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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唐宮深事 逍遥自来(下)

“倩儿?”太平公主闻言抬头,双目带稍有些红肿,又似那粉桃一般透着灵韵,“还带着人?”

皇后被那太监搀扶着,行了几步到了殿门口,只见宫女倩儿带着杨逍遥立在身前,“这郎君倒是俊俏不凡。”她略一观,遂缓言问道,“倩儿,这男子是何人,你便带他来太平的宫中了?你要知太平才十六岁,昨夜私下出宫闹得还不够么?你还给她添了什么乱子?”

倩儿闻言大惊,赶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娘娘赎罪,倩儿方才承公主口谕,去那大理寺把昨夜情形禀报了一遍。”

“那这位公子呢?”皇后凤眼一抬,傲慢问道。

“他…他…”倩儿不知该从何说起,又不能道出实情。

“你还想隐瞒我什么?太平就是天天被你们这群宫女丫头给哄骗坏了。”皇后有些不悦,刚要下令责罚,她身后的太平公主赶忙跑了过去。

“母后,不许责罚倩儿。”她赶忙护在倩儿身前,说道,“昨夜出宫的事,倩儿并不知情,是…是我自己作主的。”

皇后见状无奈摇头,叹道,“你一个十六岁的娃娃,哪里知道如何换行头出宫。”

太平闻言只能低头,喃喃道,“这…我…”

“好了。”皇后摆了摆手,“昨夜的事,母后就不追究了,你要知道你是大唐的公主,你一回放纵自己去那民间戏耍,便要给他人招来祸事。”

太平想起那鸣仙楼的几个公子仆人,赶忙点头道,“母后说的是。”

皇后点了点头,“那今日,这位公子又是?”

太平双目一转,赶忙道,“这公主是鸣仙楼的厨子,我让他来宫中是为了做一道菜给我尝尝,这儿就准备打发他去御厨那。”

皇后又看了看太平几眼,只见这凤目一瞥,小公主早已羞的低下头去。她又回首看了看杨逍遥,却见这小子倒是大义凛然,清清白白跟个没事人一般,她不免心头“咦”了一声,“莫非真的是厨子。”

还在踌躇之时,倩儿赶忙拉着杨逍遥低声道,“你这人,还不拜见皇后娘娘!”

杨逍遥闻言一愣,嘻嘻一笑,略整衣冠,双手端端一拱,恭敬道,“在下拜见皇后娘娘。”

此言一出,可把太平公主也吓了跳,心中暗道“这坏胚子,怎的不给母后下跪,便不要命了么?”

皇后却似没有顾忌这繁文缛节,只不过又望了望自己的女儿,再瞧了瞧这杨逍遥,心头了然,“原来是流水无意,而落花有情。”她似放了心,对身边太监嘱咐两句,而后开口道,“既如此,这鸣仙楼的厨子手艺也让你的哥哥姐姐尝尝,便不必留在你宫中了,来人。”

那太监应了声。

皇后玉齿轻开,凤眉低婉,说道,“就让他去宫中御膳屠百厨那儿吧。”

杨逍遥见状心头一惊,“心说本来就是与小公主吃杯水酒的事,怎的招来横祸,自己成了御膳的厨子了?”

“坏胚子,还不接旨。”太平公主赶忙挤眉弄眼,向杨逍遥递眼色。

“既如此,多谢皇后恩典。”杨逍遥又躬身行了一礼,略一思前后,才明白,“这武皇后真是明察秋毫,心知她女儿的心性,偏把我调离此处,往御膳任职。”

皇后见状,颔首点头,仪态威仪,这才扶着那太监的手,往殿外行去,缓缓道,“还有,你要学一学这宫里的规矩,此处不比宫外自由,礼也不是这般行的,主仆有别,君臣有礼。你这身份要自知。”

杨逍遥闻言,暗中偷笑,心说愿意跪乞丐,跪娃娃,今儿个就偏偏不跪你皇后。

“你这坏胚子!”太平公主低声骂了一句,赶忙跑了过来,恭送她母亲回宫,回道,“我会好好教他的,母后。”

三人伫立在殿前,如此一炷香的功夫,等那武皇后行远了,这才敢大声言语。

“我说小公主,我只答应来你这宫里喝杯水酒,怎的就成了厨子。”杨逍遥摇头叹气,“还说要教我行礼,本少爷长这么大,最厌这繁文缛节,若这般我可连水酒也不愿喝了。”

“你这个坏东西,不识好人心!”此言一出,气的倩儿也骂起来,“公主听闻你被金吾卫抓了,差了所有宫女打听你的消息,你还这般无赖。”

太平公主也低下头有些委屈,喃喃道,“那…那你要出宫了么?”

