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吧!”陆子谈拱手敬道,对眼前的杨逍遥颔首肯定,“藏兵谷门后,自有月心师妹等候三少爷。”
“承让!”杨逍遥朗声一笑,一扫疲惫之态,大步迈出,穿过陆子谈朝着眼前的藏兵谷大门行去。
只等他行了半炷香的功夫,那藏兵谷中云雾稍淡,渐能识物,一道铁铸巨门赫然现在眼前,上刻飞剑流影,藏于天地,百物拜服,虽淡素无华,可透着武道至极之意。抬首一望,藏兵谷之外均是山峦陡峰,绝崖峭壁,唯有此一门可入。
“三少爷!”忽然,那门后行出一个少女,此女青丝披肩,眉眼如画,一抹淡笑朝着杨逍遥高兴道,“你可叫本师姐好等!”
“原来是月心师姐!”杨逍遥哈哈一笑,拱手行礼。再瞧了瞧这藏兵谷的巨门,足有七八丈高,只等门后狂风一起,吹散谷内雾气,数千道铁链悄然而现,尽皆连在谷门之旁,鬼斧神工令人惊叹,便似把这藏兵谷吊在半空一般。抬眼再望,山头遍布万柄长剑短刃,仿佛生在山谷之上,四周剑气四溢,隐隐传来低鸣。
“这藏兵谷到底是什么地方?”杨逍遥不禁愣在当场,“我杨家在此地开宗立派只不过三十载,为何此地葬剑不下千万,更有如此鬼斧神工的造诣。”
月心笑了笑,解释道,“我天剑山庄开宗立派只有二十七载,此话的确不假。可这鬼斧神工的藏兵谷也并非全然为我派所造。要知道此地乃是九州华夏的归剑谷,而这藏兵谷更是其中之气脉所在,谷中之谷。受日月精华所印,武道生辉,谷中剑意如风,相鸣天地。从古至今均有不少剑客高人隐居在此,千百年来更有无数剑道大家在此比剑论武,终其一生追寻剑道至极。”
“原来如此。”杨逍遥点了点头,又瞧这铁铸巨门比起苏山傲那头的巨门更为坚硬,不免调笑道,“莫非月心师姐这一关也是要闯谷开门么?”
月心闻言咯咯直笑,摇头道,“这开门的功夫,苏堂主已然考验过了三少爷,我又怎会明知故行?”话罢,她对杨逍遥行礼道,“请三少爷随我来吧!”
说完,二人一前一后入了那七八丈高的巨门,转身进了藏兵谷内,只见一步之遥,门前门后竟然是两般天地。这藏兵谷外雾气袅绕,神秘莫测,山峦如锋,多有剑气低鸣,掠人心神。而这藏兵谷内一片漆黑,静若淡湖,风不吟,气不鸣,每隔几丈便有一处灯火相耀,门后大道乃是灰沉石阶,通往谷中深处,道旁断剑残刃,溃兵锈铁,葬满无数,让人生畏。
未几,还没等杨逍遥瞧个明白,那谷中深处一声“龙吟”传来,谷中片刻狂风大气,万道剑气扑面而来,惊杨逍遥赶忙提气沉意,双足立稳。
月心却笑了笑,回身道,“无妨,这剑气好似存有神识,不伤入门之人。”
“怪哉!”杨逍遥一愣,等那万道剑气绕身而过,自己的确毫发无损,可剑气出了那道铁门之后,便狰狞呼啸起来,吹树拂叶,削石断岩,缓缓充盈进了整个归剑谷中。
“好了!”等那月心姑娘带着杨逍遥行了几柱香的功夫,停在了一处灯火之前,笑道,“一会你可当心足下,那面前的灯火之后,便是剑冢了。”
“剑冢?”杨逍遥只觉听的有趣,赶忙随着月心师姐缓缓前行,二人绕过眼前灯火,只见面前的石阶大道赫然断为两截,中间断处乃是一深不见底的万丈绝渊,稍低眼一望此渊宽有百丈方圆,深不可测。要去那藏兵谷深处,唯有穿过此万丈绝渊,到达对面的石阶。
“这地方怎的会有一道如此宽广的深渊?”杨逍遥一愣,不知如何是好。
“此地哪里是什么深渊,你再抬眼看看上面!”月心姑娘解释道。
只等杨逍遥抬眼一望,不免又呆在当场,只见头顶乃是浑然天成的巨岩溶洞,不下数百丈高深,除了四周角落的钟乳石垂剑而挂之外,溶洞的上下均是深不可测,好似被巨兽掏空一般。
原来这藏兵谷之中乃是一处浑然天成的巨型溶洞,上下不知其所及,好似无顶无底一般,片刻又过一炷香的功夫,洞顶又传来一声“龙吟”,自洞底而发,狂风呼啸大作,万道剑气相聚绕过杨逍遥与月心两人,朝着巨门之外吹去。
“我说月心师姐。”杨逍遥擦了擦额头冷汗,问道,“此处不会真的有什么巨兽蛟龙吧?”
