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循州?!”布谷以为自己听错了,赶忙问道“主人,莫非循州有什么案子么?”
杨逍遥摇了摇头,缓缓斟了一杯酒,说道,“没有案子,至少信里没有提及。”
布谷挠头不解,“那信中说了什么?”
杨逍遥饮了两口笑道,“白昊君在信中提及,七月中旬南越循州将有一场美酒千席宴,届时许多门派都会到场。他又闻我两月前破解了八卦门悬案,便约我酒宴再聚。”
“那你小子去还是不去?”大汉哈努笑了笑,指着杨逍遥问道。
杨逍遥闻言不答,只又饮半杯,过了许久才说道,“那美酒千席宴届时会有许多门派莅临,若要混个脸熟,在江湖上涨些名声,去也无妨。”
杨逍遥说到这里,沉眉叹道,“可那老剑鬼说得对,我的剑法从来都是学自别人,少有自己的剑道。名声亦然如此,就算掌门认识了我杨逍遥的名字,也不是因为我的剑法高超,而是天剑山庄名号所赐。”
杨逍遥说着,从怀里取出那八卦门与快刀门的信物,掂量几下笑道“我求剑下山,怎能借“天剑山庄”四字庇荫?我杨逍遥是要凭借自己名扬天下。可目前江湖之中,只有八卦门与快刀门肯认我的名号,说实话我本意想去各派山门逐一拜访,切磋比武,以剑法扬名声,这也不负我下山的志向。”
此话倒是不假,这杨逍遥为何下山?不就是父亲杨天行执意不肯传他“太始觅心剑”么?所以杨逍遥才赌誓名扬天下,让父亲刮目相看,不惜拒绝了大哥杨影的挽留。
“主人,那我们就不去那什么美酒千席宴了,还是去各派比试剑法的要紧。”布谷接口道。
杨逍遥听罢摇头,“不,我们必然要去一趟循州。”
“既然主人要论剑扬名,为何还去循州?”布谷颇为不解。
“我本也不想去循州。”杨逍遥沉眉道,“可因为白昊君在信中提到了一个帮派的名字。这帮派藏有太多秘密,我不能不去。”
“哦?”连突厥汉子哈努也好奇问道,“那姓白的公子信中说了什么帮派?”
杨逍遥双目一凝,脱口道,“盐帮。”
“盐帮!?”哈努闻言几思,当下明白过来,“原来如此,看来杨小子你也发现了这盐帮与天龙教的神秘之处了。”
“不错,我在江湖闯荡一年半载,两次撞破天龙教的阴谋,可每次都有“盐帮”这个名字出现。”杨逍遥解释道,“长安奴镇我力战贼人仇天噩,此人不仅奴镇的头领,更是天龙教乾闼婆的手下。可仇天噩一身大罗金刚拳的功夫不是天龙教所传,而是出自盐帮,你说奇怪不奇怪?”
“大罗金刚拳法早年是佛门武学。”哈努稍稍点头,“后来不知什么缘故,被盐帮偷学了去。光凭这一点,仇天噩定和盐帮有干系。”
杨逍遥接着道“其二,八卦门苏星离被害一案,虽然幕后主使是天龙教的金刚密,可苏星离所中之毒却是西域“魔罗刹”。燕行神捕韩世丞与徐州少尹崔智都曾言,论大唐之中,能把奇毒“魔罗刹”运入中原,除了朝廷,便只有盐帮有这个能耐。”
哈努点头赞同,“盐帮乃是掌握大唐各路漕运事务的帮派,直接承朝廷的谕令。平日里少有涉足江湖,只是醉心做买卖。自从大唐商道分崩离析之后,多数商贾都拜入了盐帮的麾下,势力之大遍布各州府。若要问谁能把通关的官印拿到手,又层层打通守卫,运“魔罗刹”入大唐,唯有盐帮可为。”
杨逍遥颔首道,“我一入江湖就与天龙教打了两回照面,可两回都有“盐帮”暗中出现。今日既然已经查到了盐帮头上,机不可失,这循州我就必然要去。”
“更何况…”杨逍遥随手饮了一杯,傲然道“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天龙教与盐帮既然让少爷我吃了苦头,我哪能不还一礼?”
哈努拍手大笑,点头道,“好小子!我家少主人果然没有看错人,你是个少年英雄。”话罢,帮杨逍遥满上一杯汾酒,举杯同饮。
小半个时辰之后,众人吃了几壶酒,哈努便拜别了杨逍遥,披着黑衣斗篷朝小道隐去。
布谷随后收拾好了行囊,与杨逍遥出了酒家离去,途中不禁问道“主人,我们真的要去循州赴宴么?那天龙教的人不是厉害的紧么?乾闼婆、金刚密都是高手中的高手。盐帮也定然是个龙潭虎穴,高手如云,我们只有两个人,如何能敌?”
