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教护法?菩提生?!”杨逍遥听罢,心中一寒,似想起自己与金刚密交手的经过,仅仅一招便已落败。如今这位菩提生又凭借一粒小小石子就在二人面前取了苍卓的性命,功夫之高一眼可知。
“你叫菩提生?”洛小津却狐疑般打量着面前的白衣书生,忽然双目一瞪想起什么,赶忙脱口道,“你不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盗魔,江玉生吗?”
“无量寿佛。”菩提生哈哈一笑,拟了个道语,“江玉生乃是本座修道前的俗家姓名罢了。”他笑罢,也盯着洛小津瞧了两分,而后冷笑道,“我道是谁认出本座,原来是盗圣洛兄,经年不见可好?”
“呸!谁是你洛兄!淫贼!”洛小津闻言大怒,一口唾沫吐在地上,口中冷冷道,“你这厮乃是江湖中的败类,于同道所不耻,如今安敢换了名号招摇撞骗?”
杨逍遥听二人对话,这洛小津仿佛认识菩提生,他赶忙问道,“洛兄,此人究竟是谁?为何叫他淫贼?”
洛小津冷哼一声,解释起来。原来这菩提生本名“江玉生”,乃是荆襄人士,天生一副好面容,又生的骨骼异禀,十三岁拜在飞贼帮的门下,五年练就一身绝世轻功,无人出其右。不出二十岁他已然在盗行中混出了名声,大内禁宫、雪山飞崖、大唐各处无所不能至,可往往偷盗并非劫富济贫,而是自得其乐,贪图珍宝,故人称为盗魔。
可后来江玉生堕入邪道,不仅仅贪图奇珍异宝,更干起掳掠女子的勾当,所淫女子足有千百之多,每每得手后均杀人灭迹,江湖上又称他为玉面采花魔。数年来劣迹斑斑,终于引得武林同道共讨而诛之,没想到今日他竟然换了个名号,又出现在了循州境地。
杨逍遥闻言大笑,不屑道,“我还说是天龙教什么鼎鼎大名的护法,感情是区区一个采花贼。”
洛小津点了点头,出口喝道,“江玉龙,没想到你不仅师从十恶不赦的飞贼帮,更加入了天龙教。如今又修起了什么狗屁道法,只怕干的还是采花的勾当吧!”
那菩提生被揭了老底,却不恼怒,只是哈哈一笑道,“本座经高人点化,入了道门修法,尔等凡夫俗子怎能明白其中之乐?”言罢,足下一沉,震的石阶几碎,朝着杨逍遥和洛小津迎面飞去。
杨逍遥见状心头大惊,虽然方才辱骂对方两句,可也是嘴上称雄罢了。这菩提生的武功之高,诚然非二人能敌。
当下,杨逍遥与洛小津纷纷运起轻功,撤身一避,将将躲开了迎面飞来的碎石。可也就这眨眼之间,菩提生已然闪至后院门前,挡住了二人的去路。
“好快的轻功!”杨逍遥一惊,不料此人轻功竟然在洛小津之上。
洛小津也点了点头,“以前这厮只是轻功绝顶,没想到加入了狗屁天龙教之后,还练成了一身神通。”
杨逍遥心知不敌,与洛小津对视一眼,左右对手只有一人,不如分头行动。
二人心中会意,点了点头,杨逍遥轻功一点从东南角往赌坊外逃去,而洛小津取了西北方向,绕过厢房之后,取后院小路而逃。
菩提生眼也不抬,心头冷笑,只等洛小津运起身法,刚要上房之际,菩提生人影一晃,眨眼到了洛小津的面前,寒声道,“我得主人亲手点化,武功一日千里,岂能让你们逃了?”话罢,还未等洛小津反应过来,菩提生两指一凝,点在了洛小津的小腹之下。
只闻一声闷哼,洛小津口吐鲜血,退了三步坐倒在地,“你…你这贼厮…你要废了我的轻功?”
菩提生呵呵一笑,俊朗面容丝毫看不出一丝杀气,可手段却残忍至极,“你我二人都是修习轻功的高手,这腹中丹田乃是纵身跃地的法门,如今我废了你气海,瞧你以后如何称得上是“盗圣”二字。”
话音未落,菩提生足下生风,人影模糊,只又刹那的功夫,他已转到了杨逍遥的身前,面容含笑,双目泛寒。
杨逍遥见状大惊,不料此人面上嘻嘻哈哈,下手如此狠毒,轻功更是登峰造极。想罢,杨逍遥赶忙两掌护住周身,退出十步开外,摆开了捕风掌的架势。
“捕风掌?”菩提生打量了杨逍遥片刻,调笑道,“小公子,你的剑去哪了?乾闼婆不是说你的剑法高超么?怎不露一手瞧瞧?”