杨逍遥一愣,方才泼辣娇蛮的小公主,怎的见了他就成了这副模样,可他细细一思,但觉不妙,“听那皇后的语气,怕是对我的身份瞧不起的紧,此番她女儿又偏偏瞧的上我,我若夹在中间,只怕没命出这皇宫。”

还未等三人多说几句,方才那领班的太监又行了回来,宣道,“皇后有御,让鸣仙楼的小厨子速速去宫内御膳处,不得随意走动。”

此话一出,杨逍遥不免心头乐呵,赶忙回了一礼,“既如此,还请公公带路吧。”

“哼。”那领班太监颇为不屑,对公主施了一礼,转身便走,缓缓道,“自有小太监带你去,老奴就告退了。”

话罢,两个小太监行了过来,把杨逍遥似请似架的往那前宮带去,只把太平和倩儿看的干着急,可又不能出言喝止,生怕再惹武皇后的意思。

“诶诶。”杨逍遥被两人驾着行了几柱香的功夫,赶忙足下一沉,脱开两人,道,“二人不必如此客气,小可自己走便是了。”言罢,双目一转,又从怀中钱袋里掏出两锭金子,递了过去,“两位大人,我初临宫中,只是为了见一见公主,此番事毕,我该速速离去才是了。”

两个太监望着卵石般大小的金锭,不免看花了眼,可又想了想领班太监传达的旨意,不免摆手摇头,难为道,“大人,并非小人等不愿意放大人出宫,实在是皇命难违,我二人长着几个脑袋够砍的啊。”

杨逍遥听了也觉是这道理,当下不再为难二人,依然递过金子,笑道,“还望二位公公多多照应。”

那二人相视一眼,犹豫片刻,赶忙接下了金锭,这才亲切起来,说道,“大人不必惊慌,这御膳处便在不远处。”

另一人接过金锭,足足看了片刻这才道,“御膳处归那光禄寺统辖,可宫内的膳食却独归屠百厨,屠大人掌管。寻常时经常进出宫廷为膳食奔波,你若讨好了屠大人,兴许能够出宫。”

“哦?”杨逍遥双一转,喃喃道,“屠百厨?”

“不错。”小太监笑道,“屠百厨原是太平公主的御膳厨子,但是因为他菜烧的太好吃了,这才被皇上调任。”

“屠大人哪都好,就是脾气…”另一太监为难道。

“脾气不好么?”杨逍遥沉眉摇头,心说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自己离开扬州天剑山庄已快小半年了,如今还是身不由己,有些怨自己在那鸣仙楼多生是非,可转念一想,若不如此哪里来的美酒吃。

三人又行了两柱香的功夫,只见拐过几处大殿,顺那玉阶而下,不出百余步,一府门立在身侧,上前一读“御膳”二字。杨逍遥想了想,还未多问,只见其中行出一个六尺壮汉,膀大腰圆,光头浓髯,半身披着那锦袍御厨服,一边肩头却露了出来。

那壮汉还未见过三人,口中已然叫骂起来,“他娘的,这后厨十二处炉灶坏了三处,光禄寺那群脓包两日前就来查看过,怎的今日还未修好?”

杨逍遥听了这话,心头一乐,“好个莽汉厨子,心直口快。”想罢,还想回身问一句,那两个小太监早就逃之夭夭,不免心头直骂,“这俩兔崽子倒是跑得快,不是说屠大人哪都好,就是脾气差一些么?”

