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沈真只是反唇相讥,却恰恰说中了事实。
沈洪一板一眼的回答:“是!”
沈真不禁错愕,很快又释然,看着柜台上的杂志,眼神失色,语调冷淡,自嘲:“我早该想到了……有你在,哪个女人不像蜜蜂采蜜一样扑过去,我算什么?!”想想,又莫名地笑了,“但我相信她是唯一一个不会骗我的人,即便她的目标是你,我也心甘情愿!”
沈洪还以为这弟弟精神错乱了,仔细审视他的脸色,见他平静无恙,大惑不解:“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让你明知道被她骗了,还这么高兴?”
沈真的神色更诡异,左手藏在被子底下,一动不动,若无其事地回答:“什么也没说。我问她,她憋了半天,愣是没说出半句话来,急得我都想跳墙,不忍心为难她,就说算了。” 犹豫再三,终于把左手从薄被子下抽出,摊开手掌,“后来,我说跟她一起吃饭,她就说临时有事,改天再请,让我拿这个对付今晚,你说,这人是不是很有意思!”
沈洪低头仔细一看,沈真洁白的掌心上,有一只用黑色笔墨画成的冒气的肥烧鹅,曲项向上,十分传神诱人,有点像“卖火柴的小女孩”里梦想的那一只烤鹅。
想起如此美好的食物,沈洪竟也馋涎欲滴。看到沈真脸上无法抑制的愉悦,沈洪的修长浓密的剑眉又挑起:“沈真,不是我说你,交什么朋友,你至少对她有所了解,那方紫苑是什么人,你打听清楚没有?怎么能随便让她进入公司保密区域?”
“哥,那她到底找你干什么去了,你这么生气?!”
“我……”沈洪想到与方紫苑的口头协议,心念电转,“你不是比我跟她熟,找我什么事,回头你自己问她去!”眉头凝结,“你最好再问清楚点,你问问她给别人带过什么好处没有?”
“什么意思?”沈真双眸还是如泓般透亮,摸不清这老哥意有何指。
沈洪狭长魔魅的双眼像无边苍穹般幽深,一字一锤地狠厉:“这个女人,十二岁就从保育院出来,睡过天桥、公园,整个小太妹似的,一无所有,还祸事连连、事故不断,到现在还能混到高校里,三天两头旷课迟到,就没人知道她的固定行踪,你哪天被她害死了,都不知道去哪里给你收尸!”
“哥,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沈真愤愤地收回手掌,嘴角略扬,“别因为你那前女友以为国内的条件不比国外的好,不愿意跟你回来,你就认为全世界的女人都跟她一样!”
“好!话我已经说明白了,你好自为之!”沈洪懒得解释,依旧平静,长身而起,大步悠缓地走向房口……
我们学校位于东城东郊,距离东城东北面的清水河下游五六百米远,与校内体育场东面的柳杨湖相通。湖水清澈明晃,在南岸边种有莲花,现在这个季节,正是花香叶碧的时候,岸上杨柳依依,青草葱郁碧绿,野花芬芳,是风景最怡人的时候。
教学区在体育场的西面,紧挨着是学校的办公楼和图书馆,宿舍和生活区在湖的北面,校门口是一大片的树林和花园区,大门大道直通尽头的操场,操场尽头便是教学楼,操场两边分出数条路来通向各区。
夜色阑珊,我回到校门口时,校里静悄悄的,宿舍区也是一片黑暗,只有零星的灯光照着路面。
我开锁进门,宿舍的灯还亮着。
几个舍友谁也不说话,都躺在床上看书。我的床位在东面的上铺,下铺是来自湖北的小歌喉江玉立,西面的上铺是我最好的朋友杨箐清——东城教师世家的大家闺秀,她的下铺是我们可爱的胖妹,湖南来的大个、脸色红润如胭脂的李丽。
几个人一见我,同时坐起来,像见了鬼似的,盯着我。杨箐清满脸迷惑,柔和地问:“怎么这么晚还回来,出了什么事吗?”
我面无表情,语气平淡,说:“没事,能有什么事?!”转移话题,“你们也都没睡,是不是又有什么让人兴奋的新闻,让你们睡不着?”
“切——”几个人没能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刺激的消息,探秘失败,无尽扫兴,又都躺下,胖妹撅嘴说,“什么新闻也没有,你不在,事可少多了!”
我不禁笑了,说:“照你这意思,我在就惹事多是吧?”
江玉立应和道:“是啊,你在就好玩多了,不信,你看,你今晚没回来之前,我们都闷死了!”
“行了,我才没那功夫老给你们取乐,我洗澡去了!”我才懒得搭理她们,这些姐妹,一天到底就会拿我开涮取乐。
我取了衣服,进卫生间洗澡去了,几个姐妹又睡下了。
洗澡出来,我困倦已极,也爬上床休息。
我有每天都写日记的习惯,想起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临睡之前,我在日记上写下这样的字句:罔罔常常,魑魅魍魉,故人何来,故人何在……
上午,第一节课上课的时间准备到,同学们陆陆续续进入教室,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下。这一节课上是汉语言文学的历史课,一个重要的课程,全班五十八同学都到齐了。
胖妹帮我们室友四个人,占据一个教室中部靠墙边的几个位置。
见我来到,经常坐在我们后边的班长周海斌笑了笑,说:“真难得,今天我们班四大傲叶奇迹般地又聚齐了!”