月心却哈哈一笑,嘲道,“瞧你这三少爷平日里自命不凡,怎的到了此地就害怕起来?如果有什么巨兽蛟龙,那我天剑山庄何以为存?”
“是也是也。”杨逍遥汗颜点头,心头暗道,“这龙吟剑气定然还有源头,不知父亲是否知晓。”
“此一关便在这里了。”月心停了脚步,淡淡道,“你瞧对面的石阶,距此足有百丈之远,下面溶洞深不见底,中间只有一处残破的铁索链桥可行。”
“哦?区区铁索桥,那不是与谷口一般。这有何难?”杨逍遥话未说完,便瞧准了那铁索链桥的位置,手中取了只火把,纵身一跃,到了那链桥之上,只觉足下铁链晃晃悠悠,颇为残破不稳,可自己到底是身怀轻功,要过此桥也并非如此之难。
“三少爷不得大意!这铁桥…”月心看的焦急,赶忙出声提醒。
可话音未起,杨逍遥只觉周身一凛,气脉一顿,数道黑影破空袭来。这三少爷才暗道不好,未眨眼,数柄断剑残刃划破黑幕,对准杨逍遥的经脉气穴,好似受人操控一般,剑剑逼人。
杨逍遥赶忙足下一点,轻影功使了开来,可这数柄断剑好似自含神通,每每都可断定他的落脚之处。
“怪哉!”杨逍遥不禁大叫,出言问道,“月心师姐!你怎的还御剑偷袭!不是说好只是过桥又不比武?”
月心听的又气又急,娇声喝道,“你这人不分好坏!连话也不听我说完,便冒然闯剑冢,怎的又怪起我来?”
话罢,一道断剑刺来,杨逍遥赶忙翻身一跃,可还未落脚,另一残刃自下而上,悄无声息。这三少爷赶忙右掌疾出,内力一聚,拂了铁链一下,周身疾转,这才勉强避开,当下急得大叫,“那这些御剑飞刃,是谁使的?在场不就你我二人么?”
“什么你我二人!此地乃是剑冢!多少名剑高人与宝剑葬于此地!”月心焦急道,“这些宝剑御主,你冒然闯入自然相敌!”
“什么?!”杨逍遥一愣,不料方才内力稍重,气息渐开,似惊动剑冢某处,数十道黑影又出,此中宝剑千奇百怪,各为相异,纵然多数早已残破不堪,锈迹如溃,但是剑锋含气,削铁如泥依然不在话下。
“那我如何过此关!?”杨逍遥急的满头大汗,足下只有残破的铁索链桥,落脚之处寥寥可数,可身旁被惊动的宝剑残刃越来越多,尽皆朝自己袭来。
“这一关,是考察求剑者的行气御剑之道!我明白三少爷没有练过本门剑法,本想…”月心此刻也惊的焦头烂额,谁知道这三少爷如此自负,便连话也不听完就独自上桥闯关。月心本意提醒杨逍遥轻声蹑足,凭借他的轻功造诣,纵然不能悄无声息的跃至对面,也可以少去招惹那些丧主之剑。
“你怎的不早说!”杨逍遥大叫一声,烦闷道,“我哪里会什么行气御剑,你又不是不知!”
月心姑娘听得又气又骂,只说你这少爷话也不听完还来怪我,如今落入死局,看你如何是好。可她转念一想,这杨逍遥乃是庄主与夫人的掌中至宝,如若在她面前有个好歹,自己又如何向众人交代?
