宫,向父皇求得了石斑花,说是能够解她身上的毒。
但事实上,这石斑花究竟是做什么用的,皇兄你早就知道了吧?”
这事,慕容颜倒还真的不知道。
霍茜雪进宫求药一事他是知道的,但只当是霍茜雪贪生怕死,等不得云岚国送药的使臣,病急乱投医想要进宫求神药保命。
“做什么用的?”
慕容恪也不再跟他绕弯子:“太子妃给澜儿服了龙岩草的毒。中毒之后人如同瘫痪,丧失行动能力。其症状与十绝軟筋散类似,经常会被误诊。但是中毒之人在床上躺够七七四十九天便会殒命,毒性极强。龙岩草唯一的解药,便是石斑花。”
慕容颜明白了:“太子妃将唯一的解药从宫中带出来了?”
慕容恪点点头:“东南王贪污祸国的证据,我已经搜集到了。只要太子妃交出石斑花,我愿意把这些证据全部都交到太子殿下您的手中。皇兄,请您代为转达。”
慕容颜知道叶澜儿便是西南王之女,是个至关重要的人物,他也没有想到霍茜雪能够对她下毒手,并且费尽周折把石斑花握在了手中。
虽然慕容颜万分不想成全慕容恪,但他又真心舍不得让叶澜儿去死,于是冷冷地说道:“你在这里等候我片刻。”
说罢,慕容颜走出书房,直奔霍茜雪所居住的香雪阁。
香雪阁内热烘烘的,竟是燃了银碳取暖。
现在虽然已经深秋却远没有冷到这种地步,霍茜雪中毒之后身体状况果然堪忧。
慕容颜皱着眉头,迈步进了霍茜雪的卧房,发现她盖着厚厚的大红锦被,只有一张脸漏在外面。
那张脸乌青发黑,眼窝深陷。仅仅一天的功夫,霍茜雪便被七虫七草膏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慕容颜心中升起一丝怜悯,但是很快便被霍茜雪的冷笑打消掉。
霍茜雪闭着眼睛神经质的冷笑了好一会儿:“慕容恪来了,对吧?”
慕容颜扁了扁嘴:“对。”
“来给那个贱人要石斑花,对吧?”霍茜雪讥笑。
慕容颜有些无奈地说:“我真搞不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叶澜儿对我们来说有多重要你不是不知道,如果她死了,无影军的秘密,不就永远成为秘密了吗?”
霍茜雪脸上露出不屑:“所以,你也是替那个贱人来问我要石斑花的。”
慕容颜说:“没错。但是,我不是为了她,我是为了我们。并且……”
“好了!”霍茜雪打断了慕容颜的话,“从慕容恪跨进太子府的大门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被他说服,或者说,原本你就心疼那个贱人,一定会过来问我讨要石斑花。
贵嬷嬷!来,拿上来,给太子殿下看看!”
“是!”
贵嬷嬷在外间应承了一句,旋即端着一个黄铜火盆进来。
火盆十分干净,盆底仅躺着一块小小的灰烬,依稀还能看到石斑花的轮廓。
慕容颜瞪大了眼睛,惊愕地好久说不出话来:“你!你!你把它烧了?!御赐的石斑花!云南进贡的贡品,你就这么,烧了?!”
霍茜雪哈哈笑了起来,那尖刻 的笑声配上她那张青黑的脸,简直如同白昼鬼魅,阴森可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对啊!烧了!皇宫大内唯一的一株石斑花,没了!哈哈哈哈!”
慕容颜有些不敢看霍茜雪现在疯狂又丑陋的模样,他叹了一口气:“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慕容恪手上有你父王贪污行贿吃空饷的罪证?!他就是拿这些来跟你换石斑花的!”
不知道那七虫七草膏是不是对大脑也有损伤,霍茜雪此刻已经完全疯魔的状态,没有丝毫的理智。
她恶狠狠地说:“我早就料到了!慕容恪手上肯定有什么东西,想用那种东西来骗取我的石斑花。我料到了,我都料到了!所以,我选择在接触他之前就把石斑花毁掉!为的就是让自己不动摇!
