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十三招刀痕乃是拼接而成?”于万龙闻言目色一瞪,片刻拍手道,“原来如此!”
怪医九劫却不以为然,冷笑道,“什么劳什子拼接而成?这刀伤莫非能还拼凑?”话音未落,他似想起什么,当下喃喃道,“莫非那苏星离...”
神捕韩世丞也沉眉踌躇片刻,严肃道,“杨少侠,此案关乎两派之间的血案干系,你此话可得有凭据。”
纪秦天听了众人言语,也明白此事或藏有蹊跷,赶忙大手一摆,威严道,“诸位无须多言,既然杨少侠道出刀伤中的蹊跷之处,我等与于师弟再做争斗也是徒劳,不如再去仔细查验尸体。”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拱手对纪秦天行了一礼,又随着他返回了那铁门密室之中。只见方才争斗时,于万龙一招“残刃归山”把室内石壁震出许些裂痕,石台上吐蕃山冰也受气劲所袭,东倒西歪,碎落满地,陡然让苏星离的尸首暴露在了寒气之外。
“不好!”纪秦天见状一愣,赶忙几步奔了过去,气劲一沉,两掌运功便要运起山冰把尸首覆盖。
韩世丞、于万龙、怪医九劫、杨逍遥四人也是见的一惊,当下纷纷各使出本领,内力巧劲而出,只片刻的功夫便把山冰重新聚拢,覆在了苏星离的尸首旁。
“幸亏杨少侠赶来提醒。”怪医九劫也提众人捏了把汗,叹道“若我等再与于万龙缠斗下去,这苏星离的尸首开始腐败,那刀伤也会混为一滩血肉,此案便无从查起了。”
韩世丞点了点头,不等纪秦天开口,三步一并,赶忙行到了苏星离的尸首旁,低头一望,仔细打量了起来,当下怪异道,“这分明就是一十三道刀伤,哪里来的拼接一说?”
纪秦天也行了过来,仔细查看起来,可越看眉色越沉,似也赞同韩世丞的说法,此案的矛头依然指向于万龙一人。
杨逍遥摇了摇头,指着苏星离的尸首道,诸位请看,苏星离的肋骨、后背、小腹的刀伤并非为一刀所至,而是两至三刀所成,只不过凶手内功刚柔并济,修为不浅,这才鱼目混珠。”
于万龙赶忙奔了过来,不顾那尸首腐臭,俯身仔细查验,片刻点头道,“不错!这三处刀伤中的每一刀均非一刀而至,乃是两三刀所成。”
“哦?”韩世丞打量了片刻,依然不明所以,疑惑道,“你二人怎的看出?”
于万龙老实点头,“我自幼修习师门的霸刀三决,自然对这刀法了若指掌。”
杨逍遥却解释道,“我虽没有学过这刀法,可我双目识刀剑招法的功夫乃是天生而得,此谓“觅心”,断然不会有纰漏。”此言纵然惊人,可也不虚,要知道杨逍遥一路闯荡江湖,无论修炼何种功夫,均是靠他“觅心”天赋,博闻强记过目不忘。
“觅心?”纪秦天一愣,拱手问道,“莫非杨少侠是天剑山庄的人?”
杨逍遥笑了笑,回礼道,“区区不才,天剑山庄三少爷正是在下。”
韩世丞与怪医九劫闻言沉眉点头,叹道,“既然是天剑山庄的太始觅心剑,那这识招的功夫定然也不会错。”
话罢,杨逍遥赶忙再细细一指苏星离的尸首,说道,“诸位请看,苏星离的尸首周身共一十三道刀痕,从头颈到脚踝,伤均两尺左右,且皮肉崩裂,内及尤深。”
九劫点头道,“不错,这是老夫所言,断然不会有错。”
杨逍遥点了点头,接着道,“可请诸位再细看,苏星离这背后三道刀伤之中,从“风门”至“神堂”穴位之间的刀伤,分明在“魄户”穴前有些许停顿,造成了伤口浅了两分,这在霸刀这类如此刚猛的刀法中是绝无可能的。”
怪医九劫精通验尸之道,等杨逍遥点出其中缘由,不免“咦”了一声,点头道,“不错不错,苏星离背后这一刀看似乃是一刀所成,实则中间有一处浅显断招之处,若不细看无法验出。”
韩世丞听到这里,不免有些明白过来,“杨少侠所言,霸刀乃是一门刚猛无比的刀法,让这门刀法半路收招两分,再全力而发,实则毫无可能,纵然尉迟武侯来了也办不到。”
于万龙赶忙点头道,“不错不错,霸刀三决讲究力拔山河,扛鼎而出,若收招也将是气归大海凝而不发,怎的可能时有时无?”
