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迹?”众人听得一惊,赶忙纷纷向于万龙身旁奔来,只见那石桥之下的一处残断岩壁上,赫然有一道两寸宽的血痕,可这血痕暗褐泛青若不凝眉细看着实无法发现。
“这血好生奇怪!”杨逍遥稍一打量,脱口便道,“若寻常血迹过了半月的时日应该早就成黑红之色,怎的会泛着青色呢?”
“不错。”韩世丞闻言点头,赶忙钻入石桥之下,抬鼻轻轻嗅了嗅,不禁皱眉道,“这血迹不仅颜色古怪,更透着一股浓烈的恶臭。”
纪秦天听到这里,不免沉眉问道,“九劫先生可知为何如此?”
怪医九劫笑了笑,也随着韩世丞钻到了那石桥之下,可还未等他抬鼻细闻,这老头忽然冷冷道,“果然是那“魔罗刹”之毒!”
“又是那魔罗刹?”于万龙挠头道,“那岂不是与地上死鱼一样,中的是一种毒药?”
“的确是一种毒药。”怪医九劫冷笑一声,回头解释,“魔罗刹乃是西域奇毒,中毒者会在半柱香内受那千灼万熬之苦,血液犹如沸腾的热水,痛苦不堪,直至五脏溃烂。”
话罢,九劫指着那腥臭的血迹道,“所以你们瞧,这血痕好似印在石土一样,便是那“魔罗刹”使血液滚烫所致。”
“那这血总不会是鱼血吧!?”于万龙问道。
“这是人血。”韩世丞缓缓摇头,叹道“本来我还怀疑此处的投毒与苏星离的死并无太大干系,直到这石桥下的人血出现。再算上苏星离衣袍中藏有“萍蓬草”,看来这两件事藏有莫大关联。”
“那便是这苏星离定然是中了魔罗刹的剧毒,然后凶手所害?”于万龙又接口道。
杨逍遥赶忙摇头,说道,“苏星离的尸首被九劫先生前前后后验过三次,尸首中并无剧毒,更别提奇毒魔罗刹。”
话罢,怪医九劫缓缓点头,“不错,这两件事看似甚为关联,更有“萍蓬草”为证,但又不能解释为何苏星离的尸首没有魔罗刹之毒。”
韩世丞此刻踱了几步,细细回想了此案的种种,过了许久只见众人还在猜测议论,他才摆了摆手道,“诸位,此事请听韩某一言。”
纪秦天、于万龙、怪医九劫、杨逍遥等人听了韩世丞的一语,纷纷闭口不言,静待这位神捕分析案情,要知道这位老捕头号称江湖第一神捕,定不是浪得虚名。
“此案的蹊跷之处太多,若我等还困在各种无法解决的怪异线索之中,那只怕倾尽众人之力也无法破解此悬案。”韩世丞负手说道。
“韩捕头此言既出,定然有更好的办法?”怪医九劫笑道。
韩世丞点了点头,“困在诸多怪异线索中,不如尝试着把苏星离被害的过程描绘出来。”说着,他从身旁捡了一段枯竹,而后地上边刻边说道,“数月前的夺剑大典召开在即,苏星离却突然身患怪病,无法与师门共赴长安,于是独自留守福州,进而被凶手偷袭杀害。”
说着,韩世丞再细细写道,“按照我等发现的诸多线索,若串联在一起,再把此案分解开来,应该分为这四处:首先,半月前留守门派的苏星离不知是何缘由,独自到了这山泉石桥附近,可不料被凶手下了“魔罗刹”的奇毒。第二,身中奇毒的苏星离武功有失,凶手趁机背后出刀,模仿霸刀三决,一招将其毙命。第三,凶手将苏星离的尸首搬运到了后山竹林之中,又把竹林刻意伪造成是凶案现场,以及把苏星离的刀伤伪装成“霸刀三决”所致。最后,凶手只用静待八卦门弟子发现苏星离的尸首,此事不久就会传到江湖之上,八卦门与快刀门便会就此结下深仇。”
“韩捕头不亏有神捕名号,这些线索如此串联也合乎情理。”怪医九劫听罢沉眉,随后道,“可此案尚有两处解释不通。”
韩世丞闻言点头,严肃道,“不错,我这推断纵然把诸多线索串联,可唯有两处难以说通。”
“一处可是那魔罗刹之毒?”杨逍遥皱眉道。
“杨少侠说的不错。”韩世丞点头道,“既然凶手在这山泉附近下毒暗害苏星离,那为何苏星离的尸首上没有中毒的痕迹?”
