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龙天自清醒之后,无法接受自己残废的事实,脾气更加怪异,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甚至连续几日也不言语。除了必要的日常起身之外,根本不愿理会任何人。不允许任何人呆在他身边,只在床边挂一个铃铛,他有什么需要,摇铃一响,修罗谷的老仆人便会过来帮忙。事情周到若此,应龙天还是难以伺候,稍有不顺心,便像发狂的狮子,逮着谁咬谁。依兰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明白这是心病,也是束手无策。只好等应龙宇他们回来,再作打算,算一算日子,他们出谷已有**日了,也快回来了。
“小天,你睡了吗?怎么不点灯。”虽然到古代快一年了,依兰仍然无法习惯古人早睡早起的习惯。每天天刚黑便去睡觉,三更就起床拾掇了。所以她每晚都保持着睡前到处闲逛的坏习惯。一个人睡不着很无聊,在柳藤林捉了一些萤火虫,放在袋子里把玩。玩了很久,还是没有困的迹象,依兰端着果盘看夜空,像幽灵一样在寂静的谷内漫无目的的游荡,脚却好像自有方向感,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应龙天暂住的厢房。
“我不愿意点灯。”应龙天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那怎么行,你一个人在屋里也不点灯,出了意外怎么办?”依兰摸索着找到白瓷灯,修罗谷里的陈设皆是上等,就连小小的一盏灯,也是如此的精致。白瓷灯釉色莹润光洁,通体白玉般的色泽使造型更显稳重。又从怀中取出火折子,使劲吹了一下,火苗便跳动了起来。灯内燃烧的混有檀香的菜油,片刻之下,屋内便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古人使用火折子这招又聪明又环保,就是火折子倘若湿了就不好使了。
“多此一举。我一个连床都下不了的废人,点不点灯有什么差别。”
“小天,你的提醒让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将来我要建一间大房子,屋顶是能打开的那种,晚上没事时,打开屋顶,看天上的繁星,大有地为床天为被的感觉,你说好不好?”依兰暗叹自己的颖慧,这主意真是帅毙了,每晚和心爱的人一起躺在床上看星星,好浪漫温馨。
“即使我出不了屋子,你也不用时刻提醒我是个废人。”应龙天尖酸刻薄的回答。之前他虽是一个威严冷峻的人,通常只需一个眼神就能使人双腿打颤。但在依兰面前总是温柔的,所以依兰根本没切身领会过他的锐利与伤人。
“我有办法可以让你看到星星。”依兰想起腰间挂着的袋子,神神秘秘的。刚一打开袋子,无数的小精灵飞了出来,忽远忽近,忽明忽暗,好像夜空中流动的繁星。这些游戏人间的精灵,时而乱窜,时而形成追逐的形迹。一只飞着飞着便出了屋子,越飞越高,似乎是误把天上的繁星当成了同类,欲与天公试比高,振臂一呼,想要与之一争高下。萤光混杂着星光,漆黑的夜,萤火虫漫天飞舞。这种惊心动魄的美,绝非霓虹灯所能比的。
“小天,这可是我最爱吃的雪梨,而且是我今天晚饭时候,亲手上山采摘的,因为是你我才愿意和你一起分享的。”自从被允许下床活动,依兰就迫不及待的到处跑,跟着许心儿上山淘气。还美名其曰,上山晒太阳,以免自己变成咸肉干,闷在房里发霉发臭。见应龙天脸上隐隐露出了微笑,依兰将手中这盘晶莹剔透的雪梨端到应龙天面前献宝。
应龙天只觉得她的笑容异常的扎眼,脸色渐渐阴沉,一股怒气正在全身各处疯狂游走。突然,他将置于自己脸前的果盘打翻在地,一阵清脆的破碎声后,精美的果盘成了一堆碎瓷。
“小天,你干什么,发什么神经?”依兰闪避得快才没被他的怒气波及到,气得浑身颤抖。
“你非要提醒我是个废人不可吗?什么破烂星星,不过是骗人的把戏。就算我一辈子不能出去看星星,也不需要你用这种方法羞辱我怜悯我。你用不着再在我面前假惺惺,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一文不值。不止如此,我还是一个残废,说不定还是一名高额悬赏的通缉犯。不用假装对我好,你什么也得不到。你以前不是很想逃离我身边,现在正好是时机。不必在我面前摆出一副假惺惺的面孔,看见就让人恶心。”应龙天不愿直视她的双眼,一心只想将她逐出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外。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沉醉在她的温柔里,把持不住立场。
“你一无所有又怎么样?我在乎的也不是你的身外之物。我对你好,就算想要对你好,才没有假惺惺。你这么说对我简直就是一种侮辱。”依兰蹲下去清理那些碎片,以免他不小心弄伤自己。虽然知道他的心情不好,极其敏感,不应该与他计较,怎奈他的话实在是太伤人。温热的泪在眼眶打转,她很努力的忍着才不让它落下来。
“虚伪。”听她这么说,应龙天心里好受了些,却还是固执的选择不相信她。身边的一切都不可信,连至亲的舅舅都可以迫害自己,可以相信她吗?
