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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江南烟雨 天剑傲立(下)

原来这快刀门的燕南北是为讨要本门“寒水碧月刀”而来。

言罢,杨影身边的铭剑堂主苏山傲连忙行前一步,摆手道,“燕兄此言差矣,快刀门虽与我天剑山庄交情不浅,可也明白武林的规矩。天剑山庄每五年便在那长安设擂举办夺剑大典,邀武林同道共推神兵利器,能者得之,五年前我家二少爷侥幸取了头筹,这才取回贵派的寒水碧月刀。若今日无端端便归还之,只怕坏了江湖规矩,日后各门各派讨其兵器来,只能徒生是非,平添杀戮。”

堂主苏山傲一语有理有据,此话一出,几位快刀门的帮众不免难为起来,过了片刻燕南北长叹一气,拱手道:“苏堂主所言不虚,夺剑大典,能者得之,本是江湖传统。可…”

杨影知晓这快刀门在漠北颇有威名,此番这五人南下千里寻刀,定然不愿空手而归,不免起身行了几步,回首道,“杨某素知漠北快刀门乃是侠义之帮,可我天剑山庄定下的规矩也不能说变就变,不如几位移步我庄内的藏兵谷,尽可挑选几样上眼的兵器,如此一来也不辱家师之命。”

此一言,燕南北心中一沉,已知是杨影看在霸刀尉迟武候的面上,已然退了一步,言下之意天剑山庄并非贪图各门派神兵利器,只不过杨家二少爷赢来的寒水碧月刀平白无故再还回去,是损了天剑的名号,断不可为。

燕南北踱了几步,心一横还是开口道,“我等并非为了其他宝剑名刀而来,便只为了…”

话为到半,苏山傲不悦道,“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我大少爷已然给足了快刀门尉迟掌门的面子,论天底下哪有人敢擅闯天剑山庄,又能无故拿走几样神兵?你们手上功夫不如人,丢了镇派之宝,此番前来又有何面目取回这寒水碧月刀?”

“你!”四位快刀门师弟皆是西北大汉,血气豪迈,当下闻言不悦,立身怒起,燕南北赶忙伸手一拦,沉眉道,“我等也心知此番取刀有违道义,可这寒水碧月刀乃是师门之宝,还望看在两派交情份上…”

“既如此,多说不宜。”杨影也无意再退,转身负手,淡淡一句,“苏堂主,劳烦帮我送客吧!”

苏山傲行出两步,气势凛人,拱手沉声道,“各位,我庄招待不周,请吧!”

“那便只有得罪了!”燕南北眼见死局难解,唯有以武压人,当下右掌一翻,沉劲轻推金鞘狼头刀,可还未等霸刀出鞘,只见一道剑气如急弩驰过,悄然划过燕南北脸颊,眨眼间,一缕鬓发断下,刹那,殿内气氛一凛,那杨影虽双手负后,数十道剑气如白龙出渊,傲然苍穹,光气势便压的人难行半步,等五位快刀门帮主反应过来之时,周身斗笠粗袍已被剑气威逼,绽出数十道口子,丹田气海为之一断。片刻之后,众刀客不免松开了手执朴刀,额间生汗,这才意识到自己便连练了十余年的刀都没拔出半分。

“诸位远道而来,却只能恕杨某不便多送了!”杨影剑眉一凛,言语不怒而威,话罢双手行了一礼。

燕南北虽然心知这杨影武艺必然在自己之上,可本望凭借这霸道三决的招式过上数十招,也好把水搅浑,妄图趁乱取刀,谁料自己身为快刀门大师兄,这金鞘狼头刀只出鞘了不足半尺,便被杨影的剑气逼回,连一招都难以使出,实在窝囊之极。

“请吧!”苏山傲大臂一展,送客下山。

燕南北带着四位师弟,话也不回的出了天剑山庄迎客大殿,心头还被之前剑气逼的难以平复,不免叹道,“天剑山庄大少爷杨影真如传言,乃是天生的用剑好手,更别说庄主杨天行的天剑境界到何时何地。”

身后师弟也跟着气馁摇头,要知他们南下千余里便是为了取回掌门镇派宝刀,此番一招未过,便已输的心服口服。

“十年前长安城下,武林第二届夺剑大典,这杨影便以十六岁的天资,在擂台大典上以太始觅心剑力压江湖各路门派,破百家剑道,力取司空派的无极剑,问鼎江湖。”燕南北心中沉沉,“此人二十岁已被杨天行选为天剑山庄下一届庄主,传其长剑八荒、短刃轩辕,今日一见方知传言非虚。本来,我论这杨天行不愿以掌门之尊,以大欺小对付我等,谁料我五人连杨影这一关都过不得…”

