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楼,亦名“出云阁”,建于唐高祖年间,距如今已有一甲子余。此楼本为长安内一处寻常的酒楼客栈,以楼中“青梅云子酒”得名。后隋杨覆灭,天下大乱,长安兵祸连连,此楼也几易其主,最后被一名东瀛远渡而来的女商贾所购,翻新再建,扩土换梁,亦沿用“出云阁”一名。
新楼建成以后,为广招食客,楼中融入扶桑特色,招了几个东瀛的厨子,以东洋的点心小食为主,酒水也成了清竹酒,更伴以歌伎舞姬候客。可经年之后,这女商贾不知为何,得罪了朝廷权贵,被判了个死刑斩首,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
那时高祖江山初定,天下刑法甚严,一旦朝廷认准罪行,便即刻抓捕,一不过堂,二不问审,任你一个大活人也说不清道不白。可抓捕之夜,这女子凭借一路剑法逼退金吾卫,连伤官差一十七人,力战众人,从此下落不明。临走前在楼顶留下一行剑字,上书“袖里花满楼 足下百潮生”。
此句剑字亦非有感而发,而是这女子剑法的来历,这剑法名为“碧水百花剑”,使到最高境界可让袖中如百花缤纷,足下踏沧海千潮,变幻莫测,无人可识。此剑法原出自数百年前的高人,长孙无极。其亦是青山派的开山祖师,可为何这一路剑法传到了一个东瀛的女子手上,当时亦是一桩武林迷案,惹得世人猜忌,至今无人知晓。
又过数十年,此事渐渐被世人淡忘。出云阁也被琉球豪客所购,改“酒楼”为“伎坊”,第一任楼主便是以美貌狡猾为名的孟晓云,孟娘。而楼名也从“出云阁”改成了“百花楼”,此百花是否与那句“袖里花满楼”有关?亦是无人知晓。
却说百花楼的楼主孟娘退隐后,此楼又神秘客商所并,招揽天下名伎舞姬,逐成为长安第一名楼伎坊,以私下贩卖各类机密消息为渠,被江湖人士敬重与忌惮。
再回到杨逍遥这头,他大闹循州府,追回碧火教至宝《碧火琴天曲》名震南越,可不料又被贼人盯上。于是他听从洛小津与白昊君的提议,只身前往长安百花楼一探究竟,只望能从楼中寻得些许“盐帮”的消息,好顺藤摸瓜查个水落石出。
南越循州距长安足有千里之远,这一走便是三个月的功夫。三月来,杨逍遥与布谷二人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还有七八里路便至长安境内。
这日艳阳高照,秋风甚爽,二人行了一夜有些疲惫,便在官道旁寻了个茶铺小憩片刻。可刚一入茶铺一个熟悉的面容便出现在了眼前。
“三少爷!可算让我追上你了!”
杨逍遥闻言一愣,赶忙抬眼瞧去,此人白袍星目,素剑浓眉,正是天剑山庄十三剑生之首的,陆子谈。
“原来是子谈师兄!”杨逍遥哈哈大笑,赶忙拱手相迎,“你怎的知道我来了长安?”
“我奉庄主口谕,下山寻你,沿途打听到了南越,才知晓你来了长安。”陆子谈回了一礼,双目一凝,上下打量了杨逍遥片刻,不免叹道“三少爷,数月的功夫,你功夫又有长进,这浑身剑气藏也藏不住啊!”
杨逍遥自谦两句,随后吩咐小二上了一壶上等的紫笋茶,赶忙道,“陆师兄过誉了,不知陆师兄从扬州千里赶来所为何事?”
陆子谈点了点头,诚然道,“庄主数月前乘船东渡,与东瀛无刀门等掌门苏我日向比武论道。二人深感中原江湖有一股势力暗潮涌动,竟然波及了东瀛扶桑。这一股势力隐藏极其深,庄主只知晓他们的名号叫“天龙教”。”
“好家伙!天龙教闹到了东瀛?”杨逍遥拍手大笑,脱口道,“子谈师兄有所不知,我与这天龙教已打了几回的照面,他们四大护法其中三个曾与我交过手。”
“哦?!”陆子谈听得一惊,不由赞道,“我听庄主曾言,天龙教高手如云,教主护法均是万里挑一,没想到三少爷经与他三人交手还能全身而退!”
杨逍遥苦笑两声,叹道,“不敢相瞒,小子我与他们倒是交过手,只不过有败无胜,每每都落得逃之夭夭的下场,惭愧惭愧。”随后把与天龙教的遭遇一一道来。
陆子谈听罢眉色骤沉,点头道,“既如此,我明白为何庄主要招你回天剑山庄了。”
“为何?”杨逍遥不解,“老头子不是瞧不上我么?”
