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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梦境

邹天行说到冯晓云的尸身已经被人用作魂引烤制尸油后,事情也就变得明朗起来——彭晓云及彭晓强的阴魂放弃了这具被邹天行打残的皮囊,那么接下来一定会有另一个人进入阴魂的视线,成为新的宿主。

不过对于邹天行而言,那个隐藏在事实背后的分金道阴阳师才是他担心的重点,此人来无影去无踪,虽然曾有过一定的接触,但只闻其声不见其人,那人单凭一道符箓就能破掉御鬼大阵令邹天行心神受损,这功夫可不是一日修来的。

倒是此刻叶青魂一直侧目盯着邹天行,那双矍铄的眸子里似乎隐藏着什么东西,邹天行不敢妄下定论。但叶青魂的身世仿佛是一个谜,就连他收的弟子吴作贤也未尝可知,叶老生于何年,祖籍何方,这些信息更是无人知晓。

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会议室里一时变得沉闷起来,众人都盯着投影上展列的那些骇人听闻的照片,各自在思考着心中的疑虑,邹天行拧着眉头,半晌没有说话。

良久,吴作贤说道:“要不这样,今天大家都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我们继续,叶老,您看是送您回干休所还是?……”

“就在警局好了,大家也有个照应,麻烦吴队安排了。”叶青魂笑岑岑地说道。

当下众人各自散去,叶青魂从会议室走出来后,站在夜色弥漫的阳台上,呼吸着冬夜清冽的冷空气,心中似乎有些愤懑不可发泄。

邹氏阴阳师,源自夏朝,有分金断力之能,深谙五行阴阳之术,与群鬼有着知音般的默契,为何到了邹天行一代便彻底融入了人群中再也不可寻得,往昔那些呼风唤雨的五行阴阳师先祖们,难道真的随着一道祖训就此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银狐道。又有多少人知道此道因何得名?

叶青魂伏在阳台的栏杆上,静静地思考着,往日那些足以惊世骇俗的岁月,似乎一幕幕回荡眼前……

从会议室出来后已接近凌晨两点,李蔷拖着疲惫的身影来到位于警局建筑一侧的警员休息室,由于警局经常会出现长时间办案的情况,因此在警员单身宿舍一边修建了一处专门用作警员临时休息的场所,作为单身宿舍的一个附属建筑,此刻李蔷和众人都来到这个休息所,长达一天的长途奔波和持续作战已经让众人身心疲惫,睡意也如同铅块一般沉重地压下来。

这件偌大的休息室仿造四居室的房屋布置,有两个卫生间,同时有一个不大的客厅和四个房间,李蔷和欧阳住在一个房间内,邹天行和叶青魂则住在隔壁的一间,张鹏和杨勇则住在警员单身宿舍里,因此此刻已经回宿舍睡觉了,吴作贤因为感到身体有些不适,因此回家休息了,由于是特案一组负责的案件,所以李蔷也没有心思回家睡觉,于是草草吃过宵夜后就和欧阳一起回到房间蒙头大睡。

其实休息室的环境也算不错,干净整洁,看来每天都有清洁工负责清洁,烘干的被子上隐约有一些阳光的味道,闻着这种叫人心神安定的气味,李蔷没多和睡意做搏斗就进入了梦乡。

谁知这一觉起来已是次日的晚上,李蔷环顾了一下房间,发现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墙上的时钟指向十一点,自己竟然差点睡了一天一夜,看来真是累到一定程度了。李蔷正欲起身到楼下寻找其他人,却听到门外有人砰砰敲门,她一个咕噜站起身来,打开门一看,只见一张美艳的脸庞映入了自己的眼帘。

对面站着的是李艳妮。

外面应该还在下雨,李艳妮有些病态苍白的脸上充满疲倦,微卷的发丝上还沾着不少雨水。

难道她是在雨幕里走路来的?她来找我又是为什么?

没等李蔷仔细想,李艳妮倒是先说话了,只见她用手抚摸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发丝道:“……李警官,我来报案……”

“什么,报案?”李蔷有些狐疑地看着眼前的美艳女子,转身请她进屋,李艳妮是怎么知道自己在休息室的,要知道这间休息室可是只有警局的人才知道啊。

“值班的人说你在这里,于是我就来了。”李艳妮表情似乎有些怪异,身上也带着不少雨水,顺着她的外套点点滴滴朝地面落下。

“哦,那你先坐吧,喝口水,慢慢说。报什么案?”李蔷请李艳妮坐下后,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接着问道:“……你有什么情况要反应?”

“我被人杀了!”李艳妮平静地说道。

“你被人杀了?”李蔷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被人杀了的人居然会自己跑到警局报案?怎么可能!

眼前的李艳妮分明就是一个活人嘛,姣好的容貌,虽然沾上些雨水,但仍能看出脸上的血色,只是有些因为疲惫而略微苍白而已,怎么看都不像是死去的人,再说了,李蔷见过活跳尸,也不是这样啊……

“……我被人杀了……我时间不多了,你要救我!”李艳妮瞪着一双大眼睛,似乎在惧怕什么似的往四周不断看着,神情中也有不少的惊恐之色。

“你先仔细想想,别瞎说!你不活的好好的吗?”李蔷感觉十分诧异,简直不相信李艳妮的话,若不是自己才睡醒,恐怕还真的以为自己在做梦。

忽然,眼前的景色如同进了万花筒一样迅速起着变化,李蔷顿时感觉自己坐进了一辆飞速行驶的列车,眼前看到的东西随着速度的加快都变得模糊了,随着四周的景象不断变化,最后一个定点,李蔷回身一看,自己已经站在一处山崖边上,脚下的城市闪着星星灯火,这不是江城北部的北山又是哪里?

