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情殇
权素雯自从和洪如刚去西山游玩回来后,挨了知青排长一顿批评,说她“无组织无纪律外出不请假”。
时间不长,权素雯就被公社抽出二十名出席县安排的“知青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表现积极人员作“提前安排工作”的鼓励,去陵海县曲城公社供销社上岗工作了。由于走得急,没来得及给洪如刚说明,她马虎地叫格针岭去赵埝村开会的一个生产队干部稍给洪如刚一张纸条,结果这个人没拿它当回事,就把这张纸条当卷烟纸卷着老烟叶当纸烟抽了。所以洪如刚埋怨:这个小知青把他遗忘了;权素雯也恨洪如刚:这个人有点绝情,为何不给她回信?
权素雯意识上认为,上级分配她工作了,她高兴地学习供销业务、技能,专心专意地当“营业员”。不久,和她一起工作的一个男知青就向她“求爱”了,她难以应付这突如其来的“事件”,她既不表态,也不拒绝。这个男知青和权素雯是一个街道的,家境贫寒,姊妹兄弟多,他的父亲因为一句话,被批判了。权素雯非常同情这个人的命运和处境,经常安慰和鼓励他要正确对待人生。权素雯的善意更促使了这个男知青对她的崇拜,这个男知青不断采取措施,向这个善良的姑娘发起“爱情攻击”,致使权素雯的思绪陷入无限惆怅的境地。
洪如刚的影子不断地在权素雯的脑海里浮现,他和别人不一样。他对人细心、体贴、处处为别人着想、毫无自私心;他做事仔细认真,望得远、想得宽、有涵养、爱心无限;并且,这个人还具有一定的文学修养,说话、做事,都表现出自己的一个文人书生的素质。他的家人爷爷虽然年迈,但身体健壮,勤劳朴实;奶奶信佛慈善,个性刚强,为人正直;母亲和蔼善良可亲。他的父亲哪儿去了,他从未提起过。这一家子,是个好人家。如刚生活在这个家庭里,非常幸福。自己以后呢?自己真地参加工作了,自己回城了,怎么办?洪如刚能抛下三个老辈和她一起进城吗?不可能,他一定做不到;其他知青要都工作了,回城了,自己留在这个格针岭,一个偏僻贫穷的山村,家中的兄弟姐妹会同意吗?怎么办?好一个洪如刚,你为什么出现在我的面前?你为什么偏要爱上我?我又为什么那么痴情,心中老忘不掉你?
几天后,洪如刚找了个理由,亲自去了赵埝大队部,找到了权素雯的“三姐妹”。
徐玉玲告诉洪如刚,权素雯到曲城公社供销社工作了。
容兰子告诉他;她们三人去学校找过他了,小吴老师告诉她们,说如刚被学校辞退了,回队当了农民。
黄琴告诉他,现在有人正在追权素雯,你可要小心抓紧为妙;还说,有个知青向小权家人告了密,说她在农村谈了个农民,小权家人非常生气;小权还有个没下乡的同学,说要给她介绍一个在火车站办公室工作的青年,那人家中有楼房一套,父亲是火车站领导干部,小权和他结了婚,还能回城工作。很多喜事等着小权选择,如刚你可要认真对待呀!
这些事情的发生对洪如刚来说,虽是致命的打击,可他已经有了抵御事情突变的思想准备。他的年幼的心灵已经是千疮百孔,父亲含冤致死,上次农村搞**工作对三个老辈的冲击,在中学校里裴岳灿的刁难、和佟玉爱情悲惨结局的严重打击,最近又遭裴岳灿这个校长的辞退等等,这无数次对他心灵上的摧残,致使他的心灵上留下无数次伤疤,流血的怆孔愈合结痂了,不再浴血了,他的意志坚强了,他不再是随折随弯的铝铅,而是千锤百炼而敲打出的韧钢了。如刚不断地安慰自己,巴不得赶快见到小权,在这些事情面前,看看她是怎样的态度。
到底还有心想事成的机会。一个星期后,权素雯在天快黑的时候,突然来到洪如刚的家。“一个月的鼓励工作”结束了,她告诉如刚,还要继续“在农村大有作为”,她又毫无保留地把近来发生的事全告诉了如刚,还把她的男同学写给她的求爱信都给如刚看了,她说,她和如刚的情谊是牢不可破的,是万钧雷霆所击不垮的,不管现实如何变化,不管家庭如何干预,非如刚不嫁。
洪如刚非常佩服权素雯像金子样的一颗心,但他还是相劝她,要考虑长远,要考虑自己的前途;不要伤害家人的心,特别不要伤害二老的心,不要过多考虑他,他是生在农村,必须适应这里的一切。他和她要做一个“知心的朋友”,做一个“知己的兄妹”。权素雯早已下定决心,她不同意如刚的意见。在洪如刚送她回家的路上,她把如刚拉在荒草地上不走了,她拥抱着如刚,要以身相许,以表达对如刚真挚的爱。如刚告诉她:
“爱情是珍贵的,身体是无价的,好好爱惜自己,好好珍惜自己。我爱你一颗心,多保重!”
他要求她像一朵玫瑰,永远开在最美的时刻!