以前,我曾经有无数个机会轻轻松松就能捏死叶澜儿,可是,我没有珍惜,我错过了。但是这次,我绝对不会错过!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当上睿王府,土鸡变凤凰!我要叶澜儿死!我让她不得好死!”
“你为什么对叶澜儿如此执着呢?”
“那就要问问你!你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执着!?”说到这里,霍茜雪的眼睛突然就湿润了。
“这么多年,我在你身边,清理了多少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你喜欢她们,但从未动过心,我知道她们不过是些玩物,只有你我是真正的夫妻,真正的一体。
可是叶澜儿出现后,一切都不一样了!你做梦呓语的时候都会喊她的名字,你知道吗!?这世上有哪个女人能够忍受自己的丈夫心里住着其她的女人!?即便是她已经跟慕容恪在一起了,成了慕容恪的女人,你竟然还念念不忘,偷偷对着她的画像发呆!
慕容颜!我才是你的结发妻子,你的朋友,你的助力,日后你成为一国之君,我将会成为一国之母,母仪天下。我们才是真正般配的,合适的,情意相投的!
那个叶澜儿,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惯会勾引男人的狐狸精!
我要她死!我要她立刻马上去死!”
慕容颜皱着眉头:“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父王的罪行如果被昭告天下,如果被我父皇知道,东南霍家将会面临灭顶之灾,你这个太子妃甚至我这个太子都会收到牵连?!这些你考虑过没有?”
霍茜雪又是一阵大笑:“我考虑?我为什么要考虑?我不考虑!我只要叶澜儿死!去死!去见阎王!”
慕容颜一点都不想要再看霍茜雪歇斯底里,他摇摇头走出了香雪阁。
想到叶澜儿可能会因为龙岩草的毒香消玉殒,他的心中堵得难受。但是想想慕容恪可能会比自己更难受,他不知怎么又平衡了。
慕容恪深知霍茜雪是一个有野心的女人。她想要成为全天下最尊贵女人的梦想,已经直白地就差写在脸上。
自己给出的交换条件,慕容恪认为足够了。
可是当慕容颜走进来的时候,那脸色,已经证明事情走向发生了意外。
“石斑花毁了。”
慕容恪身上血一凉:“你说什么?”
慕容颜叹了口气:“太子妃病了,神智有些不清。她把石斑花毁了。烧得只剩下一撮灰……”
慕容恪周身的血液已经凉透了。
毁了?烧成了灰烬?
这意味着龙岩草之毒再无解药,也意味着叶澜儿将会在七七四十九日之后,毒发身亡!
慕容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睿王府,他不是一个容易慌乱的人,但是现在这种无力的感觉让他产生了深深的忧郁。
他来到叶澜儿的房中,发现床上并没有人。
喊过下人询问,却说叶澜儿跟小红去了后花园。
慕容恪来到后花园。
只见叶澜儿歪在一张带着木轮的奇怪椅子上,正在看鸟儿晒太阳。
听到慕容恪的脚步声,叶澜儿回过头来,对着他灿烂一笑。
“躺在床上我都要躺成木板子了。还好我的聪明才智加上木匠的心灵手巧,竟然这么快就把轮椅做出来了。你瞧,方便舒适,想去哪都没问题!”
慕容恪脸上不由得泛上微笑:“你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啊,这么奇怪的东西竟然是你想出来的。”
叶澜儿嘿嘿一笑:“我脑子里,装的可都是生意经!王爷,我想过了,咱京城当中其实有不少换腿疾的人,你看我这个轮椅,设计精良,体验极好,非常适合推广!咱让府中的木匠多做几台,拿出去卖,怎么样?”
看见慕容恪怔怔的看着自己不说话。
叶澜儿赶紧补充:“这个轮子是可拆卸,可更换的,什么时候不好用了,换一副,节约成本。怎么样?”
慕容恪笑着点头:“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