杨逍遥心头一沉,自己曾与天龙教两位护法乾闼婆、金刚密都交过手,身上那几路武艺定然被天龙教所知晓。更糟的是,自己一路寻访线索出入伎院和赌坊,哪里能带兵器?那“夜灼千秋”还藏在城北的客栈之中,乃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想罢,杨逍遥沉息凝神,冷静下来,只见四周横七竖八躺着赌坊十余个护卫,朴刀断刃落了满地。他心生一计,旋即足下一晃,冲着菩提生一掌拍出,想借机拾取地上的兵刃。
“小子想趁机取刀?”菩提生也是聪明绝顶之人,哪里不明白杨逍遥的打算。只见他右手缓缓划了半个圆,将捕风掌层层化去,又身法一转挡在了杨逍遥的面前,让他半步也挪不动。
“你!”杨逍遥刚要取刀,只见眼前人影一晃,那菩提生已然到了面前。他赶忙退了五步,取了守势,丝毫不敢大意。
如今强敌菩提生挡在面前,洛小津又身负重伤,自己手中半寸铁器也没有,可谓凶险万分。
那菩提生盯着杨逍遥片刻,忽然哈哈一笑,开口道,“小公子,我瞧你面容生的极好,不如拜我为师,本座带你云游四海,去见识见识各州府的深闺佳人?”
“呸!贼厮,你干的勾当少爷我瞧也瞧不上,安敢胡言!”杨逍遥纵然从小出入伎院舞坊,可一向瞧不起淫人妻女的贼寇,此刻闻言不禁大怒,开口就骂。
可话音未落,那菩提生竟然足下一转,借机迎面而来,两掌含着劲力,好比烈风狂歌,压得杨逍遥面门难以喘气。
杨逍遥心头大惊,不料对方是出言相激,让自己露了半分破绽。当下,杨逍遥不敢迎敌,只能轻影功一转,朝身后逃去,心中暗道,“这菩提生不仅武艺高超,更是阴险狡诈之辈。”
只三五步的功夫,还未等杨逍遥一纵轻功使罢,那菩提生追来反掌就拍。
杨逍遥无奈,只能迎了一掌上去。不料两掌相触,内力高低立现,杨逍遥掌心一沉,小臂发麻,当即落了下风。而反观菩提生,面容如常,掌风更猛,竟然朝着杨逍遥的头顶就砸了下来,只想一招将其毙命。
“不好!”杨逍遥心头一凉,纵然知晓这菩提生的内力不如金刚密刚猛,可劲力之沉也高出自己太多,诚然不能抬臂阻挡。可若转身逃走,以菩提生的轻功要追上自己,只怕又是三步之内,这可怎生得好?
生死只在一线之间,杨逍遥还在犹豫时,忽闻身后一声暴喝,“主人接剑!”随后一阵巨风刮来。
菩提生本是一掌得手,志在必得,可眨眼间不料身后劲风如啸,只见一个黑脸大汉拖着四方铁剑匣,马步一沉,抡起膀子就飞掷而来。
“何人敢阻本座杀人?!”菩提生心头大怒,赶忙收掌回身,长袖一摆冲着那四方铁剑匣打去。
可不料那四方剑匣如蛟龙活物,竟然旋风一转,绕过菩提生面前,径直落在了杨逍遥的眼下。
杨逍遥见状心头大喜,高声赞道,“好个布谷!来的正是时候!”
原来这黑脸大汉不是他人,正是杨逍遥的仆从布谷,他本随着杨逍遥在赌坊查探线索,可不料杨逍遥被嫮娘引入后院小半个时辰却迟迟没有动静。布谷心知有变,焦急难耐,但又寻不得机会闯入后院,于是只能奔回北门客栈取剑,再留下书信通知府尹杨文和侠客门、碧火教等人搬来救兵。
此刻寒光一闪,剑匣出鞘,杨逍遥手腕一荡,反掌握剑,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菩提生。
“原来是你的帮手!”菩提生见状也不惊讶,稍按怒气,浮尘一摆调笑道,“小公子,你这剑也到了,就让本座瞧瞧你剑法如何吧!”
