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受冤入狱
“老头子,这几天家中只有点炒货,烟可全都卖完了,你也要想想办法呀?别整天去了岔路口干溜,又不能出摊;要不就老在家中按着烟死抽,没东西卖了你倒好,自己还整天抽呀抽呀的,能抽出钱来吗?你没听说这引河镇上都没货源了,这可怎么办啊?”陈氏一边数着包装好的一包一包的炒瓜子和花生米,又一边瞅着那空荡荡的烟箱子,不住地对老头子唠叨着。
“是呀,你以为俺就不着急啊!听说了,运河那边有货源,可有路吗?你没听说,运河那桥上火车都过不去了,全是兵。像洪水样的,坦克呀、大炮呀、兵车呀,只要能通过的木桥、石桥、大桥、小桥全叫兵给占了,几天几夜都过不去呀,俺一个老头子,能从天上飞?听同行的老郝头说了,往北绕,靠山东的地段走,绕圈过去,去一个地方的西边有货,过几天他就约俺,说还有两个人要同行,这两天俺正愁着,不就是为了多凑集点钱带着吗。”洪宜章一边应着陈氏的唠叨,一边在思考着如何去寻找香烟的货源。
这天几个同行约定好了,洪宜章就和他们几个共同上路去。从引河镇向北,通过红花埠,从巷上西行,一天一夜来到官湖。密集的枪炮声,人喊马嘶声,使这一行的四人无法再南行西去,他们只能在这个地方歇脚。两天过后,他们几个人心急火燎地冒着枪炮的火药味又南行二十多里,从芸州再绕道向西去,快到碾庄了,他们几个人就找行里人打听货源。听说碾庄西有一个小村,村里一个姓李的烟商手里存货不少,可仗正在碾庄的地方打得火热,又如何通过碾庄西去呢?他们几个人也像参战的士兵一样,瞅着战争的空隙前进。这个姓李所在的小村庄,其实是距碾庄火车站不到十里的地方。听说这个姓李的就是靠火车站的优势从古彭弄来的货源,又想往东贩卖销货的,可仗打得紧,这批货就存下了。几人来到这里一打听,这个小村子已经在当天夜里被蛮子兵的飞机轰成平地了,当然姓李的和他所存的货源也是可想而知了。
敌方的飞机在这里经过重型轰炸后,天刚亮,他们的坦克、装甲车就在前面开路,经过一阵炮轰以后,大部队就如潮水一样向这个地方蜂拥而来。据说被包围在碾庄附近的我方部队的某一个团的兵力所剩了了无几了。
洪宜章一行四人来到这里,目不忍睹地看到了牺牲的同志被白布裹着一具具尸体,当地的老百姓在无比悲痛地掩埋着自己的亲人。
战争继续激烈地进行着,我方仅剩一两个连队的兵力,仍在顽强地坚守着自己的阵地。这四个人真想投入当地老百姓支前的行列里去,可一个民兵干部说,他们四人行踪可疑,还想把他们抓起来。他们四人一商量,便趁着民兵还没动手的一刹那,偷偷地向东返回逃跑了。
这四个人顺着小路,冒着稀疏的战争空隙,想赶快逃回家乡,好不容易来到运河以西的瓦窑,他们想休息一会,弄点吃的。
可不一会儿,北边又是人喊马叫。草桥到瓦窑仍是战争的密集点,这回他们四人无法脱身了,被双方交火的枪炮压在了一所已经没有主人居住的破屋子里。一会儿,几个蛮子兵,向这个小屋里搜查来了,他们端着枪,问他们几人是干什么的,他们几人不敢作声。上来两个人就去搜他们的身,其中有两个年轻的人的购烟钱被当兵的发现了,他们你争我抢去掏这两个人身上的钱。其中的一人狠命的抓住自己的钱转身想逃跑,被当兵的一枪给打死了。另一个人趁机也想逃跑,结果被另一个当兵的开枪也给打死了。洪宜章和老郝头吓得浑身发抖,但当兵的没搜出他俩的钱。其实洪宜章出门的经验丰富,在临出门时,他早把钱藏在脚上的布鞋的鞋脸缝里和腿裆的裤子缝里了。不知老郝头钱藏在什么地方;那些当兵的没搜出钱,便恼羞成怒地打了他们几个耳光,气愤地骂着、吼着急匆匆地走开了。
