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半夜偷逃
“屋里火盆里的木柴火正红火着呢,快进屋烤烤,再慢慢拉呱,孩子呀,快进屋吧!”洪宜章也热情地催促着权素雯赶快进屋。
一家几口走进暖烘烘的草屋,围坐在火盆旁边。洪如刚不断地打量着素雯,好像这会儿,她的一切都似乎变了模样似的。素雯也瞅着他,心里在不断地猜测着,她走后,不知那些家伙是如何整了他,斗了他,折磨了他。两人不知有多少心中的话儿要向对方倾诉。
三位老人早看出了也猜着了这两个年轻人的心理。奶奶说:“俺几口到锅屋做饭去,你两孩子这么长时间没见着了,就好好的说说话吧!”
“不忙,不忙,您都烤会儿火,暖和暖和,等会儿俺跟您老一起做饭好了!”权素雯又客气地对奶奶说。
其实洪如刚正是高兴,他盼不得,老辈到另间屋子去。他好跟素雯说说知心话,亲热亲热她。
三个老辈忙着拿出床头箱子里的鸡蛋,粉皮,粉条,干海带到灶房里去了。
洪如刚看着权素雯那已湿润的眼睛,说:
“你的嗓子怎么哑得这么利害?听到院外的声音,我还以为哪儿来个陌生人呢!”
“你不知道,今年的京城是特别的冷,那儿大街上的人都说冷,不知是被冻的,还是水土不合,好多人都嗓子哑了。”素雯站起来,走到如刚身边,温柔地瞧着他,“你不也被冻得累得黑了吗。”她摸着他的手,他的脸,一下抱着他,“如刚,我太想你了,我简直快要想疯了!”
洪如刚猛地展开双手,也紧紧地抱着权素雯。
“我也太想你了!你走后,我白天想着你,夜里梦着你,觉睡不好,饭吃不香;你再不来我就没法活了!我打算过春节就去京南市找你。”
“你到哪儿去找我?京南市你去过吗?京南市那么大,茫茫人海,要寻一个人,那简直是在草丛里寻一只蚂蚁。”
“你就是变成一只小虫儿,我也要找到你,把你装在我的挎包里,把你给带回来!”
“讨厌,你才变成一只小虫儿呢!”
“你的家人是怎么让你来的呀?不是说人给你介绍对象了吗?没相中?”
“气死人了,就不能别提那些事,你能不能说说让我高兴的话?!”
权素雯松开揽着洪如刚的手,她一时脸上布满阴云酸辛地讲述了她如何匆忙来这儿的经过:
昨天下午,我和不少知青,刚从北京回到了家,家里的人就赶忙的向我介绍了火车站那个青年的情况,叫我抽时间和他见面。我不想听这些话,就找理由去了同学家。
晚饭后,妹妹和母亲又拉起这个事,还逼着我表态。我在铺上装着打呼噜,无动于衷。妹妹和母亲非常生气。
夜深了,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巴不得自己赶快能长出翅膀,飞到你这儿。可怎么走呢,找什么理由呢?听娘口气,这时候,找什么理由,她也不会再让我离开家了。
我想呀想,只有偷跑,那是唯一的办法。
怎么跑呢?叔叔大爷给我十块钱,去了趟北京,已花完了。偷乘火车,即使车站能上去,可到了半路被查票撵下来怎么办?
就在这时,母亲一个翻身,露出了衣服上的挎包,那挎包里一定有钱,因为一家人的生活费用都是由母亲一人掌管的。
于是我就偷偷地靠近那儿,伸手到母亲的挎包一摸,有一大卷票子。我轻手轻脚地只拿出一张伍元的,塞入我衣服的口袋里。但转念又一想,自个怎么忍心做小偷呢?这虽是伍元钱,可谁能理解,这伍元钱得付出多少代价才能挣得到吗?娘必须和弟弟、妹妹给塑料厂洗半个月的废塑料,或是娘儿几个必须给火柴厂糊二十个晚上的火柴盒,才能挣出这五元钱啊;再说,这伍元钱够全家人生活好几天的费用啊。我难过地流下了泪。
我思前想后,一不做,二不休!为了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不能顾及那么多了!
天还没亮好,我心急火燎地跑去了火车站,偷偷地到售票处买了东去塘峪火车站的火车票。然后,自己就钻入人群,东张西望地在人群中候车。
天亮了,妹妹拉着母亲,匆忙地找来了。
我一阵心慌,弯腰从人逢中钻入厕所,像做贼似地站在厕所门旁,不断地窥探着娘和妹妹她俩人的行踪。妹妹四下张望,还不断地埋怨着:
“你这个姐姐,家中人想叫你不在农村受苦,在城市里享福;人家火车站那个人说今天到咱们家相亲,你愿意不愿意,也该有个话?你太没有人情味了,干啥的?!
