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韩捕头!”杨逍遥心知涉入此事颇为唐突,赶忙笑道,“我受白公子所托,前来这八卦门助韩捕头一臂之力。”
“哦?”韩世丞沉眉想了片刻,话道,“白公子为何不亲自前来?”
杨逍遥解释道,“白昊君另有要事,脱不开身,这才出此下策。”
“既然白公子另有要事,那韩某也不能强求。”韩世丞点了点头,拱手对杨逍遥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我乃是杨逍遥,区区一个晚辈罢了,谈不上大名一说。”杨逍遥心头一笑,谦虚道。
纪秦天此刻打量了他两天,忽然“哦”了一声,对众人道,“这位少年不就是数月前,长安夺剑大典上的剑客少侠么?”
“哦?”韩世丞闻言一愣,仔细回想似记起这三少爷的面容,当下大笑道,“感情是杨少侠,当日你在擂台上仗义出手救下鲁海,乃是众人皆知的好汉!今日得你相助,定然可以查出真相。”
杨逍遥与众人寒暄两句,而后随着门主纪秦天、神捕韩世丞、怪医九劫等人步入了议事堂中,各自落座看茶,商议起来。
纪秦天饮了半口茶,沉声一叹,“既然诸位都已到齐,那此事便由纪某从头说起。”说着看向众人道,“数月前的夺剑大典乃是武林中少有的盛会,五年求一剑,胜者名扬天下。本来我这大弟子苏星离也要参加,可谁料半年前他突然患上一种怪病,时常四肢酸软,头疼欲裂,便错过了这夺剑大典。”
纪秦天说着,长叹一气,“于是我只能带领其余弟子奔赴长安,独留下星离在门中养病,没想到却害了他。”
杨逍遥听到这里,按捺不住心头疑虑,出言道,“莫非此事就是发生在纪门主离开福州之间?”
纪秦天闻言点头,“上月我方才回到福州,还未入山门已然得知星离被害的消息。”
“如此说来也是凶手寻准了时机,否者八卦门中高手云集,这凶手定然无法得逞。”杨逍遥点头道,“那凶手定然是熟悉八卦门的动向之人。”
韩世丞摆了摆手,出口道,“杨少侠想的过于简单,要知道夺剑大典乃是中原一盛,天剑山庄早早便向各门各派广发英雄帖,约定参会时间。所以夺剑大典期间,各门派的动向天下皆知,凶手只用守株待兔抓准他们离开帮派之时便可。”
杨逍遥吃了一瘪,面上有些挂不住,赶忙咳嗽一声,接话道,“既如此,那岂不是只能从苏星离的尸首以及凶案现场查起?”
韩世丞闻言与纪秦天相视颔首,差其余弟子退下,关上议事堂的大门,只留五人在此。
“其实杨少侠来福州之前,我与九劫先生已然查验过了苏星离的尸首。”韩世丞点头道。
坐在一旁的老叟,白须白发,驼背佝偻,身形微胖,右手托着一根枯木杖,点头应允,想必此人便是那怪医九劫先生了。
“老夫常年行医治病,什么古怪的病症都见过,这验尸的功夫也甚为精通。”九劫先生抚须解释道,“二十日前我得到纪门主的书信南下而来,亲手验了苏星离的尸首,此人的死法颇为蹊跷。”
说着,九劫先生饮了口茶,解释道,“苏星离尸首之上一共有一十三道刀伤,从头颈到脚踝,伤均两尺左右,且皮肉崩裂,内及尤深,论此相乃是一门相当霸道的刀法所致。”
神捕韩世丞接口道,“九劫先生所言极是,为何我等认为此事怪异,便是这刀伤的原由。”
杨逍遥从白昊君的口中知晓一二,便答道,“莫非这十三道刀伤均是致命伤?”
“不错!”三人齐齐点头,怪医九劫解释道,“寻常武者交手,伤口多有深浅之分,或为皮肉,或为脏腑,不可能处处致命,而苏星离身上的十三道伤口均是致命伤,除非凶手趁其不备。”
“可若是暗中偷袭,前三刀均劈在背颈之上,足以致命,为何非要画蛇添足?”韩世丞叹道,“此外八卦门中无一物丢失,这凶手仿佛就是冲着苏星离一人来的。”
“哦?”杨逍遥沉眉道,“莫非凶手和苏星离有什么深仇大恨?”
