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娅最后时刻的婚变,让战友们都觉得不解和惋惜。政委陈凯尤其感觉不可思议,聂小刚来的那一天,两人意醉心迷的神情,全被她一一看在眼里,怎么说变就变了,真是毫无道理。
苏娅自空军A医院调来团政治处时,是陈政委亲自审定的,他没怎么看苏娅的档案材料,只跟她谈了一次心,就当场拍了板。苏娅热爱护士工作(曾用手为便秘病号抠粪便也没有太恶心),但她更醉心于抒情诗写作。
对诗歌的挚爱,使苏娅娴熟地掌握了文字的驾驭技巧,搞新闻工作自然得心应手,调来不久,便不断地使本团事迹见诸于军内外报刊。陈政委大为高兴,不止一次地拍苏娅的手或者肩膀,称赞:“小苏是个人才。”苏娅心中不以为写写通讯报道就成了人才,但能让政委高兴,自己也就高兴。
与聂小刚决裂,使苏娅心不在焉,怏怏不快。陈政委见状,天天午餐与苏娅凑在一起,把好吃好喝的全让给她,不断地给她讲人生道理、以及应该怎样抬起头面对现实,怎样迈开大步走出低谷,使苏娅心中对陈政委愈加敬佩。
前天场务连出人命,次日即将转业离开部队的上尉指导员徐阳汉,最后一次去看其女朋友小芳,骑单车经过机场跑道时,被一辆不应该在此时此地出现的加油车撞到,撞破了所有美好的梦想。徐阳汉是一名好战士,好同志,相熟的战友们全都深感悲痛。明天开追悼会,悼词还没安排人写。
陈政委拨通苏娅手边的电话,却没有人接。陈政委让王秘书马上把苏娅找来写悼词,王秘书跑了一个满身大汗,还是找不到苏娅。
后来有人告诉陈政委,一早看到关山海来找过苏娅,两人不知去了什么地方。陈政委问关山海是什么人,大家一个个做怪相,没有正面回答政委的问题。
当苏娅终于出现在陈政委的办公室时,陈政委也大致了解到苏娅整个婚变的原由以及关山海闪电式的经过。
“悼词你就不用写了,你到卫生队去锻炼锻炼吧。”
一个星期后,苏娅从团政治处下调至了团卫生队,做回了护士。
调到卫生队,是苏娅意料中的事,并不特别在意,关键是意料之外的事,她不好向父母交待。与聂小刚相识之初,爸爸妈妈因为钟爱的小女儿要远嫁长吉,极力反对,好不容易把二老思想疏通了,只等“十·一”请他们参加婚礼,却突生变故,要嫁给一个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的男人,这让她怎么解释呢。
交接了工作,在去卫生队报到之前,苏娅抽空请假回了一趟西鹅老家。
苏雅正今年已从领导岗位上退居二线,赋闲在家,玩玩字画,倒也自得其乐。半个月前,接到苏娅的电话,说是与聂小刚即将领取结婚证书,心中甚是欣慰,小女儿总算有了归宿,而且归宿似乎还不错。去年冬天他见了小刚一面,感觉还行。他还记得与聂小刚下的那两盘棋,小伙子虽然不免毛糙,不免张牙舞爪,倒也不乏机敏。
但苏娅,自那次电话以后,再无下文。这天,苏雅正与妻子正为此牵肠挂肚,见苏娅一个人蔫蔫回来,神情酷似她当年在学校犯错误回家一般,心中不由得一紧。
“爸爸,”苏娅对苏雅正说,“我可以和你到书房说说话吗?”
在书房里,苏雅正静静听完苏娅省略了某些关键情节的叙述,摸摸女儿的头,说:“娅子,你这是在作一场孤注一掷的赌博,我从心底里不愿意你拿自己的终身赌博,但既然你决定下注了,我也不便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你。你已经长大了,有权自己把握自己的命运,我不能也不可能设计你的前程,你好自为之吧。”
苏太远不及苏雅正一般沉静。苏娅与爸爸说完,走进妈妈的卧室,才把事情说到一半,妈妈的眼泪已经齐刷刷流了下来。苏雅正走进来,握住妻子的手,说:“这事让我跟你解释吧。”
次日苏娅离家返回部队时,深知自己并没有说服父母。她回家来好像只是为了告知他们,明天天气不仅多云,还可能下雨,她连自己都没怎么说服,又能说服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