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磕磕绊绊的生活
春天不寻常,忽冷忽热,变化莫测;残酷炎热的夏季又是不肖而至。
黎屯长坐在自己暂时自乐的“宝座”上,右手夹着香烟,左手扶靠着椅边,眯着鼠眼,心中不亦乐乎。可想到女人的问题上,他还是心存烦恼。他心想一脚蹬开韩秀秀,企图算计洪家的珍珍,但稍有蛛丝马迹,这韩秀秀不买账,她只要一听说哪个女人在什么地方和屯长沾上边,她就去闹个不休。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说什么也得和屯长结婚,屯长要是不同意,她就要把这个屯长的不轨行为,全部筒给韦亮,自己一死了之。
屯长真是拿她没办法。可这个女人有她的好处,一会疼人,二会帮他出主意;好几次做事还多亏这个女人和牛彪。这个屯长左思右想,自己可真有些福气,不知怎么的,自然而然的就有了“左膀右臂”。
白天马苍蝇、绿豆蝇嗡嗡乱飞,爬得人心神不安;晚上蚊虫像麦糠一样,没头没脑,铺天盖地,浑身上下只要你露出皮肉,它就没命地叮咬,芭蕉扇赶走这边的,那边的又扑上来。屯长不住地驱赶蚊虫,心中又不由地想起了洪家的那个珍珍,这个滑头的女人,自己被她耍了好几次了,可还是倍感有滋味,这好比自己吃那红辣椒,嘴都被辣红了,可心中还是想吃,吃饭离了它不行。这个女人呀,俺怎就得不到手呢?前天牛彪一去打听,说洪岳阳去住院了,这个女人也去医院服侍他了,这又将让我再苦等何日?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还能等多久,下次如果一有机会就该轮到你洪家了,加上你的朋友洪祥玉,你这两个人算是……
这时一个“山草驴”(和蝈蝈叫声相似的一种小昆虫)在一个快干枯得美人蕉叶子上不停地叫着,黎屯长叫韩秀秀把它抓起来,放在他的手中,他掐去它的四条腿,又掐掉它的脊骨上的响片,一下把它扔在地上,又是一脚,那个小家伙被他一下踩搓成烂泥,嘴里还不停的骂着:
“狗日的,我叫你咋呼,咋呼哦,谁得罪我,就是这个下场!”
不知是懊谁的气,还是杀鸡给猴看,暗示韩秀秀,你千万别乱当我的家,否则,这就是你的下场。
“俺的个屯长大人,有气往俺身上消消火好了,一只小虫也惹了你了,没出息!”韩秀秀抓住屯长的脖子,抹得像血染的口红的小嘴伸向他,“滋——”“滋——”地亲了两口,“看得出,你心中还憋住什么气?好了,过段时间,老娘我再替你出个好点子,消消气!天多晚了,俺都困得熬不住了,快睡觉吧,屯长大人!”韩秀秀娇滴滴的连拉带拽把黎四弄上铺,一下倒在他的怀里……
天气燥热,气候多变。昨晚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风雨袭击了八里屯。天刚蒙蒙亮,洪祥玉和大儿子就拿着铁锨到东湖去看庄稼了。这场雨真是下得不小,庄稼地里都渍了水。绿油油的春玉米的叶子被大风摔得稀巴烂,有的整棵都斜倒在地里;长势喜人的黄豆,现在也大片大片倒在地里;昨天四口子刚锄过的花生,表层的松土都被大水冲刷走了。田中的积水慢慢地汇入地头的小水沟,又从小水沟流入小河,淌进西河。西河的鱼虾迎着水浪,向上游冲撞,本想找个安全藏身的地方,可逮鱼人正张着各种网,等待着它们。田地的积水里,青蛙、沙蛙、鼓胀蛙、癞蛤蟆,声声鸣叫,听不到人言语。
洪祥玉手里柱着铁锨杠子,愣愣地站在地头,望着远处近处一片片长势良好的庄稼,竟被一场暴风雨一夜之间糟蹋成这个样子,心中怜悯酸楚。又望着地邻边马实家的庄稼,一棵棵都长得那么好,不知不觉的,一个人为了这片黑土地,不辞劳苦的奔波,转眼之间人就没了……,再望望自家的这片种满庄稼的绿地,心想,是不是也种不长啊?这几天也老是心神不定的,是不是有人也在算计自己,自己的日月过得不错,好嫉妒别人的人看着别人好就会不顺眼。