想罢,燕南北握紧了腰间的金鞘狼头刀,不免长叹,“我师尊尉迟武侯早已年过半百,幸得大唐江湖重开,这才光复门派,收徒传艺,在北漠大展快刀门的绝学。谁料,这才不出十年,我得徒辈学艺不精,便在那夺剑大典上丢了师门之宝寒水碧月刀,虽然师父口中不怪罪,可到底是他的一块心病,我身为门派大师兄竟然无力光复门派之威,以后这快刀门在北漠究竟如何立足?”

燕南北目眦欲裂,虎头沉劲握刀,已然渗出血来,几位师弟也看出自己这位平日里好胜的大师兄输的有多么不甘,多么懊悔。踌躇半晌,燕南北横牙一咬,“不行,便是我今日葬身在此,败了武艺也罢。折了名节也好,定要让快刀门光复漠北!”

说完,燕南北双目一转,对几位师弟打了个眼色,便行色匆匆的下了山去。片刻,这天剑山庄的殿口薄雾又起,阳光淅淅沥沥的洒入这归剑谷中,倒是多了几分耐人琢磨的景色。

高山流水夜半曲,白玉无暇万物息。直至这丑时夜深,天剑山庄后殿的灯火依然没有熄灭。房梁上四五个黑影蹑足屏息,绕过山庄前殿,踏泥瓦取横梁,围侧廊而遁,几番波折终于到了侧殿之前。

来首之人身形七尺有余,纵然身着夜行之衣,也不难瞧出其臂膀宽厚,躬身如虎,再观其内息低沉,脚力过人。细一定睛,原来是那白日里败在杨影剑气下的燕南北。

“大师兄,这丑时已过了小半,为何这天剑山庄后殿依然灯火通明,不似夜寐。这帮练剑的公子哥怕不是连觉都不用睡吧?”一师弟打望四周,不免怪哉。

“嘘。”燕南北打了个手势,心中也纳闷,前殿有剑生把守也罢,后殿乃是天剑山庄家眷栖息之处,怎的前几间房的烛光如炬,他想了片刻,此番夜入天剑山庄已是冒了折名节的风险,若再无功而返,那边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黄昏时分我等曾查探过天剑山庄的布局,晌午在前殿中并未发现这藏兵之地,想那寒水碧月刀肯定与其他神兵利器一同放在后殿或侧殿之中。”另一师弟道,“可这天剑山庄之大,眼目不能及,我等究竟去哪取刀?”

“无妨,先去打探一番,只要不去那后殿主院便可,那庄主杨天行可不好惹。”一师弟提醒道,几人暗中点首,片刻蹑足过梁,翻墙入院。

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几人屏息运功,轻出淡行,终于绕过侧殿看守,落入这后殿前院之中,只见前院三间房中,灯火不减,隔着窗纱隐约瞧见一男子端坐在大厅正中,手中捧着书卷,拿捏着眼前的棋盘,正在细细斟酌。

“看身形有些像那杨影?”燕南北淡淡一语,几人心头均是一惊,想那晌午已经吃过了这位代庄主的厉害。眨眼,一家仆取着灯笼,端茶已至,几人赶忙屏息藏在了梁后,只闻屋内响起人声。

“二少爷,丑时已过大半,饮了这杯茶便早早歇息吧?明儿再下棋。”那老仆年过半百,送过茶水后,关切的问了男子一句。

男子也未多言,仅放下书卷,饮了半口。

燕南北一听“二少爷”,心头又惊又喜,喜的是此人不是那代庄主杨影,否则这番五人来定然有败无胜。再者踏破铁鞋无觅处,五年前这寒水碧月刀便是被这杨家二少爷所夺,今日不料刚进后院便撞上了冤家。惊的又是,要知能在夺剑大典上夺神兵之人,定然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好手,当年燕南北便是输了这二少爷三招,落得师门至宝落入他手的下场。

“大师兄,不是那杨影!是当年夺刀的二少爷杨不语。”几位师弟闻言大喜,心知当年这杨不语夺刀也仅仅是胜了燕南北两三招,如今他们师兄弟好歹有五人,不免对取回宝刀信心大增。

“怎么说,大师兄?”一师弟心知这天剑山庄不能久留,脱口问道,“事不宜迟,迟则生变!”