眨眼,还未等杨逍遥回过身来,忽然身后劲风袭来,他心头一凛,赶忙侧步避过,抬眼看去,只见那屠百厨粗掌风驰一般掠过,自己面颊生疼,此人武功比那金吾卫付雍高出太多。

“来者何人?!”屠百厨暴喝一声,双掌运起,虽然身形硕大,可内功高强,竟然比那金吾卫长风还快出不少。

“这莽汉!”杨逍遥还未多言,这厮两双肉掌已至,势如磨盘,气比江河,劲风驰过,压的自己口鼻有些难吐。

屠百厨见自己一掌被杨逍遥轻易躲过,也“咦”一声,赶忙提起七分内力,双掌又出。杨逍遥话没出口,又被逼退三步,当下一招“千行”,身如重影,步若涟漪,竟然在屠百厨两掌之下又游走了七八招,这才被逼到那围廊墙角处。

“看你小子往哪跑!”屠百厨得意暴哼,大喝一声又要出招。

只见这杨逍遥喘着粗气,心头怒骂这厮不分青红皂白,还未多想那双磨盘般的肉掌又来,他灵机一动,赶忙从腰间取出那太平公主送的玉坠,上前一步,喊道,“你打啊!打碎了你且赔公主去。”

屠百厨两掌已至杨逍遥胸前,忽然眼前一闪,一块昆仑宝玉坠亮在面前,他大惊失色,赶忙连退三步,怪哉道,“你小子到底是谁,怎的会有太平的宝玉?”

“哼!”杨逍遥双目一转,两手负后,装模做样道,“小爷是谁?小爷是太平公主的贵客,你若伤了我,看你如何向公主交代。”

屠百厨拍了拍硕大的脑袋,忽然“哦”了一声,冷哼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这个调戏太平的登徒子,看老夫今日不把你活活劈了!”原来这屠百厨也听闻了昨夜太平私下出宫的闹剧,可人云亦云,以讹传讹,把那搭救公主的杨逍遥,当成了在台上轻薄公主的登徒子了。

杨逍遥看的大惊,只见方才还是两双肉掌的屠百厨从腰间拔出一柄寒铁菜刀,却足足有一般菜刀两倍余的大小,“怎么不看玉还好,看了玉连刀都拔了!”

屠百厨暴喝一声,拔刀便斩,杨逍遥此刻身处墙角,退无可退,当下催出逃生的潜力,目色一沉,轻影功恍若隔世,几式步伐重重散开,所使“伶醉、晓梦、轻影”三招,往左一踏,堪堪避开一刀,又委身侧行绕过那右臂两砍,最后屠百厨当头一劈,避无可避,却催出心法五层的气息,足下一点,倒挂而行,踏在那屠百厨的腕上借力而走,一招如秋风落叶般轻摇,过围廊走檐顶,身似轻影,步如水,竟然眨眼间到了屠百厨身后两丈之外。

“好小子!”屠百厨三招落空,不免回头赞道,“虽然你是个登徒浪子,可这身法高超连老夫也不得不服。”

“屠大人,你且听我解释!”杨逍遥被逼的气喘吁吁,要知这厮的内力比那长风更高,招式辛辣就连燕南北由远远不及,自己躲他一招好似跟寻常刀客过十余招。此刻杨逍遥不免连连摆手,喘气道,“我并非歹人。”

“哼!敢做就敢认!臭小子怎的这么窝囊!”屠百厨大骂一句,刀法又变,一改方才那般刚猛强势,多了几分藏巧于拙的劲道。

“这不分是非的莽夫!”杨逍遥啐了一口,心头怒骂,这一逼也让血液中争强好胜性子激了起来,“少欺负小爷我只会轻功身法,老子今日就不躲了,看你这狗屁刀法比那快刀门霸刀如何,又比我杨家天剑如何。”

言罢,屠百厨一愣,只觉这小子周身忽然凛然起了一股剑气,可方才却不见这小子使出一招剑法。

“好!你小子还会剑法!要不要老夫给你挑个兵器,让你我打个痛快!”屠百厨喝到。

杨逍遥“呸”了一声,骂道,“要打便打,废话多说什么!”言罢,竟然抢了两步进入了对方的刀式之中,可还未过三招,自己只觉过分托大,要知这屠百厨的刀法名为“庖丁九决刀”,乃是上乘刀法,旨在随心所欲,见物使刀,以气御器,意重于形。是从常年累月那厨艺庖丁之术中演变而来。

屠百厨虎背熊腰,几声爆喝,也敬杨逍遥气魄,当下不再留后手,几招庖丁九决刀骇然使出。

“不好!”杨逍遥只觉这莽汉刀法不似寻常乱舞,“这厮不仅内力深厚,刀法也是有些套路。”他匆匆避过两刀,不愿退出刀气之外,硬生生再接两招,只把自己衣袖锦袍弄的处处刀伤,虽为见血,可已然十分狼狈。

“小子!你还敢藏私,你那剑法呢?”屠百厨收了两招,喝道。

杨逍遥心有余悸,几次躲闪都差点命丧刀口,可那一股傲气上来,不禁热血沸腾,喝道,“凭你的功夫还不配本少爷用剑!”

