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舍身救父
经常在街上耍无赖耍流氓的那个号称“野狸子”的家伙,今个晚上他又瞅着了珍珍,从珍珍一到街中心路,他就鬼鬼祟祟的秘密跟踪。珍珍刚步入大剧院的拐角,就觉得身后是有个人影在跟踪她,在她转脸观察的时候,那家伙忽儿又不见了。待剧院开演时,看戏的人都入场差不多了,这时珍珍突然发现紧靠剧院的几棵树荫下,好像是上天在街上猥亵过她的那个无赖,她不由得谨慎起来,这是夜晚,附近又没有警察站岗,自己须小心为妙。
那个“野狸子”确实整天都在算计着珍珍,这家伙只要在街上一见到她就不安好心,不是挤在人缝里假装买东西靠近珍珍,就是躲在街道的蔽静处企图拦截她。今晚看戏人多,戏院门口又没有警察值班,他觉得更是个好机会。他在剧院附近转悠,当见到珍珍从南北马路拐向剧院时,他刚一望见,心中暗暗高兴,他在暗暗盘算着对珍珍如何下手。剧院开演前,珍珍在人缝中挤着,叫喊着,不顾一切地推销着自己篮子中的炒货。“野狸子”躲在剧院向西的一片树丛中,眼不离地暗暗地窥探着她。剧院开演了,看戏的人入场后,剧院门前虽有少数人进出,但就是没有人买东西,珍珍闲着了,她本想坐在剧院门前的台阶上休息一会,却看到公公远远的来了,公公也是来卖货的,胳膊上挎着篮子。洪宜章老远就招呼这个儿媳妇,问她渴不渴,说他在家中带水来了。珍珍真是有些口渴,今个晚上天干物燥的,她捧起公公篮子中的军用水壶,“咕得咕得”地喝下不少不热不冷的茶水,心中好舒服。洪宜章嘱咐珍珍戏散后,不管货物买得多少,都要早早回家。他说自己好长时间没有出来卖东西了,在家怪闷得慌,他要趁此机会到街道人多的地方去转转,也许能多卖点货。其实他还是想到剧院附近来专门保护儿媳妇的。
珍珍左瞅瞅右瞧瞧,她发现剧院把门的人好像认识,心想如果能进到里边,就可卖出不少东西。她厚着脸皮往把门的跟前走去。
把门的那人一看这个挎篮子的要进剧院,就忙着上前拦截:
“请拿出戏票。”
“老总,不认识啊?上次来看戏还是您替俺买的一张好票呢!”珍珍顺手拿出一包“大刀牌”的香烟和一包瓜子塞进他的挎包。
那个把门的笑着说:“小姐——请进!”
珍珍小声说:“谢谢老总的关照。”她把篮子抽到身后轻轻地从后排走进了场子。珍珍从场边串到中间的走道,轻声地询问着买者的需求,但货篮中的炒货始终卖的不多。
午夜来临,戏院散场了。珍珍忙着从剧院中走出来,抢时间去人缝中叫卖,可散场的人买东西的不多,她篮中的炒货仍然还是剩下不少。眼看剧院附近快没人了,她按照公公的嘱咐,准备“打道回府”。
那个“野狸子”觉得时机已到,他嘴里叼着烟卷,歪肩斜身地哼着浪荡的小调,快步来到珍珍的面前,用身子猛地擦了一下珍珍的货篮,说:
“可爱的珍珍小姐,戏散了,让俺来陪陪你吧!”