“好,你就当我是假惺惺的。怎么你不肯吃,是不是怕这些果子有毒啊,没想到堂堂男子汉这么没胆量。”依兰将拿起一个雪梨扔在床上,挑衅似的看着他。虽然面带微笑,心却痛得无以复加,为什么才下定决心好好爱一场,又要如此的艰难。
“哼。”应龙天拿起雪梨在被子上蹭了蹭,吃了起来。
“这么小孩脾气。”依兰正自得奸计得逞,一时大意,果盘碎片扎进了指缝里,十指连心,扔下怀中的雪梨,捂着手惊叫出声。
“你怎么了?”应龙天只顾得跟她怄气,直到看到地上瓦片上的隐隐血迹才知道她受伤了,一时着急,便从床上跌了下来。依兰来不及阻止,他便跌进那片碎片中,身上多处挂了彩。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明知道双腿不方便无法下床还非下来。”依兰心疼他身上的伤口,口不择言。
“你出去吧,我不想再见到你。”应龙天抓着床沿的手一阵发抖,原来在她的心中他根本就是这么的没用。
“我先把你扶起来再说。”依兰将他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将他的重量全部压在她身上。依兰直觉的抵住他胸膛的手,不断感受到他身上灼热的温度,心如鹿撞。
应龙天不愿她见到自己的狼狈,心里很是抵触,非常的不配合,两人用劲不平衡一下子跌倒在床上,正好将依兰压在身下。
“小天,你压到我了,快起来。”依兰直觉这不妥,急忙催促他起身。
“你忘了我站不起来吗?你是来勾引我,对吗?兰儿,你以为我的双腿残废了,就奈何不了你了?我想你是大错特错了。”身下柔软的肌肤让应龙天一震,极其辛苦才强忍下碰她的冲动。
“你——。我是送雪梨给你吃的,才不是来勾引你的,别把我说的那么饥渴。”依兰使劲想推开他,改变一下二人的姿势,无奈两人贴的很紧,她也不敢直接将他推倒在地。
“不是勾引我,大半夜的来我的房里干什么?雪梨不如你好吃,两者比起来,还是你比较合我的胃口。是不是一个人太寂寞了,所以找我来解闷?啧啧,不愧是金满楼的花魁,在灯下看来,果然是风情万种。”应龙天的手指细细的磨蹭着她的脸颊,似笑非笑的盯着因挣扎而微微起伏的胸口,神态轻佻而散漫。
“应龙天,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我要回去了。”依兰替他找借口,不想把他想象成等徒浪子。
“女人向来都是口是心非,我知道你是怪我动作太慢了,不解风情,对吧我的兰儿?夜已经深了,我们还是不要辜负这良辰美景 。” 应龙天轻抚她柔顺的秀发,低头嗅闻着她耳畔的香气,那淡淡的处子之香引得他一阵战栗。
“小天,你疯了——”依兰挣扎着,不断扭动身体,企图拉大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想让疯狂的他触碰身上任何一寸。虽然已明白了对他的感觉,也不想在这种情况之下糊里糊涂的将自己交出去。
“不用假正经了,你看你都已经等不及了。再推却,就显得矫情了。”应龙天露出一抹嘲笑,斜眼瞄着依兰微微挣开的衣领,美好的弧线若隐若现。
“你无耻。”依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直接给了他一个响亮的锅贴,胸脯因紧张与愤怒强烈的起伏着。
应龙天眯眼,嘴角挂起一抹邪邪的笑,既残酷又冷血。下一瞬间他单手摁着床沿,一个翻身,与此同时另一只手像甩来一个破烂娃娃一样,将依兰狠狠地摔在地上。
“我自己是下贱,才会喜欢你这种烂人。既然我在你心中的形象是这么的差,以后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头恰巧撞在桌腿,依兰闷哼一声,落地时双手被碎片扎伤的疼痛更让她皱起了眉头。怒目而视害她落地的罪魁祸首冷冷的说完话,咬着唇,忍着头上手掌上传来的剧痛,逃也似地冲了出去,再停留一秒,将无法控制汹涌的泪水。
岑寂的月夜,夜晚静谧的卧房里一片寂寥。
应龙天颓废的坐在床上,紧握的拳头一下又一下地捶着墙壁,虎口震得发疼都不晓得。身体上的痛楚不及心痛的一分。
“你伤了她,她说她不会再出现你面前了。你已经如愿以偿的赶走了她,还在心痛什么?她说喜欢你只是在可怜你,同情你。应龙天,别在痴心妄想了,像你这样一个废人,她是不会喜欢你的。”熄灭了灯,应龙天痛苦地仰望漆黑的屋顶,紧按着头痛欲裂的脑袋,烦乱与纠结的心难以平复。感觉体内有两个他激烈的叫嚣着,一个疯狂的想要将她揽入怀,紧紧地锁在身边,另一个却想将她完全从生命中剥离。他们两个不停地拉扯,以心为战场,狠狠地厮杀着。
美好的夜晚,凭空多出两个失眠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