大儿子看着他也在发愣,心中理解他的心情。昨天晚上,他一家五口子都到洪岳阳家串门子,小儿子圆满这几天妈妈的奶水自供不上,又去叫枣花给喂奶,平安争着不愿意。陈氏说,这二孩子都叫枣花给娇惯坏了,多大的人了还争吃奶水,叫人笑话。枣花笑眯眯地揽着两个孩子,一人一个“滋滋”地吮吸着奶水,两孩子的手还互相推着,各不相让。孩子们哪知道大人的心情;陈氏和老头子想那儿子去住院,不知这几天病情怎样了;洪祥玉一方面准备给大女儿操办喜事,又得准备为儿子盖几间房屋,好娶儿媳妇。人啊,这辈子真的不容易,洪祥玉忧心重重地望着远方,想着那洪岳阳要是在家,还能拉拉知心呱,还许能帮他出出主意,想想办法,分担些忧愁烦恼。那杨老兄要是不死,也许能替自己测谋划策,省着花钱。
这人呀。要是缺少了朋友,缺少了知心的,真是太孤单了。他反复地换转着自己站立的姿势,可还是太累。他真的累了,人生呀,一辈子真不容易。自己本想跟洪岳阳学生意的,可不是那块料;这就老实打庄户吧,洪岳阳说,你这一大家子,三亩五亩地只能是养家糊口,要想宽超,必须再想办法,他又借钱,又找岳阳帮忙,到底又租了“二总办”几十亩地,租期五年,这才种了二、三年,别人看着就眼红了,不断地给你加租加息的;怎么办?洪岳阳说了,他借的钱不用还了,不行地就让出去。怎么生活就这么磕磕绊绊?他的双腿深陷入泥中,费了好大的劲,才从泥坑中拔出。他望了望,孩子已经去地里挖沟排水了,他一腚坐在潮湿的田埂上,什么也不想干,一时自己觉得好像漂泊在一片茫茫的大海之中……
由于白州医院有独特专长的医疗技术,经过二个多月的住院后,洪岳阳的病情有所好转。由于他的病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再加上他的心情又不好,所以要想痊愈康复,还必须在医院住一段时间,继续保守治疗。
一天中午,珍珍给他服完了药,护士又给他注射完毕,他便朦朦胧胧地进入了梦乡:
仓库中堆积着好几车的粮食,客户从很远的地方来向他购粮了,他婉转地把客户说劝空手而归,父亲气愤不堪,抱怨他到手的钱不去挣。他告诉父亲,说这批粮食是用来支援前线的。一会儿,张书记带着支前的运粮队伍来运粮了。洪岳阳心情舒畅地帮助政府装车,封袋,还亲自推一辆运粮车随运粮队伍前进在崎岖的山道上。
前方出现一片山枣林,远望着熟透了的山枣儿似乎向人们微笑。洪岳阳这时候心中又急又渴,他告诉组织领导人,这山枣儿可充饥解渴,何不坐下休息一会儿,让大家都吃些山枣,偿偿这山中一绝呢?那人说,这荒山野岭可不安全呀!洪岳阳说,这一带除了有一两只草狼、獾子出现,并无野狼和土匪,再说又不是早些年,我们还怕什么。那人同意了他的意见,叫大家停下。洪岳阳高兴地带着大家登险攀崖,拣些熟透了的枣儿摘,边摘边吃,可腹中仍是饥渴。
忽然一阵狂风大作,刮得他晕头转向,分不清东西南北,他正要呼喊那个人赶快躲避这阵风。
突然一只张牙舞爪的猛虎向他扑来。他顿时慌了手脚,忙着用一把枣子向猛虎砸去,其实是以卵击石。猛虎张开血盆大口,再次向他逼近。洪岳阳这才觉察到,自己软弱无力,筋疲力尽。他想张嘴呼喊救命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使尽全身力气,脚蹬手刨地挣扎……
“岳阳,岳阳!你在干什么?是在做梦吗?”珍珍身子斜歪在洪岳阳的身边,被他的举动吓醒了,她转身摇晃着他,“你醒醒,醒醒呀!你在做恶梦吗?”
“啊?是做梦吧?”洪岳阳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是做了个不好的梦……”他揉了揉眼,“珍珍啊,我梦见一只大老虎差点把我给吃了。”
“你呀,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珍珍叹了口气,“病治好了,什么都别干了,远走高飞吧,真的别叫老虎把你给吃了!”珍珍难为情地用双手拍了拍岳阳的肩膀,双眼瞧着他的表情。
洪岳阳转惊为喜说:“我可没整天想着老虎什么的啊?”
珍珍也由微笑转为严肃地说:“还是防着那些比老虎更险恶的东西算计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