“此外。”怪医九劫接着道,“方才纪门主与我等从后山竹林行来,也足足花了半个时辰。徐长齐曾言从苏星离独自上山,到他的尸首被众弟子发现,仅仅过了大半个时辰,此事且有门派弟子为证。试想凶手如何在短短半个时辰间既要下毒害人,又要搬运尸体,伪造案发之地呢?”
“原来如此。”杨逍遥闻言点头,心中暗自道,“此山泉距竹林仅有半个时辰的脚程,可凶手如何让苏星离在短短半个时辰间往返两地,更能伪造竹林案发地呢?”
韩世丞见众人苦思不解,又开口道,“撇开这两处矛盾之处,我可以断言,凶手乃是十分熟悉八卦门地形之人。”
纪秦天颔首道,“不错,若非熟悉我八卦门之人,定然无法设下如此周密的圈套,既要避开门派守卫,还要算准苏星离的行踪。”
“而且,这凶手的武功高超。”于万龙诚然道,“便是我这般刀法要偷袭苏星离也不可能一招致命,除非真的中了那劳什子魔罗刹之毒。”
杨逍遥赞同道,“无论是否下毒,这凶手能隐于山泉附近暗中偷袭,又能在短短时间内搬运尸首来回竹林之间,轻功之绝定然是高手中的高手。”
“不错。”韩世丞点头道,“若叫老夫猜测这凶手得身份,还当真毫无头绪。”
怪医九劫笑道,“半个时辰带着尸体飞奔两地,论这轻功身法,江湖上唯有两人可以办到。其一乃是三十年前的南柯堂高人广凉师,不过这老头早就归隐山林,现在只怕都快近百岁了。”
“另一人呢?”杨逍遥好奇问道。
“另一人?”怪医九劫哈哈一笑,“另一人便是漠北修罗,大魔头萧衍了。”
“萧衍?”纪秦天一愣,没想到九劫把此人的名字说了出来,“他若还在人间,也不过四十有余,武功造诣定然高过二十年前。”
韩世丞却断然摇头,“魔头萧衍的轻功自然是举世无双,可他逃至漠北不知生死。”话到,他肯定道,“就算重现人间,论这魔头的神通,他要暗害八卦门与快刀门两派,还用得着下毒?就凭他的“混元百纳功”便是各大门派掌门也不是他的对手。”
怪医九劫听罢点头,“韩捕头此言有理。既如此,这世上除非还有轻功高绝之人,否者便无人可以完成此案。”
正在众人还要商议之时,山道下遥遥奔来三五名八卦门的弟子,似有急事禀报。
“高况,胡予隆?”跟在纪秦天身后的三弟子徐长齐老实道,“师父,是五师弟和六师弟他们!”
“师父!”此刻山道下传来焦急的人语,“不好了,那些江湖小门派闹上山门了!我等拦不住!”