“你说的不错。”杨逍遥点头道,“天龙教与盐帮的确是不好惹的,可少爷我就喜欢老虎脸上拔长须,谁叫他欺到了我的头上,此番定然把盐帮闹个顶朝天来!驾!”
话罢,杨逍遥马鞭一扬,与布谷改道南下,又往沿海的南越之地奔去。
所谓南越之地,汉朝之前尚称为南越国,位于九州南部之地,毗邻潮州、福州,接壤闽越、夜郎、句町。南越疆土西起象郡东至揭阳,古称南蛮,当年南越国坐拥南海,拥雄兵数万。汉武时期,元鼎五年,武帝利用南越内乱暴发之时,兵起五路,分出桂阳、豫章、零陵、夜郎,一举收复了南越国,此后华夏再无南越国,唯有南越尔。
夏末时节车马匆匆,乃是做生意的大好时日,官道上商贾如云,南海商船的货物也顺着此路源源不断运入中原,过桂州经夜郎,或行荆襄,或走黔领,北上通州直达长安。
杨逍遥与布谷在官道上日夜兼程而行,所幸马匹均是良驹,终在一月之后赶到了循州附近。
这日二人天不亮就起身赶路,快马加鞭,日过正午才踏入循州境内,此刻不免口渴难耐,腹中饥饿。
“吁!”杨逍遥缰绳一提,瞧见不远处有一家茶铺,便回头唤道,“我二人已入循州境内,先喝些清茶解渴,再赶路不迟。”
布谷应声下马,把行囊背上身后,老实般的跟着杨逍遥往茶铺行去,边走边问道,“主人,那白昊君在信中是如何提及盐帮的?为何我们要来循州查盐帮?莫非白昊君认识盐帮的帮主?”
杨逍遥寻了一处僻静坐下,开口笑道,“布谷你有所不知,盐帮乃是大唐第一商派,其帮主是谁?总舵在哪?每年入多少金银?又攀上朝廷哪些权贵?这些事都如清风月影,无人知晓虚实。”
“如此神秘?”布谷不禁挠头道。
“不错。”杨逍遥颔首,叫店小二上了壶碧螺春,又说道“我之所以来循州查盐帮只因两点。第一循州七月的美酒千席宴,信中有言此宴三年才有一次,届时定有不少名门大派参加,盐帮既然想祸乱江湖,此宴便必然不会放过。”
“有理。我们正好守株待兔。”布谷喝了一口清茶,点头道。
“其二,我虽然不知道盐帮总舵在哪,可白昊君信中有言,这循州城乃是盐帮的分舵之一,美酒千席宴也有他们的名头。若我二人顺藤摸瓜,去盐帮分舵查探一番,定能查出些许端倪。”杨逍遥断定道,“到时候这盐帮与天龙教是什么干系,便会真相大白。”
布谷挠了挠了,心知杨逍遥所言不错,可半天还是憋出一句话来,“主人说的都有理,可我怎么觉得还有些不妥。”
杨逍遥只觉布谷平日里老实憨厚,没想到还能琢磨出些许端倪,赶忙问道,“哦?你想到什么了?快说快说!”
布谷大嘴一咧,嘟囔道,“我怎么觉得白昊君好像知道我们要查盐帮,故意引我们来循州?”
“哦?”杨逍遥眉色一沉,心头生出些许疑虑,“这白昊君的确是个神秘之人,年纪轻轻武功便是深不可测,在官场上又有韩世丞买他的面子,竟然还能知晓盐帮分舵的位置。自下山以来,他每每都在指引我二人的去处,的确奇怪的紧。”
“主人,我胡乱说的,你也别担心。”布谷挠头道。
“不。”杨逍遥点了点头,“这白昊君平白无故冒出来,看似约我在循州相聚,可字里行间又不时透露出盐帮的行踪,有些无意,又有些刻意。”
想罢,杨逍遥还要多言,忽然茶铺外传来一声暴喝,众茶客顿时乱作一团,口中喊着,“杀…杀人啦!”
二人赶忙侧目一看,只见一个壮汉手举朴刀,追着另一个男子从外面杀了进来。
“贼厮!就是你们汉人偷了我们南越至宝!还敢出口骂人?!”那巨汉蛮力如牛,一刀便把茶铺旁的小车劈成了两段。
杨逍遥抬目一扫,此人发须如卷,细目宽面,虎背熊腰,乃是南越人。再一瞧此人下盘不稳,马步不沉,虽然刀上有三分蛮力,可一看便是农家汉子。竟然不是江湖寻仇,哪又是什么缘故?
被追的男子文文弱弱,身长不过六尺,手无缚鸡之力,只握着一卷旧书,一看便是寻常书生。可这书生是如何招惹了南越巨汉呢?
“你…你…你怎的不讲理!”文弱书生被一刀吓得瘫倒在地,可依然愤愤有词,脱口道,“你说我们汉人偷了你们南越的至宝,可有证据?没有你凭什么血口喷人!”