陆子谈笑了笑,替杨逍遥满了一杯茶,说道,“庄主那是恨剑不成器,哪里有瞧不起你。如今命我下山寻你,便是要传你兄弟三人剑法,共同抵御天龙教。”
陆子谈不等杨逍遥答话,接着说道,“庄主从东瀛回来之后,深知天龙教遍布九州,阴谋祸乱天下,不仅在各州府以教法迷惑百姓,更私下勾结盐帮招兵买马。假日时日只怕要与整个江湖为敌。”
“既如此我就更不能回去了!”杨逍遥大手一拍,脱口道。
“什么?!”陆子谈一愣,不知道眼前这位三少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解道,“三少爷不是一心希望庄主传授剑法么?怎的如此说?”
杨逍遥摆了摆手,“当日我大闹夺剑大典回山门之时,老头子说我为了一个女人学剑,颇不成器,今日便因为大敌当前所以才破例传剑,那我学来也是无名无份,不学也罢。”
陆子谈听得好气,笑骂道,“你小子怎的还记庄主的仇?那日你只不过在擂台上击败几个对手,尚无江湖名望,哪能轻易传剑于你?”话锋一转又道,“这数月来,你连破福州、循州两大奇案,在江湖中已得各大门派称赞,今日不同往日!”
杨逍遥听得心里受用,这两年的江湖历练不仅让自己有了一身好功夫,更在江湖中留下了杨逍遥的名号,自己爹爹看在这一点上愿意亲手传剑,也是合情合理。
可他转念一思,爹爹此番招自己回门派,是为了把剑法传给兄弟三人,以后共同对敌。那自己的天资能和两位兄长比么?若共同学剑只怕又要落得最后,想到这里杨逍遥心头一沉,“我在外面闯荡兴许还能破解身上的八脉死局。若回了天剑山庄,我的剑法在兄弟之在依然是名不见经传。”
陆子谈见他犹豫,赶忙说道,“三少爷在踌躇什么?天下间能得庄主授剑之人,那是莫大之幸啊!”
杨逍遥沉眉不语,想了片刻说道,“我的天资比不上两位兄长,回去了也是抱石填海无济于事,不如留我在外闯荡,兴许可以摸出天龙教的底细。”话罢,他又将循州通宝赌档的见闻告诉了陆子谈,话中之意自己能查出天龙教与盐帮的关联。
陆子谈深知他屡破奇案,心中定有把握,可另一头是庄主的口谕他也不得不难为道,“三少爷此言有理,可我如何向庄主交代?”
杨逍遥想了片刻,从怀里取出各大门派的信物,说道,“这几个信物乃是各门派掌门相赠,你将这几个信物转交于老头子,他自然明白。”
陆子谈一愣,赶忙接过信物一看,不免目瞪口呆,“这是八卦门的掌门玉牌,还有快刀门的铁谕令?”说着他接着看下去,“还有侠客门的君子玉,碧火教的掌教银坠?!”瞧罢陆子谈倒吸一口凉气,又打量了杨逍遥几番,“好小子!你是为这些门派破了多大的案子,他们竟然将如此贵重信物托付你!?”
杨逍遥只是淡淡一笑,也不答话。
陆子谈此刻恍然大悟,举杯与杨逍遥饮了半口茶,感叹道,“你小子获得四大门派的信任,庄主见了这些信物哪里能不明白。看来三少爷在江湖中已能立足,既如此便安心去长安打探消息吧,我自会回禀庄主。”
杨逍遥点头一笑,拱手道,“多谢陆师兄。”
其实,杨逍遥心头哪里不愿意学习“天元心剑”,此剑乃是剑道窥破天境之式,是武林中所有剑客仰慕的剑法。可他自小天资就落后与两位兄长,便是学了“天元心剑”也不是天剑传人,如今好不容易闯出些许名堂,怎能再让天剑山庄众人瞧不起。凭着这口意气,他断然回绝了陆子谈的请求,随后话锋一转,不再提回庄之事,只是说了些庄内的近况,便各自拜别离去。
只等陆子谈骑马行的远了,杨逍遥才起身赶路,不料还未动身,茶铺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牵马的布谷立刻飞奔了过来,气喘吁吁道,“主…主人…不…不好了!”
“外面何事吵闹?”杨逍遥眉色一沉问道。
“官道那边有一顶轿子!”布谷大手一指,脱口道,“那轿子与一位姑娘打起来了!”
“轿子和姑娘打起来了?!”杨逍遥听得好笑,这布谷一个昆仑奴在大唐也生活了十余年,怎的说起话来前言不搭后语。于是他丢了两锭碎银结了茶钱,便背起剑匣往茶铺外行去。只刚露头,他也不免眉色一惊,“这女子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