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与炮台山大爆破工程似乎风马牛不相及，我们不是在浪费篇幅，很有必要在这里来一段足球插曲。
足球是一门很深奥的学问，因为足球是一个很圆滑的家伙。
会看的人看门道，不会看的人看热闹。
你踢过来，我踢过去，踢得你喜怒哀乐，踢得你的感情死去活来。
社会上流行着一句话，叫做“踢皮球”，也就是说将一件事情像踢足球那样踢来踢去。
炮台山有许多问题需要解决，可许多问题都得不到及时解决。
供电，是炮台山工程重要的一环，一停电许多工作就无法进行，停电又是经常性的，这中间有客观原因，但是否也有人为因素呢？
不光是停电，还有许多人为的事实，影响了炮台山工期——在这里就不一一列举了。
7月5日，指挥部对现场进行了一次大检查，已掘进的洞22条，切口7条，还有11条未动。
总指挥火了：开会！
各施工队负责人到齐后，总指挥强压住自己的情绪：“大家放开谈，什么原因？”
这下炸锅了，张三喊困难，李四说条件，王五诉苦——整个变成了“诉苦大会”。
诉苦是为了赢得同情，同情是为了加钱。还是王述俊结束了“诉苦”的局面，他有根有据地分析道：客观原因是地质、水文条件比预想的还要差；乱石堆成土包石的口部，开口工程量大，而且容易塌方，如2号、20号、28号、34号、38号切口；风化岩的坑道也容易塌方，如24号、6号、11号、16号、12号、7号坑道；还有土质含水坑道，如8号、12号、14号、16号、18号、3号、5号，14号塌方更为严重；此外，台风的影响、道路的破坏、经常性的停电等多种原因，造成了进度迟缓。
那么，主观原因呢？
除四海队、五华队进度尚好外，其余各队设备不足，主要表现在空压机不够，机械老化故障多，设备不配套；其次是作业力的不足，有的队作业面无人，班倒不过来；各队领导决心不大，组织也跟不上，工人缺乏积极性，因而造成工人干活被动，工序衔接不好，技术措施不力，钻爆效率不高，排水、出碴迟缓……
根据这些特点，指挥部向各队提出要求：7日、14日对各队考核，决定走留；点名几个队配备设备，保征人力；对难点问题进行具体解决：放响水炮，挖好排水沟，不得用木板铺地，支撑要增加强度、密度，停电用马灯……
开完会，各施工队负责人心里稍有了点底数。可次日，一阵大风，又将刚刚聚集的信心吹得无影无踪。
14号坑口严重塌方，抢修两天仍不行，只好绕道改线。
两支施工队不辞而别。
傍晚，又下起了暴雨。总指挥孔宪洪心里如同着了一把火。
黑暗中，王述俊望着窗外，忧心忡忡地写道：“今晚大暴雨，可能产生塌方的洞是2号、20号、24号、28号，炸药厂的排水能过关吗？”
在金钱的砝码上，一切都变得不重要，除了钱，仍是钱，合同变成一张废纸，支援特区经济建设变成一句空话。有的施工队，说走就走，指挥部无法挽留，留下来也是“磨洋工”，工期耽误不得，只好如此。
“天下第一爆”的设计者们，在极其困难的情况下，仍是信心百倍，没有哀怨、气馁，这在王述俊的日记中不难看出，他写道：
日既暮而独烟霞绚烂，
步将晚而更橙桔芳香，
故末路晚开君子更宜精神百倍！
是自勉？还是作为一名军人、党员、知识分子所具备的崇高品质！他说：“不可承喜而轻诺，不可因醉而生嗔，不可承快而多事，不可因倦而鲜终。”
又停电了。又是暴雨。
暴雨中，炮台山又恢复了沉寂。
暴雨中，西区领导、机场领导来了。余区长问暖问寒，眉宇间溢出的是焦虑，抬头望望窗外，暴雨恣肆，他深有感触地道：“台风是没法防的，停两三天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指挥部有份停电时间统计表。
经常性的停电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吗？
余区长来的这天是7月7日，停电记录上写道：12时至16時40分，停电。
余区长走后的7月10日，停电记录上写道：停电：7时至19时。
7月13日，再次停电！
这天，海上风浪大作，浪头高达10米。17号、22号洞无法作业，21号洞遭到海浪灌溉，海浪用巨石、泥沙将21号洞填平。
杨队的空压机被卷入海里。
道路被再次冲毁。
停电、台风、塌方、道路的破坏——如同一只足球，轮番踢来踢去；哑炮、冲炮交替出现，指挥部陷入一片黑暗。
7月，是一个黑色的月份。
紧接着是9号、11号洞的空压机停止了最后的**；17号、19号洞无法开口；31号、33号洞的空压机开始“休假”，工人的情绪开始“沸腾”；2号、8号洞频频塌方；14号洞变成了烂泥塘；6号洞变成了“水帘洞”；10号洞见洞不见人；22号洞只掘进了50米，不得不放弃，成了一个残洞……
不得已，10号、12号、16号、18号、28号、34号洞均被列为危险作业区。
随着工程进度，危险洞口越来越多。
施工队要求停工。
如果一遇上塌方就停工，工期又如何保证？塌方是完全可以用支撑来解决的。
施工队要求加价，原因是石质太硬。
总之，石质坚硬、塌方是两个基本点，钱是中心。
指挥部从客观实际出发，对各施工队所承担的洞进行了造价分析。
37号洞平均每米造价高达487.16元！这与工程预算造价相差甚远。如果照这样下去，施工队干得越多我们亏得也就越多！这是实情。
指挥部一咬牙，该加的要加，不能搞一刀切！
为保证工期，又采取了奖惩制度。指挥部从极其有限的工程费中挤出40万元作为奖金，以奖励进度快、质量好的施工队。
然而，他们自己又是如何精打细算过日子的呢？有一份记录这样写道：
“乘‘大巴’花了17元；给10队打电话，两次花了100元，真是心疼呵！”
还有这样的日记：
“买一幅图需70元，还是加加班吧，省一点是一点。”
炮台山大爆破工程指挥部这种艰苦奋斗的精神无时不在，并贯穿了始终。
7月17日晚，机场指挥部急电：22时，台风将在珠海登陆。
台风如期光临。
又是一场新的劫难。
在这场台风中，各施工队联合向指挥部施加压力，全部停工，再次要求加价。
如同足球一样，一次次顽强地向球门冲击，又一次次被挡住。
长方形的球门，很像纸币，高贵的足球运动，有时在金钱面前变得庸俗，不堪入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