杨逍遥闻言,眉色一凝,心知自己一路孤王君剑已被乾闼婆与金刚密所识,这菩提生定然也知晓这剑法的来历,今日不出剑则罢,若出剑必然要先声夺人,十招之内分不出胜负自己便只能等死。
菩提生瞧杨逍遥长剑在手神色镇定,不免嘲道,“金刚密说你的剑法连一招佛印也接不下,不知数月来你可有长进?”
杨逍遥心知对方激他,也不恼怒,当下双目一合,暗自道,“孤王君剑一共八式,但我仅得其中五式要领。若我所料不错,这菩提生早已看透孤王君剑的剑招,如若不能融汇八式,绝非他的对手。”
想罢,杨逍遥双目一开,只见菩提生立在面前,似在等待自己动手。
“小公子,我也不以大欺小,这样吧。”菩提生哈哈一笑,将浮尘背过手去,单手抬起说道,“本座让你一条胳膊,再送你三招,只守不攻。”
“呸!好大的口气。”杨逍遥心头怒骂,可明白对方并非狂妄,当下从脑中一寻,想找一路剑法可以破解这菩提生的武艺。
菩提生瞧他迟迟不动手,心头不悦,冷冷道,“小子,你若不动手,本座可要来了!”
话音未落,杨逍遥双目暴睁,手腕一荡,一式孤王君剑的“君书十过”使了开来,只见他身后陡然现出十道剑气,阴阳相异,虚实同存,有的势如山岳,有的细如涓流,内劲沉而不虚,拙而可御,尽数朝着菩提生飞去。
菩提生瞧后一笑,嘲弄道,“这是一招可叫“君书十过”?出自春秋战国法家大师,韩非子的《十过》,乃是孤王君剑中最变幻多端,暗藏虚实的一招。”
杨逍遥一愣,不知这江玉生也是饱读经书之人,连此路剑法的出处也能道出。可剑不等人,此招一出那十道剑气犹如蛟龙出洞,朝着菩提生面门而去。
“雕虫小技,安敢在本座面前献丑?”菩提生冷哼一声,右手背在身后,只见他左掌一沉,反袖一扬,漫天洒出数十道掌风,犹如天门阵法,顷刻间就把十道剑气击溃。
菩提生破了“君书十过”心头得意,不禁嘲讽道,“还有剩下七式,你不如都使出来让本座悄悄。”
“好。”杨逍遥大喝一声,心知此刻其余七式定然不是菩提生的对手,更何况自己只会其中五招?
想罢,杨逍遥并未一改剑法,而是长剑一荡,一招“天地江河”与“归兵九州”同时使出,刹那“通宝赌档”后院狂风呼啸,万道剑气从杨逍遥足下而生,好比泉涌灌天,青云盖顶,而后又化作漫天一点,收归剑心一刺。
“不错不错,这两招一同使出倒是有些变化。”菩提生哈哈一笑,只等那剑心刺来,他却左手一翻,食中齐出,眨眼间瞧出此剑的破绽,而后两指一夹,竟然凭借区区两个手指就将长剑停了下来,便连半步也未挪。
“什么?!”杨逍遥一愣,呆在当场,不料这两招相合竟然也被菩提生轻易破解,不由心头骤沉,思索起来,“这几招剑法都已被天龙教识破,我还有什么其他剑法么?今日真的又败在了天龙教手上?”
忽然一声人语似从心中唤来,那剑鬼与剑尊的话仿佛历历在目,“小子,你的剑法都是别人的,一流的剑者哪能没有自己的剑法?”
“杨小子,老夫送你一句,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剑无常道,心得自在。”
正当杨逍遥心中思索之时,菩提生已然让过三招,此刻行了两步,边走边道,“小子,本座已然送你三招,现在可要动手取你的性命了,你也休怪本座心狠,怪只怪你的剑法不精,白白糟蹋了“孤王君剑”的名号。”
话音一落,菩提生眉色泛寒,抬掌便要动手。
洛小津与布谷见杨逍遥还在闭目苦思,而菩提生已近在眼前,不免焦急万分,纷纷开口道,“当心!!!”