燕南北自打算夜袭天剑山庄起,便甘愿折名节以换取师门宝刀,此番机会就在眼前,难免心中一横,低声道,“我等此行颇为不义,但师门为重,刀不能不取。一会我等一同而上,治住那杨不语,逼问出宝刀下落,不伤他性命即可。”

几位师弟纷纷点头赞同,等那老仆行去稍远,当下蹑足一蹬,下了梁来。谁料一大汉粗手鄙脚,落地时竟无意碾着半块石子,当下发出“吭哒”一声,几人心中皆是一惊。

说时迟那时快,屋内灯火似闻,刹那灭去。燕南北心知不好,还未等他出声,一阵劲风刮过,破空袭来,屋内男子足下一点,周身几转,把手中握着的黑白子含劲射来,随后人影借力书桌紧随而至。

“速战速决!一起上!”燕南北低哼一声,与几位师弟齐齐拔出朴刀迎了上去。只闻“叮当”一声,燕南北操着金鞘狼头刀,足下力沉,横扫而去,破了那黑白子的气劲。谁料刀子相触,那黑白子好似活了过来,绕刀口几分,竟然实中藏虚,化解了这霸刀一式横刀立马,却又生出几般气劲。

燕南北当下虎口巨疼,刀柄险些脱手,而自己这一招横刀立马又去式颓矣,赶忙撤了半步,横牙紧咬抬目看去。只见来人正是杨家二少爷杨不语,刀光剑影之中,此人闪转腾挪,轻出缓行,竟然单手负后,手中握着书卷,眼也不抬般与自己四位师弟频频过招,时而足下一点翻身跃刀,时而侧身而过绕行数人。好似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眼中。

“呸!杨家尽是目中无人之辈么!”燕南北心中大怒,不再留手,金鞘狼头刀一沉,双足并起,跃至空中,举刀过头,大喝一声,“臭小子,看我一式力拔山河!”言罢,刀口聚力,气劲四溢,刮得院子里落叶纷飞,土溅瓦落。

几位师弟本来想大师兄不愿惊扰看守,出招尚且留几分力,谁料这杨不语太过瞧不起人,这才逼燕南北使出霸道三决气劲最深沉一式力拔山河,可几位师弟还在大喜之时,只见那杨不语抬头一望,正巧避开几人朴刀一刺,转身而起,足尖点在那朴刀之上,一跃竟然与燕南北取了个双龙争天之式。

眨眼间,那力拔山河之式将要发力,杨不语目色一凛,手中握着竹书卷急出,以书代剑牢牢缠住燕南北的金鞘狼头刀,二人气劲相遇,燕南北胸口一沉,丹田受阻,只能落地换招。谁料那杨不语神色淡然从容,翻身一转,甩尾急踢,竟借力书卷一拽,反踢刀柄,把这三十斤重的狼头刀踢回了刀鞘之中。

燕南北大惊失色,要知五年前他与杨不语比武尚且有来有回,自己霸刀三决使罢,这才输了不足三招。谁料今日竟然被杨不语独占上风。

两招连败,燕南北心中怒意翻天,脸上早已挂不住,当下怒吼一声,反身拔刀再出,却不料手握刀柄一抬,片刻腕口发热,只见杨不语闪身而至,只有一尺不足,淡淡望着自己,手中书卷一反,卡在了自己手腕与刀柄之间。

“你!”燕南北心中怒骂,再后撤一步,回刀要再出,杨不语轻出一步,反腕再扣,书卷又压,生生把狼头刀逼了回去。燕南北赶忙点足再侧身,刀身一横,右腕发力再拔霸刀。此番杨不语紧随而至,右足一顿发力,膝起劲至,顷刻顶破燕南北的马步下盘,进而书卷一抬轻收,又把狼头刀打回刀鞘。

一众快刀门师弟均是看的目瞪口呆,只见又过了十余招,这燕南北无论几攻几守,身形高低,取刀上下,皆被杨不语一卷淡墨书卷所制,二人十余招过后,杨不语或顶或抬,或扫或压,几番身形急转,腕中书卷拨弄,已然把对方这金鞘狼头刀逼的鞘也出不得。

此番已然闹得惊天动地,天剑山庄火光人声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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