杨逍遥点了赞同,“苏星离背后三道刀伤乃是致命伤,可其中一招藏有玄机。所以,杨某敢推断这苏星离乃是被两刀毙命并非三刀,“风门”那一刀乃是人死后所捏造而成。”
此言一出,怪医九劫陡然明白过来,“竟然有如此高人,能以外行之身模仿出霸刀三决的刀法?”
韩世丞摇了摇头,严肃道,“此事尚需其他证据,仅凭一处刀伤诚然不能洗清快刀门的嫌疑。”
话罢,杨逍遥赶忙伸手又指,“韩捕头与九劫先生请看,这苏星离其他各处刀痕,如肋骨、小腹、脚踝,分明就非一刀所成。”
可怪医九劫瞧了片刻,当下大手一拍,“好个杨少侠!老夫明白了!”
韩世丞一愣,疑惑道,“九劫先生发现了什么?”
“韩捕头。”怪医九劫解释道,“方才我等认为苏星离背后的三道刀伤是什么伤来着?”
“是什么伤?”韩世丞沉眉不解,脱口道,“苏星离背后的三道刀伤乃是致命伤。”一语“致命”而出,这位行捕数十载的老捕头也明白过来。
纪秦天见二人哑然不语,赶忙问道,“二位何意?”
韩世丞此刻满头大汗,明白其中蹊跷,这破绽竟然如此简单浅显,可自己与众人却先入为主,被迷惑在刀法出自“霸刀三决”一事之中。
“纪门主。”韩世丞长叹一气,拱手道,“苏星离是被那凶手背后偷袭,两刀毙命,第三刀诚如杨少侠所言乃是捏造而成。既如此,此时的苏星离已然命丧当场,后十刀中的脚踝、肋骨、小腹等刀伤便是凶手解恨而为。”
“不错。”纪秦天点了点头,“可这又藏有什么蹊跷么?”
怪医九劫点头道,“韩捕头的意思是,既然后十刀均是苏星离死后而为,那凶手又如何可以完成?要知道小腹、脚踝、肋骨三处刀伤环过周身,乃是刀法要领中的“环”字决。除非有人把苏星离的尸首吊起来,亦或是绑在树上,否者面对一具动弹不得的尸体,凶手断然不可能一气呵成。”
杨逍遥点头道,“所以后十招,并非一人可为,除非凶手还有第二人,可既然还有另一人,那为何偷袭的时候另一人不出招呢?这也说不通。所以尸首上的后十招刀伤,乃是凶手一人行凶后巧妙的填补而成。”
“纵然后十刀拼接之处仅有半分的纰漏。”韩世丞接着道,“可若想明白其中蹊跷,也不难发现,面对一个死人是无法用“霸刀三决”伤人至此的!”
纪秦天听了这话,好如醍醐灌顶,陡然明白过来。
于万龙此刻不禁拍手喊道,“怪不得!头两刀毙命,背后那一刀是“斜劈”,凶手刀法不纯,这才露了两分破绽。其余十招,由于取自刀法“环切”的要领,伤口均是绕周身而过,崩裂而出,不均不匀,就算是拼凑而成也诚然难以发现。可“霸刀三决”讲究得是一气呵成的刚猛之刀,哪里能让一具动弹不得的尸体受“环切”之伤?分明就是故弄玄虚,掩人耳目之策。”
“不错,若要用刚猛至极的霸道三决,使人受那“环切”之伤,需得是一个活蹦乱跳的活人,若是一具尸体,那便是毫无可能。”杨逍遥解释道,“除非“环切”之伤乃是数刀拼接而成。”
“所以这刀伤乃是凶手故意显露,这也解释了为何要画蛇添足,再添后十刀。”韩世丞闻言点头,眉色陡然沉了下来,拱手对着纪秦天道,“纪门主,此事藏有莫大蹊跷,只怕不简单。”
燕行神捕韩世丞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明白,为何一个高手要以外家的功夫刻意模仿“霸刀三决”,还偏偏挑了八卦门的苏星离下手?如此做法不就是让两派结下血仇么?
