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孩子受骗
就在当年的年底,洪家人作出决定,他们不想去八里屯,又不能一下子回到老家,最后还是又回到了陈氏的娘家——陈圩子。
这时候正赶上这个村子在落实户口,分田分地,看在洪宜章是陈家女婿的份上,这个村的领导同样给洪家上了户口,又分给他们二亩半土地。枣花对村干部说,她家还应该给多上一口人,多分给她一份土地,因为她还有一个儿子放在八里屯的大姑那儿,村领导答应了她。洪家又在陈圩子安了家,仍住在陈氏的娘家——陈老太太那儿。经陈老太太的过继儿子同意,陈老太太家的一亩半老坟地和三分园田都由洪家耕种,当然这个老太太洪家必须养着她,但是陈老太太所有财产,等她死后仍归过继儿子继承。以后洪家如果搬走的话,陈老太太仍由过继儿子养老送终。
几天后,枣花向婆婆提议,她要赶快到大妹妹家去把招群接回来。婆婆同意后,洪宜章他不让儿媳妇去,自己忙着亲自要去接回大孙子。
洪宜章到了文英家,文英见到了久别的父亲,不知有多少知心话儿要向父亲倾诉,心中不知有多少苦水要向父亲倒流出。可父亲的心已经被折腾的僵硬了,他的泪也流没了,他的心肠也变成了石头……听着听着,他都似乎没感觉了。可是,最关心的还是那个大孙子,他问文英,招群哪儿去了?文英一听父亲提这个侄子,她就一肚子气。她反问父亲:“俺大大,你说你家就多了一个孩子吗?好容易养他这么大,好端端的无缘无故的就送人了,你们的心怎么这么狠那?”说着说着,文英哭得鼻子一把泪一把的。
“闺女你说,你说什么?招群送人了。这到底是谁干的,谁送的?送给谁了?”洪宜章一听女儿问他,十分吃惊,“难道是哪个敢冒充?冒充谁把招群给骗走了?”他心里一阵糊涂,一阵纳闷。
文英看到父亲的表情,这才向他讲述了几天前发生的事:那天,陈圩子来了一个喊文英表姐的人,他是陈氏本家的一个侄子叫陈什么,他要接走招群,说大姑不得闲,家中忙着拾掇家务,说刚来家有很多事要办,叫他代替来接的,说得让人非常相信。文英迷迷糊糊记得在老娘家见过这个人,真的就相信了他,把招群让这个人给接走了。临走时那人还给招群换了身新衣服。文英看着招群那高兴的劲,有点心疼孩子,又有些疑惑。
招群说:“大姑,俺走了,看奶奶爷爷回来了吧,看妈和娘多疼俺,她们想俺了吧!大姑,俺一会儿就要见到小弟弟了!”
韦惠说:“娘,俺和招群一块去姥娘家!”
文英说:“生人带的,你不去,人家不带你。”文英说着,又向那人挤了挤眼,意思叫那人说“不带他”。那人明白了,说:“过几天,你姥爷来带你,俺不带你!”
那人把招群带走了,韦惠很生气。
文英在那人走后,发现一张写得歪七扭八很不成文的字条,意思是说,洪家生活困难,养不起这个孩子,大姑做主把招群送给只有一个女儿的陈某某养老送终了。你说文英让韦亮一看完,气得浑身发抖,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她要不是韦亮有事要去县里召开个什么紧急会议,她在那晚上就到娘家去了。
洪宜章听完闺女的讲述后,着急地就要赶回家,好问个明白。文英说,你们一家子几口能不知道此事?俺妈怎么就偷偷的把孙子送人了呢?文英愈加纳闷:这家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孩子被人家领走了,还又来找孩子?文英越想越气。可不管怎么说,这么长时间没见到父亲了,孬好也得叫父亲在这儿吃顿饭。她硬是忙着去做饭,可父亲怎么也不愿意在这儿吃饭,文英实在没办法。洪宜章心急如焚地要赶回去找陈氏“算账”。韦惠要跟姥爷去,姥爷理都没理他就走了。
洪宜章到了家里,正好那姓陈的已经跪在陈氏的面前,十分可怜地哀求着说:“大姑可千万要原谅俺这先斩后奏啊,说这是陈老太太做的主,还说陈老太太要让那个本家有人延续香火,别断了后”。
枣花听了那个姓陈的话,心如刀割,泪如泉涌,说什么也不同意把孩子送人。
“妈呀,俺就是再穷,也不能把孩子送人呀!再说了,又没有他爹了,把孩子给人了,他爹在九泉之下也要找俺算账的,俺就是讨饭吃也得有孩子吃的,决不能把招群送人,你姓陈的,快把孩子给领回来,真的就没有王法了吗,自家人还不知道呢,你姓陈的就把人家的孩子偷去了,你不是太欺负外乡人了吗?”
