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日元大跌大升的当儿，关山海把手头工作交给了业务总监，与苏娅、自己的副总钱晓兄到“豪胜”五楼一边喝茶，一边议事。第二天下午5点，临上奔驰560时，他指着钱晓兄对苏娅说：“从现在起，他协助你工作，听你调遣。”
钱晓兄的个子与关山海旗鼓相当，一双深陷的小眼睛炯炯有神，动作利索，“啪”地向苏娅行了个流行于东南亚地区的那类既严肃又滑稽的军礼，说：“苏总，钱晓兄向您报到。”
除了那个长得像铁塔、脸部表情僵硬、很容易使人过低估计其智商的关山海的保镖赵虎，其他的人都笑了。
因为急着要赶到深圳（而急要赶到深圳，又是因为关山海还要急着从深圳赶回广州，在午夜零点坐镇他的期货公司），奔驰560让钱晓兄开得飞一般快，汽车水箱两次冒烟，没水，钱晓兄急不可待，两次只好倒了几瓶矿泉水敷衍，快到目的地时，结果奔驰560发生“冲缸”的严重故障。关山海想起若干年前与新娘苏娅到关江老家时的“千里马”瘫痪事件，曾使自己很丢了一回面子，于是浩叹不已：
“今天老板的轿车，一点儿也不如过去老爷的轿子可靠。”
“关总，”钱晓兄仿佛要弥补自己的过失，煞有介事地说，“您要是真的想过一把轿子瘾，我到什么地方去弄一抬轿子来，把您抬到深圳。”
这回，连不苟言笑的赵虎，也被逗笑了。
一行人赶到集团总部，已是6点58分。7点是约定会晤的时间，可到了7点30分，李先生还没有前来赴会。关山海对时间和金钱在数学上的概念，有着近乎苛求的准确，他一连抽了三支“555”，对苏娅说：
“我有点理解了“4 1”派为什么要赶他下台啦。”
苏娅拨了一通电话，终于拨通了李先生。他本来就有几桩官司缠身，“4 1”派为了彻底打垮他，搬动其中一民事案的要害处大作文章，由法官和律师找他交涉。他被整得精疲力竭。
“苏小姐。今晚我能否不去深圳？”李先生与泄气的皮球，没什么两样。
“你开玩笑！我的先生丢下几千万的期货公司不管，一路坏车、饿着肚子来帮你出谋划策。你不仅事先连个招呼也不打，现在还说不来了！你真是扶不上墙壁的烂泥巴！”苏娅摔下电话，请关山海众人先到酒店吃饭。
9时左右，“烂泥巴”李先生终于赶来，出现在大伙面前，像一根干瘪的苦瓜，话语里散发一种类似“敌敌畏”的绝望气味：“完了，玩完了。我输得精光。他们在法律上战胜了我。苏娅，替我打个电话给我老婆。她时刻担心我会自杀。”
关山海攥住李先生的肩膀，把他拉到总经理室外的天台，一推，说：“你瞧夜色多美好！我很高兴看到你这种人自杀。有种的，你往下跳啊！这个位置不高，才8层。”
李先生双手做摇摆状，颤巍巍问：“关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男人要有男人的风格，决不当着别人的面丢脸！”
“我已经丢脸了。”李先生说。
“你大概还阳痿吧？”关山海粗鲁地问。
“那倒没有。”李先生挺挺腰杆。
“那就，”关山海突然想起一个流行于绿茵场上的词儿，当胸给李先生一拳，说，“那就‘雄起’吧！”
李先生的双手摸着疼痛的胸脯，跟着关山海回到密室，与苏娅、钱晓兄密谈，慢慢地，李先生精神焕发，明摆的好事打灯笼也难找：不用他花钱开会，又有“皇帝”可做。
关山海的算盘是先利用李先生把集团搞起来，他看准了李先生容易被别人操纵的弱点。而强者如他如苏娅，完全能把李先生玩于股掌，何乐而不为？
密谈的结果：7月25日，以新注册的“协调总会”占该公司30%的股份，先借出50万作会议费用（李先生答应有了钱立即偿还）。双方订了参股合作合同。
6月19日。“4 1”派果然如陈微微跟苏娅所说的那样在上海《商报》登了一则取消新闻发布会的通告（但没有改开座谈会的意思）：国际法律协调总会因内部重新组阁，订于7月25日的会议取消。发出去的近1000封邀请函作废，送来的贺礼退回。待后另行通知。鸣谢。
“4 1”派已知苏娅重新站到了李先生一边，一方面登报通告，企图给对方的工作造成错觉和混乱；另一方面紧锣密鼓地准备“抢夺”前来与会的重要客人，让对方的希望落空。
表面上，“4 1”派仍把苏娅看成自己人，跟她保持热线联系。每天，许小姐给苏娅打十几次电话，催问客人是否如期到来？7月23日那天具体什么时间到？请示怎么去接？
苏娅当然不会给她一个明确的回答。同时，北京、广州的与会人士纷纷来电话询问这是怎么回事。苏娅办公桌上的一台台电话机几乎要爆炸。她以异乎寻常的从容和耐心，一一向客人解释说会议将如期召开，只不过由原来的“国际法律协调总会”变成由“中外法律协调总会”举办而已。
她迅速指示钱晓兄去香港，订酒店，安排会务，帮助李先生稳住阵脚。
又指示朴相南和赵秘书分别负责北京和广州两批客人的一切接待工作。
这期间，李先生的心腹、集团总部财务总监田小姐被“4 1”派收买，她向对方透露了苏娅确定的北京和广州两批客人分别抵港的具体时间。
许小姐突然不再来电话向苏娅打探情况，这让苏娅顿觉形势不妙。
7月25日上午。陈微微打来电话，威胁苏娅不要背地里帮李先生瞎折腾，事情闹得不好会触及法律。“请注意，苏总，对你来说，陌生的香港，不是熟悉的内地。”这是她最后的忠告。
苏娅回敬道：“也请你注意，陈律师，香港毕竟是中国人的香港。”
北京方面的主要客人已飞来广州，准备第二天坐船去香港。当晚，关山海在白天鹅宾馆宴请了他们，在宴会上讲明了会议变故的原委，并恳请他们为“山海集团”的发展不吝帮助和指导。客人们赞赏他的坦率真诚，一致表示：从北京到广州，是为“国际法律协调总会”而来；而从广州去香港，是为“山海集团”而去的。
此前不久，苏娅已秘密从顺德乘船去港，为了麻痹“4 1”派，几天前，她就放风出去说自己要到上海参加一个重要的文学会议，而不得不放弃香港之行。她甚至对李先生也隐瞒了真相，因为事实上客人抵港的时间正是从他口里泄露给田小姐、又由田小姐泄露出去的。这次，田小姐被蒙住了，因此向“4 1”派证实苏娅不会过埠。只有钱晓兄一人被通知，在码头边泊着一辆红色奔驰跑车，翘首以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