北山位于江城以北,是主城难得的一处可供休闲的所在,主山海拔接近300米,却是大巴山的余脉,李蔷几乎不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一时间愣在那里动也不敢动。

只见李艳妮发出一声惨笑,面上竟有不少泪水落下,她的卷发在黑夜的山峰中随着大风剧烈地飞舞着,将她的面孔缓缓遮住,又再度打开……在几次反复遮住又打开的过程中,李蔷惊恐地看到,李艳妮的脸色已经变得如死人般惨白……

“李警官……我被人杀了……救我……”李艳妮发出一阵哭声,甚为诡谲惊人,完全不像她平素的声线,接着她随着大风窜到李蔷面前,拉住李蔷的手。

“救我……救我啊……”那个声音如同从死地传出,充满了寒冷的意味,李蔷甚至觉得,多听一句这样的话自己就朝地狱走近一步。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放开我!”李蔷先是有些恼怒,最后开始感到有些害怕。

那双拉着自己的手是那么冰冷,伴着雨水……

不对!山上并没有下雨!今天没有下雨!

那她脸上的雨水是怎么来的……

李蔷觉得心脏开始狂烈地跳动起来,李艳妮是个死人,眼前这个人不是活生生的人……那种感觉一旦从内心升起,就会在瞬间侵蚀人的神志。李蔷想挣脱那双冰冷湿透的手,却觉得李艳妮似乎有开山之力,自己一点也逃不掉。

忽然一个温暖的力量从背后升起,只见得李艳妮白得糁人的脸上出现了惊恐的神色,她忽然一步步朝后面退去,眼中的惊恐越发明显。

“……救我!……”她发出一声惨嚎之后就失足掉进身后的山崖里……

李蔷惊魂未定地回头看,却发现空气中漂浮着一阵银白色的光雾,渐渐的光雾缓缓聚集到一点上,片刻后形成一个精致的小人,那小人约莫七八岁的样子,留着一头甚是好看的刘海,脑后还梳着一根长命百岁鞭,只是没有穿衣服,全身光溜溜的。

“你……”李蔷望着眼前的小人,竟然语塞了。

“姐姐,莫怕,我叫丝昂,以后你会经常见到我的。”那个小人发出一阵欢快的声音,甚是无忧无虑,“姐姐是在自己的梦里,莫怕,我这就带你回去……”

“什么?在我自己的梦里?”没等李蔷说完,眼前的景色有一次迅速旋转变形,随着旋转的速度加快,刚才经历的一切又在眼前浮现出来,直到李艳妮那张失去血色的脸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

“啊!……”

狭小的休息室房间里,李蔷发出一声振聋发聩的惨叫后直挺挺从床上坐了起来。吓得才睡着的欧阳乐儿赶紧从床上翻身起来查看。

“李蔷,你没事吧?”欧阳乐儿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甚是关切地问道。

“我?……”李蔷回头看看欧阳,室内的一切又重新进入眼帘——白色的洁净床单,有如酒店标间一样的狭小的房间,自动饮水机,水壶,桌椅,挂在墙角的手枪和枪套……

一切说明了一个问题——刚才那惊险一幕,果然是南柯一梦。

门外有人进来了,却是邹天行和叶青魂也跟着进来查看情况,可能刚才自己那一声嚎叫太大声,连隔壁睡着的邹天行也被惊动了。他走过来关切地看着李蔷,李蔷再也忍受不住,一下子扑到他怀里,大声哭喊道:“李艳妮被杀死了!她来找我叫我救她……”

随着这番宣泄,李蔷顿时感觉身上的压力小了许多,邹天行则在一旁温声安慰她:“没事,没事,只是一个梦……”

欧阳乐儿见李蔷依偎在邹天行怀里,心中顿时有些不快,讷讷地退到一边去给李蔷倒水了,叶青魂也在一边悄声安慰李蔷,说这只是压力太大了导致做的一个噩梦而已,李蔷喝下一口热水,许久后才从惊慌中醒过来,顿时觉得有些羞赧,赶紧从邹天行怀里挣脱出来,却听到邹天行用一种温柔的声音说道:“欧阳警官,今晚就拜托你啦!大家都累了,精神紧张是正常的,可别再自己吓自己了哦……”

说罢对李蔷挤了挤眼,李蔷则对他憨憨一笑,示意自己已经没事了。作为一名极富经验的警员,方才的惊吓对于李蔷而言,只是来的稍微猛了些,多少还是不会造成什么大的影响。

欧阳则温声应允着,照顾李蔷继续睡觉了。邹天行也跟着叶青魂也轻轻离开了房间。

在一旁的房间里,待叶青魂翻身睡下后,邹天行却静静地睡在床上,用意识对丝昂命令道:“丝昂,将李蔷的梦境吃掉吧……”

“遵命,主人!”丝昂欢快地说道,忽然又俏皮地露出一幅迟疑的样子,“主人,你确定?可我还不是太饿啊。”

“我确定。你不饿也得把这个梦给我吃了,吃完就睡觉吧……我也困了。”邹天行很肯定地说道,一个翻身,就此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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