“你个人精,就不信你能藏到老鼠窟!”她左瞧右望,东寻西找,气急败坏。
母亲气得乱跺脚,嘴里不停地骂着:
“死妮子,气死我了!偷了钱,跑了人,不知好歹,你叫她享福,她偏往火坑里跳!那个乡巴佬,有什么迷了你的心窍?!气死我了!”
时间过得真慢!好容易检票了。母亲和妹妹挨个检票口不停地搜寻着。我焦急地等待着,一个个检票口没人检票了;我真害怕,她娘俩再等下去,再过一会儿就赶不上火车了。检票员再一次呼喊着:“望东方向去的旅客抓紧检票了,火车已经进站了,马上停止检票!”
“望浦口方向去的火车已经进站,停止检票。”
……
母亲和妹妹一边埋怨着,一边骂着:
“死妮子,滚吧,滚吧——娘就算没有你这个妮子……”
“咱真不信,这妮子能藏到哪儿去?气死人了!咱不找了,走吧,受罪去吧!找那个‘乡巴佬’陪着他受罪去吧……”
我趁着母亲和妹妹娘俩不注意的当口,从厕所里一溜烟跑出来,正好检票员刚要关门,我拿票给她看,她摆摆手,不检了,让我跑进去。
我高兴地喘口气,躲过了母女的“追踪”,赶上了火车。
洪如刚听完权素雯的讲述,无比激动,一弯腰一用劲把她抱起来:
“权素雯,你太了不起啦!你太好了,你真是让我无限崇拜的一个伟大的妹妹!一个天下了不起的妹妹!”
“洪如刚,只因为你也了不起,才吸引了我,我爱你,我和你永不分离!”
权素雯把嘴投给了洪如刚,洪如刚用劲地亲吻了她。
时间不长,如刚的母亲和奶奶就做好了饭,喊这两个孩子到厨房吃饭了。
不大的饭桌上摆着四盘菜:一盘粉丝抱鸡子,一盘青菜清炖粉皮,一盘面酱红烧干菜,一盘清汤海带丝。锅里的手擀面马上就煮好了,枣花拿着笊篱,奶奶端着碗。面条盛上桌,一家五口人围在桌旁,边吃边谈一些高兴和不高兴的事。
洪如刚说那些什么帮派企图把素雯供应的米面从被他们砸碎的缸里往外抛洒,心想把如刚家吃的全给糟蹋,爷爷、奶奶、母亲上前阻止,都被他们打伤了。可巧正遇上许烜等人救援,好歹被砸碎的缸里的白面和大米还剩下不少;
“大黑子”惨遭毒害,洪家从此缺少个“看门保安”。
……说不完的话,叙不完的情。
正义必然压倒邪恶。这阶段由于广大群众团结一致,潮流派不敢猖狂了。
洪如刚又告诉权素雯,最近格针岭和大部分村庄恢复了生产和正常的生活秩序。
一家人围在饭桌上热热闹闹的吃着说着,洪家真像提前过节了。
饭后,一家五口人又围坐在火盆旁,相互讲说着他们吃饭时还没说完的话。
陈氏老奶奶最关心的就是今晚小权如何住宿的问题,她老人家说:
“孩子来这儿真是太不容易了,看看天都快黑了,不知你有什么打算?”权素雯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我和如刚从认识到恋爱,已经两三年了,不管你们老辈喜不喜欢我,反正我是跟定如刚了,明天就和他到公社登记结婚。在这里,知青们全走了,我无依无靠,只有住在你家和如刚在一起了,我的家人对我不管是什么态度,我都认了,他们逮不住我,我来个‘先斩后奏’,有时间,我和如刚一起去见他们,看她们能怎么办!”
如刚的奶奶、爷爷和母亲不知是激动,是高兴,这时全都流下了热泪。
奶奶说:
“孩子啊,真是太难为你了!”
权素雯看着这一家人都非常高兴的样子,她说:
“谢谢您三位长辈,我和如刚在一起,你们一定会支持的!”
“巴不得!”
“巴不得!”
“巴不得!”
三个长辈异口同声。
天黑了,爷爷和奶奶住进了灶房,母亲住在了原来如刚自己睡的外间屋的小吊床上,母亲把自己和婆婆住的里间大床上拾掇好了,让如刚和素雯住到那儿。
洪如刚的心无比激动,他跑到院子中,望着那清澈明亮的夜空,望着那数不尽的群星,他高兴地为亲爱的权素雯呐喊,为她高歌:
你像那闪着银光的白雪纯洁无暇;
你像那天上的“北斗”,我是那“仙后”,我永远地伴随着你!
权素雯——你是我心中的玫瑰!
你是我心中的牡丹!
你是我永远的西施!
煤油灯熄了,恋爱三年的一男一女终于在一起了,两颗久恋的心像两团熊熊燃烧的烈火,终于在一起燃烧了!
奔腾的马陵山下的西河为他俩欢呼!
八百里的马陵山脉为她俩歌唱!
远在天涯的银河系里的牛郎织女嫉妒了,
沉浸在天堂爱河里的朱丽叶和罗密欧也自愧不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