“纳命来吧!”菩提生也不管杨逍遥动不动手,此刻双掌一起,劲风犹如山岳巨涛,朝着杨逍遥胸前而去。
眨眼间,正当众人都已觉杨逍遥命丧当场之时,忽然一道寒光闪过,只见杨逍遥足下一点,长剑一荡,竟然迎了上去。可这一招既不是孤王君剑,也不是那破元剑法,让人好生奇怪。
“臭小子,找死!”菩提生冷哼一声,内劲一催,再提三分,双掌舞的铺天盖地。
可杨逍遥却好似没有看在眼里,竟然一路剑招也不使,独独朝着菩提生的掌心刺去,似要以命换命。
“蠢材!看本座如何要你的命!”菩提生冷喝道,反掌从腰间取出浮尘,那浮尘乃是北漠精铁锻造,纵然面对宝剑也丝毫不落下风。
眨眼长剑与浮尘相撞,菩提生内力更胜一筹,当下震开杨逍遥手中长剑“夜灼千秋”。
“不好!”众人见状连道不好。
可杨逍遥好似未觉,只见他足下一沉,身法一转,竟然松开了握剑的右手,径直绕过菩提生的面前,而后反袖一荡,让宝剑顺着浮尘绕了两圈,随后左掌接剑,剑气随影,身形犹如一阵秋风晃过,停在了菩提生的身后。
这招人剑合一,荡剑换手,堪称神来之笔,只把洛小津与布谷瞧得目瞪口呆,连菩提生也未回过神来,不知方才那一剑到底发生了什么。
顷刻一只飞鸟从赌坊头顶掠过,伴来两阵清风,菩提生还未回过头来,鬓角陡然一寒,只见右脸旁的发髻已被一剑刺破,乌黑的头发被风吹得落了满地。
“你!臭小子!”菩提生望着地上的发丝,不由脸色大便,泛起几阵青黑。他一个玉面采花贼,向来注重容貌,此一剑不经破了他的掌风,更断了他的发鬓,足已让他恼羞成怒,心中杀意涌起。
菩提生言语更添三分寒意,回头望着杨逍遥,脱口道,“小子,本座问你,方才那剑法是什么剑法?莫非也是孤王君剑?”
杨逍遥一剑破敌,心头顿如醍醐灌顶,纵然内力不如对手,可剑在自己手里,招式在自己心中,为何要生生落入对手的樊笼之中?此一番生死历练,正应了剑尊那句剑道真言:剑无常道,心得自在。
“小子,你没听见本座问你话么?”菩提生此刻气的面色阴沉,寒声喝道,“方才你那剑法又是什么剑法?莫非是你杨家的太始觅心剑?”
杨逍遥却摇了摇头,回身过来,淡淡道,“此剑并无剑法,但求自在罢了。”
“什么?!”菩提生一愣,不料对方脱口说出此话,当下心头愤愤,怒道“好个但求自在,本座今日就让你自在解脱!为你超度凡尘!”话罢,不再留手,两掌翻腾犹如海中恶鲨,招招不离要害命穴。
杨逍遥见状一惊,心道不好,这厮如今全力而发,诚然不好对付。
“主人!我来助你!”布谷见状,心知这一招乃是要命的毒手,赶忙运起临海决几步奔了过来,可不料还在菩提生三步开外,就被前者的内力震得头晕目眩,摔飞出去。
“纳命来吧!臭小子!”菩提生发鬓被断,心头大怒,内力催到极致,掌风一点,拍到杨逍遥的胸前。
可还未等掌力及身,菩提生眼前一晃,一道蓝影飘然落下。
只见一只玉手从蓝袍手悄然点出,正中菩提生小臂的“内关穴”,刹那破了护体真气,惊得他连退五步,浑身大汗。
“来者何人?!”菩提生心头大惊,不料此间还有高手,而这蓝袍人竟然区区一指就破了自己的护体真气。他抬眉一扫,此人蓝袍斗笠,面遮白纱,却是一个道姑的打扮。
过了片刻,只闻蓝袍道姑开口道,“杨少侠,那碧火教与侠客门的援军已在不远,你先去取过那《碧火琴天曲》,这贼厮让我来对付。”
“多…多谢前辈…”杨逍遥闻言,赶忙拱手道谢,心知今日若不是这位高人相助,凭借自己临场悟出的剑法,哪里是菩提生的对手。
“臭娘们!本座问你是谁!你莫非耳朵聋了没有听见么?”菩提生不料今日几番波折,竟然还有人暗中出手,不由勃然大怒起来。
只见这蓝袍道姑回过身来,冷冷道,“贼厮,你穿这道袍便是污了道门的名号,还不伏法受诛?”话罢,右手一抬,两指一凝,化周身内力于一点,卷起落叶枯枝,那凛人的气势不禁让在场众人一寒。
“玉虚玄冥指?!”菩提生见状连退三步,片刻额间生寒,随后怪叫一声,朝着西北厢房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