“我与纪门主猜测过这种可能。”韩世丞点头道,“若此人与星离真有那深仇大恨,杀人之后再添十刀解恨也是合情合理。”
“可怪就怪在这刀法之上。”怪医九劫与众人对视一眼,似在等待他们的应允。
纪秦天踱了几步,颔首道,“便请九劫先生明说吧。”
怪医九劫点头道,“据纪门主所言,苏星离年纪轻轻,常年均在福州地界活动,少有涉足其余门派纷争,若说与人有深仇大恨,根本无从说起。更何况凶手武功之高,一击便得手,苏星离毫无还手之能,此人武功根本是寻常小门小派望尘莫及,非一般人可为。”
杨逍遥沉眉道,“我听城内百姓有言,八卦门常年在福州行侠仗义,如此定然得罪不少阴险宵小,哪怕他们不是苏星离的对手,可若买凶害命么?”
韩世丞与纪秦天纷纷点头,前者解释道,“杨少侠此言不假,韩某纵横捕界三十多载,这般买凶杀人之事也并非没有遇见过,可唯独此事不敢断言。”
说罢,韩世丞行了几步,接着道,“杨少侠乃是江湖后起之秀,武功造诣不凡,那杀害苏星离的凶手画蛇添足多使了十招刀法,你应该可以明白其中利害。”
杨逍遥听到此处方才明白,此案要说简单,也的确不难,那凶手趁着纪秦天等人离开八卦门之机,暗中偷袭抱病在身的苏星离,一招得手,三刀毙命,并且由于某种深仇大恨更添十刀解恨。推测而言,想必是八卦门的对头出手,亦或是买凶报复所为。
可问题便出在这里,为何一个纵横江湖三十多载的老捕头不敢妄断这凶手身份,只怕在场三人均能从刀法中识出凶手招式来历,可独独不敢下断论。
杨逍遥想罢拱手对着怪医九劫道,“既然各位前辈已然猜出这凶手刀法来历,还请言明,否者在下也爱莫能助。”
白发苍苍的怪医九劫杵着木棍,口中叹道,“此事关于江湖两大门派之事,非我等闲云野鹤的散人可以说出。”话罢,他与韩世丞齐齐望向掌门纪秦天。
纪秦天此刻眉色沉沉,面容发青,看似诚然不愿道出缘由,可这苏星离乃是他极其看重的大弟子,又不愿他白白死于非命。
“纪门主?”杨逍遥拱手道,“九劫先生所言两大门派乃是?”
纪秦天听了深沉一叹,打手一摆,说道,“事已至此,我也不能让徒儿星离死的不明不白。这凶手使出的一十三路刀法我不仅见过,还甚为熟悉。”
“哦?”杨逍遥此刻听得一愣,既然如此那此案不就破了么?为何众人还心有疑虑,搅得江湖传言甚多。
“这前三刀毙命的刀法。”纪秦天眉色一沉,严肃道,“乃是漠北霸刀三决中的望岳断金、力拔山河、横刀立马。其余十招也皆是出自此刀法之中。”
“漠北的霸刀三决?”杨逍遥听得一惊,“这不是快刀门的祖传刀法么?莫非此事和燕南北他们有关?”他浑然一想,不仅明白过来,“苏星离身上的伤口均两尺左右,且皮肉崩裂,内及尤深,论江湖上的刀法所致,唯有霸刀可为。”
转念一想,杨逍遥陡然明白其中利害,“福州八卦门的前门主,乃是江南鼎鼎大名的纪子寒,纪秦天的叔父。此人和快刀门主尉迟武侯乃是莫逆之交。而近日八卦门大师兄苏星离死于霸刀三决,若此事当真,那两派之间恐怕难以收场,必将水火不容。”
想罢,杨逍遥心中一沉,赶忙问道,“那三位前辈是怀疑快刀门的掌门尉迟武侯?他倒是没有现身两月前的夺剑大典。”
话音未落,纪秦天大手一摆,摇头道,“尉迟伯父乃是德高望重之人,四十年前他便带领众江湖好汉反抗大唐的禁武令,出生入死。此事断然不会是他所为。”
“那…”杨逍遥一愣,不料纪秦天如此看重尉迟武侯为人。
见此间气氛凝重,韩世丞赶忙开口说道,“既然纪门主言明此事,那韩某便说说这凶手身份可能。”
说着,韩世丞在檀木桌上取了一张宣纸与一支毛笔,大袖一摆,齐刷刷写了几个名字,递给了杨逍遥。
杨逍遥接过宣纸,陡然眉色一惊,这纸上只有三个名字。
依次分别是:
“尉迟武侯、燕南北、于万龙。”
“既然纪门主相信快刀掌门尉迟武侯的为人,那便只剩下后两人了。”杨逍遥沉眉自语道。
“燕南北乃是快刀门的大师兄,五年前他在夺剑大典之上败于天剑山庄的杨不语半招。于是回帮之后发奋习武练刀,以他今日的功力要暗中偷袭抱病在身的苏星离诚然不难。”神捕韩世丞抚须道,“其二,于万龙。他乃是快刀门的六师弟,纵然辈分不高,可天资聪慧。刀法高深莫测,传言更在燕南北之上。”