“混账!”屠百厨闻言暴怒,硕大的脑袋不免青筋骤起,几式庖丁九决刀比方才还要迅猛霸刀,挑上、劈下、绕臂、环首,招招不离杨逍遥的周身经脉大穴,要害软肋。

“谁怕了你!”杨逍遥一招侧步,避开对方寒铁菜刀的环首巨扣,不免面颊生疼,一道血光涌出,自己脖颈只差分毫便会血溅三尺,命丧唐宫。血光一出,杨逍遥却反而冷静下来,他赶忙使出那轻影功的七式步伐,绕着那屠百厨似攻似御,或及或离,此番又过五六招,杨逍遥忽然“咦”了一声,喃喃道,“我怎么觉得他的动作慢了下来?”

那屠百厨也怪叫一声,期初几招尚能把杨逍遥困在尺寸之内,等他再过七八招后,这杨逍遥竟然能自由施展身法,绕行刀口左右,轻影功踏行的范围居然慢慢扩大开来。

“这刀。”杨逍遥双目一凝,只觉得偏偏没有与这屠百厨过招,倒是把刀当成了对手,你来我往过了十余招,渐渐把这庖丁九决刀的套路摸清开来,可要知这刀法不仅霸道至极,更是随心所欲,只朝对手要害软肋而使,哪来的惯用套路。杨逍遥这一目好似开光醒世,殊不知自己那太始觅心剑的血脉早已等候主人唤醒多时了。

杨逍遥一招见血,受制后冷静片刻,此番又过十余招,仅有的轻影功竟然慢慢运转开来,本只在尺寸间与那屠百厨缠斗,又过余招,自己已然可以自由出去那刀气霸劲之中,把这决斗的尺径扩大到了丈许。

“好小子!还不出剑法!”屠百厨斗志愈来愈高,把那寒铁菜刀舞的炫人耳目,陡然招式又改,阴柔藏拙,刀走偏锋,不似寻常路径,当下足下猛踏玉阶,一刀忽左忽右,扫荡而来。

杨逍遥一愣,赶忙步伐再转,可这一转到底慢了半分,肩头一片血花绽开,他眉色一沉,心知伤口纵然不深,可也无法久战,当下凝目聚气,催出十分内力,双眼急转,渐渐不仅看到了与自己颤抖的寒铁菜刀,更把这使刀的屠百厨纳入眼帘之中。

“要不要老夫给你一柄长剑!这么打下去,老夫胜之不武!”屠百厨越打越快,可心头却愈来愈奇,只见那小子虽然肩头中刀,可渐渐神态自若起来,只闻杨逍遥大喝一声,“云门、天府。”

那屠百厨的刀一滞,不禁“咦”一声,招式又转,却闻杨逍遥再喊道,“魄户、神堂、志室。”

“什么劳什子心法,竟然可以看出我的落刀之处。”屠百厨大惊,可心中一定,觉得不对,要知道自己这庖丁九决刀哪来什么套路,这落到之处乃是分毫之间而定,却又千变万化,今日这小子内力寻常,步伐虽好,却又不会一路掌法拳功,剑法也没使半招,怎会看出自己落招之处所在?

“太乙、神阙、气舍!”杨逍遥再过三招,又大声喊出,自己也不明白究竟看破什么,却仅仅凭借自己双目所顾,口中竟然不紧不慢的说出了身上落刀的几处大穴。

那屠百厨不免心中纳闷,可愈斗愈怒,心说怎能败在这下子之下,当下收起比试心态,一招庖丁九决刀杀招,“百牛无存”骇然一式,只见那寒铁菜刀如影随行,却又眨眼分为重重幻影,把杨逍遥包裹其中。

“不好!”杨逍遥这觅心看招的本领方才入门,哪里看得出这杀招,情急之下往后一撤。

不料对方此招乃是虚实相生,刚柔相济,屠百厨早料到杨逍遥会有此一避,陡然足下一转,寒刀更急。眨眼间,杨逍遥更落入了这“百牛无存”樊笼之中,顿时身形受制,凛然的刀气从四面八方袭来,衣袍血花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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