“好你个贼厮!我一看你便是犯人之一,还敢狡辩!”那南越巨汉也不多说,暴喝一句,举刀便砍。
文弱书生一看,心知小命不保,当下吓得两眼一翻,晕死而去。
“哼!吓晕了?”南越巨汉见状一愣,伸手摸了摸书生的鼻息,这才呸了一句,“老鼠大的胆子,也顶撞老子?老子说便说了,就是你们汉人偷了我们南越人的东西!汉人都是贼厮!”
杨逍遥听罢,心头不解,可此事不是江湖瓜葛,他也不能贸然出手,只是心头想道,“这书生莫非真的偷了那南越汉子的宝贝?”
“不好!”此刻布谷起身往茶铺外一探,赶忙回头说道,“主人,官道上好多南越人在闹事,已经把汉人的商队围住了,仿佛要搜查他们的货物。”
“哦?!”杨逍遥一愣,心道“看来不是书生偷东西这么简单,那南越巨汉口口声声说汉人偷了东西。”他转念一想,此地又是南越碧火教的境地,莫不是与他们有关?
想罢,杨逍遥丢下碎银结账,转身便往茶铺外而去,“走,布谷,去瞧瞧热闹,没想刚入循州就瞧上了一出大戏。”
官道外,南越人越聚越多,足足有三五百人之多,他们手中多握有柴刀锄头,更有短剑铁器,左右各分两队,将几队汉人商队团团围住,口中谩骂不停。
那商队的领头人也只能拱手赔笑,行礼道,“列位列位,我等只是从南海运货而来,真不知哪里得罪了,还望告之。”
南越人那头行出一个赤膊三十出头的汉子,他手握长刀,见了商队头领便开口骂道,“呸!告之个屁!你们汉贼做了什么事,自己心里不清楚么?”
话罢,引得众南越百姓也跟着叫骂起来:
“就是就是!”
“你们这些汉人,平日里看似老实,可那心里藏着多少阴险狡诈!”
“你们汉人不仅抢了我们南越人的耕田,夺了我们的房屋,如今还抢我们的宝物!还敢骗我们!?”
“把我们宝物还来!”
“对!还来!”
那商贾领队见状连连行礼,丝毫不敢得罪这些南越百姓,他心知这三五百个南越人若一拥而上,自己二十多位客商还不成了肉泥。
商贾领队拱手说道,“各位乡亲,我等真是路过循州境地,自南海船渡而来,是真不知贵宝地丢了什么东西啊!”
“哼!休要与他多言!汉人讲起歪理来可把天也说破了!”一个南越女子恨恨道,话罢众人纷纷出声赞同。
随后一个巨汉从人群行出,话不多说,揪其那商贾的领队就往地上丢去,口中不免骂道,“贼厮!你还敢说谎!那至宝就藏在你们的商队车马中!”话罢,大手一挥,“乡亲们,我们搜!”
南越领头汉子点头应允,大声喝道,“不要与汉人讲理!他们都是黑心的贼人,我们赶紧搜查沿途商队!不能让他们把《碧火琴天曲》带出南越!”
“不错!”
“不错不错!”
众人纷纷应允。
“《碧火琴天曲》乃是我南越至宝,是南海娘娘传下来的神器,没有它镇海降灾,我们南越便会遭受天灾水患啊!”
几阵嘈杂的议论之后,那些南越人推开众汉人,便先后往商队的货物上搜去。
这一下,只把商贾的领队急的满头大汗,叫苦连天,“列位!列位!货物里都是草药和茶叶!若见了海风湿气可就全毁了啊!”
正当这位商贾领队求情之时,一个南越人趁其不备,一刀就往他背后砍去,口中还谩骂道,“到现在了还要狡辩!一会搜出证据管教你碎尸万段!”
“住手!”忽然,这一刀未落,一个青衣男子身影疾转,挡在了商贾领队之前。只见青衣男子反掌一点,就把那南越人的刀刃卷弯,惊得众南越百姓目瞪口呆。
“哼!混账!”随后,南越人中也闪出一个黑影,此人身长七尺,宽面扎须,口中喝道,“莫枫舟!你以为只有你们汉人会武功么?!竟然还敢依仗武力欺压百姓!”
“是你!”那叫莫枫舟的青衣人一愣,抬眼看清来人脱口道,“狄蒙,原来是你在闹事?!”
“哼!老子闹事还须讨饶百姓?”那叫狄蒙的大汉呸了一声,两掌齐出,势如破竹,激的飞沙走石,朝着青衣男子莫枫舟而去。
“这二人的功夫不坏啊!”杨逍遥在道旁驻足观看,此刻见两人现身,不免点头叹道。
“主人你瞧!”布谷此刻又伸手指道,“那是哪家门派的弟子们?”
“哦?”杨逍遥只见莫枫舟与狄蒙的人影缠斗在了一起,三五十招已然不分胜负。片刻后,官道四周奔来上百黑衣帮众,均是头戴黑巾身披灰袍,“是南越碧火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