纪秦天怒哼一声,拂袖道,“一干乌合之众,也想趁乱大闹我八卦门?”话罢,拱手对众人道,“纪某还有要事处置,星离的案子有劳各位了!”话罢,又瞧了瞧山泉石桥,不禁长叹一声带着徐长齐与其他两位弟子向山下而去。
此后,众人又在山泉石桥处查探了一个时辰,可并未再发现一点蛛丝马迹,线索也戛然而止。当下天色渐晚,众人只能作罢,商议先回八卦门中暂居,明日再查此案。
晚膳过后,神捕韩世丞独自外出查探其他线索而去,怪医九劫则闭门不出躲在屋内,似探究那赤血蜈蚣的药用。
唯有杨逍遥与于万龙百无聊赖只能在后院中寻了个地方饮起酒来,万龙西北大汉喝起酒来也颇为豪爽,均大碗斟酒,满饮而下,洒得胡须衣袍几片酒渍。相比之下,杨逍遥的喝法就文雅许多,这三少爷不仅只用玉瓷小杯,更是喝一杯吟两句诗,酒也斟的慢人三分。如此这般酒过三巡后,于万龙早已醉倒,而杨逍遥却摇摇晃晃还能自持。
忽然,后院门外奔来一人,步伐沉重身怀武艺,杨逍遥醉醺醺回头一望,不禁咧嘴笑道,“好个布谷!你从竹林回来了?”话罢递给他一碗汾酒。
布谷此刻大汗淋漓,赶忙点了点头,口中喘着粗气,接过那碗水酒一饮而尽,这才脱口道,“主…主人,我试过了。”
“哦?”杨逍遥得意般笑了笑,“花了多久的功夫?”
布谷挠了挠头,估摸着喃喃道,“从那竹林到山泉,我内力催到极致,一路飞奔不停,就花了小半个时辰。回来之时力有不逮,多花了一刻有余,来回定然有一个时辰左右。”
杨逍遥听了这话,双目一沉,酒气也似散了几分,当下心头盘算道,“韩捕头与九劫先生都言,这世上能在半个时辰内来回后山竹林与山泉之人,唯有那广凉师与萧衍,可此二人均不可能来这福州。”
想罢,布谷又饮了两碗酒,这才解了渴,当下道,“主人,你查出什么了么?”
杨逍遥摆了摆手,喃喃道,“如果不可能是那两位高人,寻常人可能完成这宗奇案么?”说着指向布谷道,“你方才两手空空,全力飞奔,来回都须一个时辰。试想那凶手要埋伏在山泉内,等苏星离从竹林中行来,这就已然有半个时辰的功夫。再要偷袭苏星离,杀人搬尸,掩盖行踪,回到那竹林中伪造刀痕。”
“莫非凶手不止一个人?”布谷琢磨道。
杨逍遥摇了摇头,“假设凶手不止一人,那杀人搬尸与伪造刀痕可以同时而为,可这来回竹林与山泉之事却无法在短短半个时辰中办到。”
“那这劳什子的案子还真奇了!”布谷摇头叹道,索性拎起酒壶畅饮几口,随后一抹大嘴,“除非啊,那在竹林的人根本就不是苏星离。”
“哦?”杨逍遥一奇,赶忙问道,“不是苏星离那是谁?”
布谷难为般笑了笑,“我瞎说的,也许苏星离根本没有进竹林,是他的三师弟徐长齐看错了。”
杨逍遥摇头苦笑,“徐长齐与苏星离乃是同门师兄弟,难能看错人?”
布谷挠了挠头,伸手一指,“主人你瞧,这些个八卦门弟子的衣服不都差不多么?也许真的看错了。”
杨逍遥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也是一愣,原来这八卦门的弟子比之天剑山庄更为拘束,不仅衣着兵器一模一样,连发髻和墨冠都完全一致。
“这纪秦天管理门派倒是十分严格啊。”杨逍遥点了点头,回身对布谷道,“哪怕衣袍一样,苏星离那张脸哪能认错?况且我今日见过苏星离的尸首,他的衣着不似其他弟子,他的墨冠是青绿之色,外袍更有锈祥云飞鸟。人家可是大师兄呢!”
“原来如此。”布谷饮了一口酒,点头道,“大师兄的衣服与其他弟子不一般,纵然蒙着脸也能认出此人身份。”
“蒙着脸也能认出?”杨逍遥听得一惊,似想什么,赶忙跳将起来,环顾左右,低声悄悄道,“好个布谷!原来还有这般可能。快!随少爷我夜探八卦门去!”
话罢也不等布谷答应,杨逍遥拿起茶碗给自己洗了一把脸,也不顾浑身的酒气,便运着轻功向八卦门前院跃去。
“诶!主人!等等我!”布谷一愣,也不知这三少爷意欲何为,只能丢下手中酒壶抢了几步,紧紧跟在杨逍遥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