“臭少爷!笨少爷!你可害苦我了!”月心不再旁观,轻功一跃,便要上前相助。
谁料杨逍遥瞧她前来,赶忙反指一点肩旁的断剑,刺退月心的来处。
“你干什么!”月心急的大骂。
“我若借你之力过了此关,那便是偷奸耍滑!到时候我哪里还有脸面待在天剑山庄?”杨逍遥笑道,可身旁断剑越来越多,自己早已躲避不及,周身袖袍“刺啦啦”被刺的狼狈不堪,受伤落桥只怕也是早晚的事。
“都什么时候了还逞能!”月心喝道。
“本少爷一语说不要,便不要!”杨逍遥眉色一凝,瞪了月心一眼,而后身后十道剑锋追来,自己赶忙使出那寒铁掌,翻身拍过,寒意犹如凛冬千雪,可打在众宝剑身上,犹如长河入大海,尽皆被化去。
“这少爷…”月心一愣,不免想起当年他爹爹杨天行逼他学武的情景,这小子除了剑法其他一概不学,而杨天行也执意不传剑法,于是这父子二人争执不下,杨逍遥被罚家规,跪在祖宗堂前三天三夜,饭也不食,水也不饮,困了累了便躺在地上打个盹,无论谁去劝说也不说一字。倔牛脾气从此名传山庄各处,之后也再无人逼他学武练拳。
眼看杨逍遥的内力越使越高,气息越转越沉,剑冢中被引出的宝剑也愈来愈多,足近百余柄,最终把杨逍遥困在铁索链桥之上,无处可动。
“三少爷!那你如何是好!?”月心焦急喝道,“不如…”
“我若想退!没人可以令我进一步!”杨逍遥暴喝一声,点足而起,轻影功与蟠龙覆云法,轮流使来,耗尽浑身解数。可他前胸后背,周身伤痕渐多,血流不止,袖袍尽破,眨眼项髻被刺,狂风一吹,披头散发般在桥上疾行闪躲。
“我若想赢!又如何会轻易落败?!”杨逍遥心头一横,头顶足下的断剑愈来愈急,早已无处可藏,他不免运起七绝,屈指作剑,把这两年学会的一切本领,尽皆使出,只斗得剑冢铁桥之上,剑气大作,内力沉响,不禁又把更多的葬剑惊醒,随气而来。
“不好!”月心纵然明白杨逍遥的功夫不坏,可此剑冢不是一般武林高手可闯之地,非剑道之人,行气御剑不可过。
只见那百十柄断剑似明白杨逍遥的轻功高深,此刻也不再急于出招,而是相引相吸,形成一道剑雨卷风,把杨逍遥困在其中,无法动弹一步。
“足下便是万丈深渊。”杨逍遥稍低眼一看,足下不敢大意,此刻已然是油尽灯枯之时,自己的内力经过几关试炼早已所剩无几,当下又被剑雨狂风所困,已然束手无策。
“我若真的如大哥所言,是那剑道悟性极高之人,又怎能不过此关?”杨逍遥心头一热,暗自道,“我若真如孤龙慈凤二位前辈所言,乃是潜力极深之人,又怎能困在区区剑冢之前?”
“我若真的配得上萧翎丫头,又怎会连剑也求不到?”杨逍遥想到这里,心胸大开,内力一震,气穴贯通,可经脉忽乱忽稳,让他险些站立不稳,惊的月心焦急大喊。可此时剑冢中的宝剑已然尽皆被杨逍遥的内力唤醒,便是自己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三少爷殒命洞底。
“我若真乃是天剑传人!又怎会被你们这些丧主之剑所败!”杨逍遥暴喝一声,袖袍高扬,足下一点,纵身跃起,朝着那剑雨中心而去,双目如灼,两掌含风,迎天而上,不再留有退路。杨逍遥心里明白,这两掌之力乃是自己最后的希望,如若不胜,自己丹田已尽,内息已空,只有丧命于此。
“三少爷!!”月心看的大惊,赶忙轻功一转,素剑出手,朝那剑雨卷风而来。
可这电光火石之间,眼见杨逍遥两掌已然落入那狂风剑雨之中。可剑冢中的数百断剑骤然一停,纷纷不前,如闻号令。片刻剑雨卷风眨眼溃不成军,稀稀落落般落入谷底,好似失魂落魄,不再反击。
杨逍遥也是一愣,赶忙收了掌力,翻身一跃,可内力已空,身体如流星坠落,往谷底而去。在刚要跌过铁桥之时,他左手急出,点在那铁链之上,借力而转,将将踏在一处锁链之前,此刻月心已到,急忙伸手一扶,纵身几点,这才拉住了杨逍遥的身躯,送他到了铁索桥另一边的石阶之上。
“还…还有几关…”杨逍遥此刻瘫坐在地上,气息沉沉,满面大汗。
“最后一关,便是这剑冢了。”月心本也替他捏了一把汗,此刻见这少爷吃尽苦头,可性子坚韧不亢,勇气可嘉,不免心头生出好感,从怀里取出短锦替他擦拭汗水,柔声道“之后你去那洗剑池即可,自有铸剑师等人相迎。月心在此恭喜三少爷大功已成,定能求得宝剑!”
话虽这般,可月心心头疑虑,这剑冢的宝剑乃是各位名剑高人的遗器,剑阵之威纵是杨影来了也不敢小瞧,只能取巧而过。可今日怎会在万分紧要关头放了杨逍遥一条生路,纷纷堕入谷底?自己入庄十余年,多次来这剑冢把关,此遭却是头一回如此,好不奇怪。
“求剑?”杨逍遥哈哈苦笑,用尽力气扶地撑起,晃晃悠悠站起身来,只见面前的石阶之后,遥遥传来火光与敲铸兵器之声,似有一柄宝剑神器在等候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