“燕南北曾出现在两月前的夺剑大典之上,不可能抽身前往福州。”杨逍遥说道,“既然尉迟掌门没有嫌疑,那便只剩下于万龙了。”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一阵嘈杂之音,眨眼议事堂大门被一道劲风刮开,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一位身披斗笠灰袍,粗衣朴刀的汉子踏了进来,“既然怀疑到于某头上,为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
“恩?”门口弟子一愣,不料有人擅闯帮派议事堂,赶忙冲了进来,把朴刀汉子团团围住。
“你便是快刀门的于万龙?”韩世丞见来者不善,赶忙从怀中取出那铁律令,白虎云头靴一踏,质问道。
“好大胆子!竟敢擅闯议事堂!”众弟子见掌门在场,赶忙运起两掌,朝着于万龙攻了过去。
“仗着人多便可以胡言乱语么?”于万龙暴喝一声,朴刀铁鞘一横,右足一定,斗笠横扫,只论气劲便把众弟子震出三丈之外。他见燕行神捕韩世丞要拿他问罪,话不多说,反手托刀,肩头一沉,足下猛踏,朝着韩捕头袭来。
“于师弟且慢!”纪秦天瞧这于万龙性情刚烈,灼热似火,不料众人方才言论被他所听,赶忙单掌疾出,身法一转,阻拦而去。
“哼!姓于的,此案只有三人可为,前两人一是武林泰斗,德高望重。另一人去过那夺剑大典,且无机可循,除了你还有何人!”韩世丞喝道,招已出手。
就在众人乱作一团之时,杨逍遥右掌一番,黑铁剑匣飞出,足下急点,轻影功使来,左掌一拦挡在了韩世丞的面前。而后剑匣如星,在空中翻腾几下,右掌一托,横在了于万龙的朴刀之上,正好压住狼头刀的刀鞘之上。
韩世丞见杨逍遥出手,赶忙收了铁律令,撤去内劲。
“好剑法!”于万龙赞了一声,朴刀一沉,避开杨逍遥剑匣,步法侧行,反抢而上。眨眼间,刀鞘绕腰间转了一个圈,之后换手拔刀,上挑而去。没行到杨逍遥这一拦更是火上浇油,让这位西北刀客暴怒不已。
“于师弟!”此刻万分危机之时,纪秦天一掌赶到,见着于万龙刀法上挑,他赶忙五指一散,取食中而并,缓缓一点,内力犹如高山流水,势乘万丈,顷刻把于万龙的朴刀压了下来。
“好!你们便一起上!我的刀便没有怕过!”于万龙一招受制,不免暴喝一声。
这莽夫刚要换招出刀,只听怪医九劫冷冷道,“你刀法与你大师兄燕南北不相上下,诚然可贵,可此间有高手众多,若真的一同而上,你又有几分胜数?更何况,我等只希望两派化干戈为玉帛,查出杀害苏星离的真凶,你这么做只会让你师父尉迟武侯在江湖上难以见人。”
于万龙闻言一愣,纵然乃是性情暴如烈火的莽夫,提起师门荣辱也不得不冷静下来,归刀入鞘,“哼!我刚进山门外一路赶来,便听闻你们说此事乃是我快刀门所为,现在怎的又做起好人来了?”
杨逍遥见这厮不分青红皂白,摇头苦笑,当下拱手道,“于兄,此事尚无定论,我等也是谈论这凶手刀法的出处罢了。”
“近日来,江湖上早有传闻,八卦门的大师兄苏星离死在了一门极其霸道的刀法之上。我师父早就料到世人会怀疑到我们快刀门,于是这才派我前来协助纪门主查出真相,可事情没有确凿证据之前,还请神捕大人不要妄断是非!”
“哼,是非自有公论。”韩世丞冷哼道,“韩某从捕三十余载,只相信证据,可不管什么门派尊卑,身份高低,若真的是你快刀门所为,那我也只能秉公而断了。”
二人争执不下,纪秦天赶忙打了个圆场,拱手道,“二位在此争论也不是办法,我请各位来是查出真凶,不是徒增仇怨。”
“不错。”怪医九劫连忙道,“既然快刀门的人来了,此事便好办多了,于万龙。”老叟指着他道,“你想洗清嫌疑,只能随我等再去查验一番苏星离的尸首。”
“哼,好!老子向来不怕人冤枉!”于万龙大喝一声,系好朴刀,拱手对众人回了一礼。
杨逍遥见状这才方下心来,随后话不多语,众人踏出议事堂,往八卦门后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