他告诉她说,我俩从相遇,到相知,要一直相爱到永远。
洪如刚和权素雯不约而同地唱出了他和她刚学会的歌剧《江姐》的插曲:
红岩上红梅开,千里冰霜脚下踩。
三九严寒何所惧,比翼双飞在人间!
他和她把最后一句歌词改成了《天仙配》董永和七仙女在财主家做工期满欢喜回家的对唱的一句词。
洪如刚和权素雯的相爱,在赵埝大队传开了,在格针岭这个小山村更是家喻户晓。有人伸出大拇指,夸洪家“好人有好报”。也有人用怀疑的眼光,心中不泄露的机密暗曰:那是不可能的。不管怎么说,朱兰芳和李小月这几个丫头心中可荡起了很不平静的波涛:李小月悲切祝福:洪如刚和权素雯你两人永远幸福!朱兰芳简直要咬牙切齿,她恨如刚,自洪如刚从陈圩子来到格针岭,她和他简直是青梅竹马、羊屋山上刨草的情切依依,公共食堂的共同聚餐,南沙溪的约会,深秋夜晚的拥抱,徐祥敏家夏夜的情恋,她简直受不了……他一心只顾这个从远处来的小知青,为什么竟永远地躲着她?他告诉了她“门户不相对”,两个人的志向不同,在一起不会幸福。她想,我不懂什么志向不志向,幸福不幸福,我就要和你在一起。不能结婚,为什么不能私下永远相好呢?她恨死他了,她要千方百计报复他,她要以最大的能力捉弄他!要不然,怎么也不解这“心头之恨”。
一个夏热的阴雨天,洪如刚和许烜一起在徐祥敏家正吹唱弹拉,忽然朱兰芳冒雨光临。她那乌黑的大辫子上往下滴水,一双弯月眉上也挂着水珠,一件白花单褂差点被雨淋透,膀子上部紧贴在肉上,白嫩的胳膊易然清晰,胸部挺挺的线条难以遮挡。她张口气喘,狠狠地无情地瞪了洪如刚一眼。洪如刚本想和她说话,可一看她这幅德行,也就把到嘴边的话缩了回去,只是微微一笑。
“三哥,带手帕吗?替俺擦擦雨水!”朱兰芳往许烜跟前一站。这片的人都习惯称三娣叫“三姐”,许烜一来,也就自然成了“三哥”。许烜毫无感觉地用手一指,说:
“小叔凉衣绳上有毛巾!”
“三哥,你高大威武,人才出众,哪个不喜欢你,不另眼相看你?”朱兰芳并不去擦脸上的雨水,竟往许烜跟前靠去,身子差点贴着了他,那挺挺的双胸差点触着了许烜的胸脯,许烜往后退了二步。朱兰芳又拽下许烜手中的二胡,说“三哥,哪天你推车,俺拉车,俺保证省你的劲。”
许烜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有些发怒地移向旁边,说:“兰芳,旁边有板凳,坐下休息吧,看你跑来累的样子,你就老实地到那边去坐会儿吧。”
“三哥,看你这样子真像只猛虎,像那画子上的金钱豹,要是面前有只没良心的狗,你会不会吃掉他?”朱兰芳没听许烜的话,也没去看板凳,她翻动着她那双乌黑的眼珠,想以那动人的秋波来获得许烜的同情,她又往洪如刚的那边送去愤恨的一目,她心里在恨他,也在笑话他:我在骂你,知道吗?我骂你是狗,是只没良心的狗!
许烜莫名其妙,生气地站起来,望着洪如刚,心里在猜测:这个丫头今天怎么了?
洪如刚心中有数,他早已意识到:这个丫头在气,在骂自己:“没良心”。可自己并不是那种人,他已多次地向兰芳表白,他承认,自己是爱过她,可那是过去;她家有钱,她的父亲看不起人,他常劝她,我俩是不可能的了,你需要找个“门户相对”的好人家。洪如刚不会和她计较,站起来说:
“许烜哥,走吧,到我家玩去!”
“三哥,俺要和你在这儿有话说,你哪儿也别去,让没肝没肺的狗气死,人要和人在一起,俺就不相信天下没有和俺好的人?”朱兰芳抓着许烜的胳膊,“三哥,别走行吗?”
许烜再也无法忍受,狠瞪了朱兰芳一眼,回头对洪如刚说:
“如刚弟,我们走,到你家去玩!”
朱兰芳娇滴滴地差点哭了,说:
“三哥——俺听说你不是这样的人吧?人哪能‘人兽不分’呢?”她要想拉住许烜,她要去关徐祥敏的门,徐祥敏也似乎在生气,他说:
“兰芳,俺们几个玩得好好的,你干么要到这来,去吧,找你们女孩子玩去吧!”
洪如刚一忍再忍,反正俺已表白了,好男不和女斗,骂就骂吧,反正俺是不能再和你好下去了。他走出门外,雨仍在下个不停。
许烜严肃地拉着徐祥敏,叫他拿着所有的乐器,说:
“走,不和这丫头一般见识!”
“呸,人是人,狗是狗,一群不知好歹的狗!”朱兰芳把徐祥敏的门“哐当”一关,使劲地往地上吐了口湍液,“气死姑娘了!”她大步走向雨地,抬头让雨淋着,气愤地狠狠地瞪着洪如刚,她在心里仍然暗暗发誓:洪如刚你记住,我还要找一切机会报复你;等着瞧,不雪这心头之恨势不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