珍珍一看,正是在大街上经常对她动手动脚的那个家伙。天都这么晚了,一没有熟悉的面孔,二没有警察值班,这回可不是上次有伍士元相救,也不会再有梦中的那次“英雄救美”了。现在怎么办?只有靠自己。珍珍暗下决心,准备和这个家伙慢慢周旋。她四下张望,准备呼救。
这个无赖一上来就抓住珍珍的胳膊,奸诈地说:
“不要四下张望了,没有人会来救你了,就让俺来代替那个姓伍的,和你去西边的树荫下,咱两人好好地玩玩吧!”说着就把珍珍向西边树林里硬拉硬拽。
却说洪宜章给儿媳妇送水以后,在东边的岔路口叫卖一阵子。天气仍是燥热,水壶的水快要喝完了,面前有个卖西瓜的,他清楚地认识, 瓜摊上摆着那些熟透了的“沙瓢三白“,那些红瓤黑籽的“蜜罐子”……尤其那切开另卖的红沙瓤黑皮王西瓜,这些都是他在凉家大门里给有钱人种过的,那真是入口甜如蜜,善能解热去火,他多么想买几块送给挎篮的儿媳妇,又多想买一个整西瓜回去,让全家人消暑解渴啊!但他舍不得花钱,这阶段货源不足,生意不好,也许是由于这里刚解放,一切都待恢复正常,他必须艰苦,就省着点吧,一家六七口人还等着吃饭呢。
树上的知了一声声鸣叫,洪宜章心乱如麻,他看到散戏的人都沿着大街回家了,该到剧院前看看儿媳妇了,他虽然嘱咐了她,可他还是不放心。当他回到大剧院时,戏院门前的人基本上要走完了,他四处搜寻着珍珍的踪影:难道儿媳妇又去警局了吗?那里已实行军管,还能进得去吗?是回家了,她走得这么快?怎么不见她的踪影?
“救命啊,快来救命啊!”
是儿媳妇的声音,是儿媳妇遇上了歹徒,洪宜章慌乱了手脚,他赶忙向呼救的方向跑去。
“野狸子”把珍珍拉拽到树丛里,就动手要扒她的衣服。珍珍连抓带咬,拼命挣扎。这家伙实难制服珍珍;他一愣,珍珍猛地一下奋力挣脱,撒腿就往树丛外奔跑。珍珍一边跑,一边呼救。“野狸子”着急拼命地追逐她,结果又把珍珍逮住,这次她不顾一切,就去抱珍珍,企图把她摔倒;珍珍一把抓住无赖的头发不放。“野狸子”摔不倒珍珍,反被她抓住头发,气愤至极,顺手从腰中拔出一把短刀,就要刺死珍珍。
说时迟,那时快,洪宜章向前快赶一步,把货篮一举,挡住了短刀。
“野狸子”一看,又来人相救珍珍,他着急地放开了珍珍,拔刀转身就去刺洪宜章,洪宜章随手又把货篮当了挡箭牌,无赖又没得逞。当他再次举刀又扑向洪宜章时,洪宜章立即后退一步,想撤开身子,可是一只脚却绊在了一个烂树墩上,一个趔趄,他的身子斜摔在了地上。无赖正好趁机扬刀刺向还没爬起的洪宜章。
珍珍眼看公公就要遭殃,她扑向公公,想拽开他,可那把短刀却无情地刺向珍珍的后心,鲜红的血液从珍珍那花衬衣中喷出,撒在那昏暗的树丛下。珍珍伸手指着“野狸子”,想张嘴大骂这个歹徒,可却干张了几下嘴,无力地倒在了血泊中。
这个家伙一看,自己刺伤了人,转身撒腿就跑。洪宜章又要去救儿媳妇,又想去追赶无赖,待他转身时,“野狸子”已钻入树丛深处,人影不见了。洪宜章痛心地扶起珍珍,大声的呼喊着:
“孩子,孩子——你怎么样?”
珍珍用劲睁开眼,从口中慢慢迸出几句话:
“爹,全是……俺,俺……不,不好……连,连累了……您,爹……您几……几……口子……照,照顾,好孩子,俺……不,不行,了……”她眼急睁着,双手搭在地上,双脚使劲地在地上蹬了几下就不动了。
“孩子——孩子,你要坚持住,俺背你去医院!”洪宜章用尽全身力气,把珍珍托在了自己的背上。
洪宜章费了好大的劲把珍珍背到大医院门口,他赶快把珍珍放下,想去喊门,但用手一试儿媳妇,她早已停止了呼吸。洪宜章痛心无比地抽泣着:
“可怜的孩子,你们都是什么命呀?你又是为了俺,俺自己怎不死呀?俺对不住你呀,孩子,俺也对不住儿子啊!”