杨逍遥拱手道,“此事既然与快刀门无关,那就需得从长计议了。”
“不错。”怪医九劫点头道,“既然这刀法并非霸刀三决,乃是凶手刻意模仿,那此事便有诸多蹊跷了。”
韩世丞点了点头,“首先,夺剑大典召开在即之时,苏星离突然患上了怪病,头疼欲裂,浑身无力。其二,凶手是如何偷袭苏星离?是凶手武功造诣之高远胜苏星离,还是苏星离毫无防备之心?其三,为何又要嫁祸给快刀门呢?”
脱出霸刀三决的圈套之后,众人的思路已然清晰许多,杨逍遥此刻不免道,“既然此案存疑,还望纪门主带我们从头查起。”
怪医九劫也点了点头,“纪门主,敢问苏星离的尸首是谁发现的?在哪发现的?”
纪秦天点了点头,脱口道,“星离的尸首是在后山竹林中发现,发现之人乃是平日里负责照看他的三弟子徐长齐。”
众人闻言点头,后唤过徐长齐前来问话。
半柱香的功夫,一位方脸浓眉的弟子跑了过来,对众人行了一礼,恭敬道,“师父有何吩咐?”
纪秦天点头道,“长齐,这几位你也见过,乃是我请来查明你大师兄被害一案的客人。你与他们说说,当日你是如何发现星离的尸首的。”
徐长齐闻言叹了一口气,“那日恰逢夺剑大典十日前,大师兄由于身患痼疾不能前往长安,心中苦闷不堪。晚膳戌时左右,我便陪他去后山竹林内散心,途中大师兄想一个人静静,于是我就独自在山脚等他。可大半个时辰去了,依然不见大师兄下山归来,我担心他头疼发作晕倒山中,便赶忙唤了十余名弟子与我共同上山查探,没想到...”
“没想到你大师兄已然遇害?”杨逍遥问道。
徐长齐抹泪点头,“我等十余人发现大师兄之时,他已身中数刀殒命竹林之中了,那贼人下手真狠...”
“既如此。”韩世丞拱手道,“纪门主,可否让我等前去后山竹林查看?”
杨逍遥点头道,“事到如今,也只能从头查起,还请纪门主带路。”
纪秦天颔首应允,回身对于万龙道,“既然此事与快刀门并无干系,那方才我等多有得罪,还望于师弟见谅!”
于万龙乃是西北豪爽的汉子,此刻大手一摆,咧嘴笑道,“我两派之间常年交好,今日竟然已洗清我快刀门的嫌疑,又怎能怪罪诸位呢?”
韩世丞点头道,“那我等赶紧去后山竹林查看吧,此事不宜久托。”
众人闻言颔首,当下跟在纪秦天的身后,与三弟子徐长齐一同前往那后山竹林而去。
三炷香的功夫,众人绕过后山密室,顺着山道往山上又行了片刻,一众茂密挺拔的翠绿便出现在了眼前。竹林前立着七八位八卦门弟子,似在守卫案发之地。
“拜见门主!”众弟子见了纪秦天带着众人前来,赶忙拱手行礼,恭敬道。
纪秦天心头记挂苏星离的死因,话也不答,只摆了摆手散退众人,便带着众人进入了那翠竹林之中。约摸再步行了盏茶的功夫,众人来到一处乱石横生,翠竹成影之处。
韩世丞抬目望去,略一观点头道,“应该是此地了。”
杨逍遥也点了点头,扫了扫四周的竹林,只见此地的翠竹多有刀痕,西南与东北两角的竹子更被刀气所削,断倒在地。旁边的几块乱石之上,刀痕气劲遍布,仿佛曾发生过一场恶战。
九劫先生打量了这里片刻,只见乱石与翠竹之间,隐隐约约有不少血迹,不免“咦”了一声,喃喃道,“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