洪宜章和老郝头相对的眼神无声地庆幸着自己的幸运。
枪炮声又激烈了,他俩所在的小屋子被炮弹在附近爆炸震得哗哗往下撒土,他二人被烟硝呛得直咳嗽。
又是一个炮弹落下,“轰”的一声,在小屋子更近的地方爆炸。小屋子哗的一声倒塌了,洪宜章和老郝头被砸在下面。
不知过了多久,洪宜章慢慢地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他嗓子眼里发烧,像往外出火,他想动弹,可动弹不得,但他发现有一只手没被压住,虽有一些疼痛,可还能伸开。他就用这只手,慢慢地在身上扒着扒着,自己爬出来了,侥幸得很,自己没有伤到筋骨,只是有部分皮外伤,身上脸上有几处擦破了一些皮,不断地往外流了些血。他又开始寻找自己的伙伴,他使劲地掀开脸前的碎土石块和屋顶上塌下的乱草,发现了老郝头的双脚,他又扒呀扒呀,把那个老郝头扒出来了,可是他被整个的屋墙石块压住没气了,看来是没法救活了。洪宜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把这个同行尸体拖到一个避静处,找把铁锹暂时把他埋在那儿,想回家后再告诉他的家人,把他的尸体再运回家。
二天后,洪宜章狼狈地来到家中,一家人见到后都大吃一惊。他向家中的人讲述了自己这次出门的经过。陈氏说自从他出门后,就天天烧香求菩萨保佑,“保佑他能安全回家”。洪宜章真的回来了,“观世音菩萨真的保佑了洪宜章!”洪宜章把那个年龄大的同行老郝头的掩埋之处告诉了他的家人,又亲自带他家人去了老郝头遭难的地方,那家的人从死者身上找出了除了吃饭用掉了的以外他所带的钱,基本不少,那家的人一起感谢洪宜章帮助之恩。
可另外两家人却到警局告了洪宜章一状,说他“谋财害命”,并花钱找警局抓走了洪宜章。在警局里,警察对洪宜章严刑逼供,让洪宜章认罪,还扬言“要是不认罪,三天后就让洪宜章抵命。
这真是太冤枉了!没办法,珍珍只好出面去找伍士元给想法子。伍士元找到局长,局长收了人家的钱财,说话都向着那两家人。最后伍士元找到了他在南方警察厅的一个好友出面,令引河镇的警察局调查此案。经过近半个月的时间,伍士元和警察局长亲自带着洪宜章和那家遇难的家人,又到瓦窑找到了那两个人的尸体,经洪宜章帮助的那个老郝头家人出面,说明了他家的人,也遇了难,但是所带的钱却一分不少。那家的人以自家的事实驳斥了那两家对洪宜章的诬陷,也是由于伍士元的多方周旋,最后洪宜章终于被无罪释放,可身体被警局糟蹋得留下很多伤痕。
引河镇的情况确实复杂,那么大的地方,那么多的人口,又是在那个年代,每天都会发生和演变着你意想不到的事情。
引河镇解放了,到处都在欢天喜地的庆祝著名战役的初步胜利。这天晚上,“新立大剧院”贴出海报说要上演最新的戏,来欢庆引河镇的解放。
珍珍知道婆婆爱听戏,就好心好意地问婆婆要是去看戏,说她能买到好位置的票。可是却遭到了婆婆的白眼,说现在哪有这份心思。珍珍好心没得到好报,她只有提前吃过晚饭,不高兴地挎着货篮赶到这个大剧院的门前叫卖去了。
洪宜章的身体也逐渐康复,听说自己的儿媳妇晚上趁着演戏,又及早地挎篮去叫卖,他的心中不由地一阵酸溜溜的。他想着,这次出狱,多亏儿媳妇周旋,否则不知要含冤受多少委屈,甚至会搭上性命。枣花白天受了点风寒,流鼻涕流眼泪的,洪宜章叫她在家休息,自己挎着枣花的货篮,也偷偷地跟在珍珍的后边,不知是还想监视儿媳妇的“行动”,也不知是在想暗中保护她的安全。总之,自这次遇事以后,他从心中对珍珍逐渐产生好感,开始无比同情儿媳妇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