那个姓陈的又忙着跪到枣花面前,求表嫂发发善心,成全这家人。正在这时,陈圩子的村干部又赶来说情:“大姑和表嫂,俺看您家逃荒在外的,的确困难,再说了,这孩子又不是亲生的,您就放他一马吧,以后就当门亲戚,又不是送他去几百里外,不能相见了,孩子想您了,就让他来看看,您家要是想孩子了,也能过去疼疼。你要是留着这个孩子,这两个孩子都长大了,又得盖房子,又得娶媳妇,你说这老的老,小的小,困难啊,想开点吧,您娘俩就忍忍痛,将就本家哥哥别断后,这件事可是两全其美呀!”
陈氏的这个侄子,说得头头是道,再说这娘俩也没松口,只是叫那人今个晚上就把这个孩子送过来。
这时,陈老太太腾腾地从外面走来了,她在门外早把这娘俩和那个姓陈的纠缠事听得一清二楚,把招群送给她本家的人,就是她自己的主张。她来到闺女和外孙媳妇面前就本着脸说:“这件事,是俺做的主,错了你娘俩就怨俺好了,别为难人家。俺是好心好意的帮你,将就你这家人,你看啊,你们南跑北逃的,连个家都没有,自家亲生的都难养得起,还能养个野的?长大能和你一心嘛。再说啦,闺女啊,俺是向着你,这个孩子是个‘大肚汉’,上次从他大姑那儿回到这来过一天,一顿饭两碗咸汤,三个煎饼,够俺吃一天的,你说这时间长了,还不得把你家给吃穷了啊,你家养不起!与其让这孩子受罪,还不如让他到别人家享福去,到了那里,人家还不疼得跟宝贝似的。好事啊,还不领情?娘俩哭啊闹的,像是死了人似的,要怨要闹就朝俺这老太婆好了,有本事就给孩子盖房子,回家,别住俺这破屋子,俺就是个孤单的命!”
陈老太太的一番话,又软又硬,像甜的又含着苦涩酸辣的味。陈氏和枣花是个明白人,这老太太没把这家人看在眼里,简直就是指着这娘俩的脸在骂嘛!俺不全是因为穷啊,逃荒在外,寄人篱下,不能进,也没有退路。陈氏真打算领着几口子转脸就走,可是,哪里还有个落脚点啊?“穷怎么这样难过啊?”陈氏和枣花娘俩十分为难的你看看我,我望着你,眼泪流进肚里,苦水咽在心里。
洪宜章由于在引河镇的警察局里被人无辜折腾,一气二憋而眼也花了,耳朵也聋了,这会儿呆呆地看着这些人唧唧我我,自己也只能是唉声叹气。
陈氏真是“哑巴吃黄连”,她使劲地对着母亲喊了一声:
“妈,妈啊!我的亲娘——您好狠啊——”然后伤心地抹着泪转脸走进屋去。
枣花领着平安,磕磕绊绊地去了村北的“北大泉子”,一腚坐在荒草地上,大声悲痛地在那里哭喊着。
太阳落山了,天快要黑了,平安拉着娘的手说:
“娘,我快长大了,我会疼你的,别哭了,哥哥也会偷跑回来的,回家吧,娘,我饿了,回去吧!”孩子硬是把娘拽了回来。
陈老太太气愤地在心里说:
“哭吧,喊吧,哭喊够了就都滚吧,滚了俺才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