洪宜章又沉痛地重新背起死去的珍珍,一步一步的艰难地向引河边尚家走去。
陈氏几口子焦急地等待着洪宜章爷俩的到来,她自己的心里正暗暗地叨咕着:儿媳妇呀,你可别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叫公公撞着;等过些日子,俺慢慢地去点破你就是了;你看这黑更半夜的,人家看戏的人早就三三两两回家了,这爷俩真想今个晚上多卖点东西发财么,怎么还不快回来呀?
枣花焦急地请示婆婆:
“俺和兰英妹去找找他爷俩吧,都到这会了,怎么公公和珍珍还不回呀?”
兰英忙着就去拉嫂子出门。
枣花和兰英刚走到小桥边上,就见洪老爷子沉重地背着珍珍走回来,并且泪汗交流地伤心着,枣花忙去接住躺在公公背上的珍珍,问:
“爹,这是怎么了?珍珍,珍妹子——你怎么啦?”枣花去摇摇珍珍的头。
“嫂子,嫂子——你说话呀?”兰英也去摇晃着珍珍那软软的头,猛地看见嫂子嘴里往外流血,身上也往外滴着血,她赶忙一下拽着爹,
“嫂子到底怎么了?爹——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洪宜章把珍珍沉重地放在小桥头上,他的身上沾满了珍珍流下的鲜血。这时,珍珍的嘴里和后背上的血还在不断地往外流淌着。
陈氏拉着平安同姨姐,还有姨姐家的小孙女一起来到小桥头上。
洪宜章向大家哭诉着儿媳妇的死因。
大家气愤地咒骂着那个歹徒。洪家又意想不到的遇上了这场新的灾难,一家五口又为珍珍的不幸死去而悲痛欲绝。
天快亮了,洪宜章告诉陈氏要去街上给死去的儿媳妇买身衣裳,买双鞋袜。陈氏说:“那是小事,你必须赶快去向警局报案,不能让珍珍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了。俺要为儿媳妇伸冤报仇,警局实行军管了,新政府更会主持公道的。”
洪宜章先去警局报案,军管下的警局里的伍士元又新提升了官职,他是专管刑事侦破的。他一听说珍珍遇难了,好似五雷轰顶,差点昏了过去,他咬牙切齿地咒骂这个没有人性的“野狸子”,自己决心以最快的速度,抓捕这个歹徒归案,严惩法办。
伍士元怀着沉重的心情安慰了洪宜章,又带了几个办案人员来到洪家,见到珍珍的尸体以后,他真是不敢相信,几天前的一个晚上,珍珍还和他在小桥头上的小广场上约会。他告诉她:警察局马上要改成公安局,不知自己还能不能在这里混碗饭吃?还说,今后很可能见面的机会就少了,也可能再也没有这种机会了。珍珍狠狠地抱住他,再也不想松开,她哭了,她哭得是那么可爱!他真想娶了她,可没那个勇气开口表白。珍珍早已暗示了他,让他再找个合适的人吧,自己还得和枣花共同养活老辈和孩子,是不能和他终身厮守的。可爱的珍珍走了,真是再也没有和她在一起的机会了。伍士元坚强地控制住自己十分悲痛的心情,和其他办案人员验了尸,又到歹徒杀害珍珍的现场作了详细调查,他向洪家表示了决心,一定要为珍珍报仇!
洪家找了几个街坊,把珍珍临时安葬在火车道北。
几天后,军管的警局逮捕处决了杀害珍珍的凶手,洪家人的心受到了安慰,伍士元的心却留下了无限的悲痛和对珍珍的长久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