所谓“四大傲叶”,而不是“花”,概因中文系美女如云,我们这四个人,不过是泛泛之辈,虽然江玉立有亭亭玉立之姿,杨箐清有端庄雅貌,不过尔尔。我平常有兼职工作,经常缺课,所以班长有些一说。
中文系男少女多,我们班也一样,才有十七个男生,而且像班长周海斌那样又高又帅的,属于极少数——虽然他不算很高,一米七八左右,相对其他高却长相钝挫的人来说,已经很好了。
坐在我右边前方的是生活委员刘莺,刘莺身材不高,短发精干、面容姣好,转过头对我说:“你来了正好,下课后,是我们班的男生篮球对抗赛,全班要去当啦啦队,一个都不能少!”
现在是学校夏季运动会时间,江玉立对此类一向感兴趣,问:“是跟哪个班打的?”
“计算机系三(23)班。”
“好,我们去!”江玉立不用经过脑子想就应了。
平时我对篮球赛兴趣不大,可眼下情况特殊——我想到昨天晚上江成伟说的那番话,不敢马上拒绝,只等着看杨箐清怎么安排,我不禁望向她。
她一看到我的眼神,就已经明白我的意思,温柔一笑,说:“我们也去,我答应了班长,要帮忙端茶倒水!”
我无奈地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刘莺。
初升的太阳洒了一地阳光,诺大的体育场上也是满地金光。阳光从周边的高大树木上投射下来,一地的斑驳光影。
由于是全校的运动会,很多没有课的学生和老师都来了,基本上分成三大阵营,我们中文三(25)班的及支持者,与计算机系三(23)班及支持者对垒,各据半边操场外围,两个阵营之间是看热闹的人。
两班阵营前方的是做后勤的同学,各自摆好记分牌和运动员所需的茶水和汗巾、桌椅等。杨箐清、江玉立、胖妹和生活委员刘莺早已就位,运动员和裁判陆续地进场,开始在场上练习、热身。
主裁判是理工学院来的体育老师,持有一级裁判证,严格出了名的,绝无偏私,两个助理裁判是本校的体育老师,也都是非本赛系的导师,以示公平。
我们班队长是班长周海斌,其他首发队员分别是比班长稍高一些、瘦个子林蓝城,个小精悍的卫领勇,个子中等却十分灵活的曾智,比曾智粗壮的何凡顺。相比对手班的队员,本班个个资质平平,实力悬殊——
对手队员,从身高上就胜出一大截,都在一米七八以上,尤其是队长潘志豪,足有一米九,并且体格精健,铜色皮肤金光闪闪,细长的眼睛精光,一看就知道是个强劲的对手。
他的对员二号也是瘦长强壮的家伙,三号和五号个子在一米七五左右,骨干精壮,两个人配合起来默契无声,八号简直就像泰山驾到一般,在赛场不动如山,动如脱兔,无人能敌。
“啸——”一声,主裁判哨声一响,手臂一挥,比赛开始了。
我站在后勤组背后的人墙中,坐山观虎斗。杨晶清等几个舍友及全体啦啦队,拼命似的喊加油,对手阵营毫不示弱,呐喊声掌声,一浪高过一浪。
整个上半场,我们班队员卯足了劲,顶住对手。班长实力也不差,可以一比一,队长对队长,何凡顺作前锋,林蓝城和卫领勇作后卫,曾智防守。
本班队员的球技虽与对手相差无几,可身体素质相差一大截,并且对方优势占尽,气势嚣张,本班队员士气低迷,哪里顶得下来。
随着比赛的进行,差距越拉越大,最后,本班队以20比45大比分落后收场,精疲力尽,瘫软坐回椅子上休息,喝水都费劲。
对手队员也在对面休息,却仍是生龙活虎,轻松惬意。
周海斌喝水后,低声和队员商量要不要换人,几个队员已身心俱疲,静寂无声。
对面的对手队长潘志豪,回头看过这边来,轻蔑地扫了一眼,冷冷一笑,带刺朗朗地说:“以为摆了几个花瓶到前面来吆喝就能赢?!几个病号!哈哈哈——”
这声音,像钝器轰入场内外无数人的耳内,有人哄然大笑,有人叹息同情。
周海斌等人自知无能为力,即使是耻辱,此刻,也只能含恨忍着。
杨箐清气得嫩脸涨红,跑上来,拉住我,愤愤地说:“方紫苑,你听见了没?!平时你不是半点气都受不了,现在别人这样污辱我们,你怎么还有闲情在这儿观望?!”
我淡然一笑,无所谓地说:“有什么好生气的,人家夸你们漂亮呢!”
“滚!”杨箐清淑女气质大失,恨恨地推我一把,“什么人,你还笑得出来?!快想想办法,帮我们修理修理他们,太嚣张了!否则,今晚你也别回宿舍了,不欢迎你!”
“你看,两个队实力相差那么大,我又不是神仙,拿什么帮你修理人家?!”我笑意依然,一副事不关己、纯属看热闹的姿态。
杨箐清脸色黑沉,气呼呼地说:“平常你的鬼主意多如牛毛,这时候不帮忙,以后朋友都甭想做了!”
此时,有点孩子气的杨箐清肌肤如芙蓉,脸胜苹果,双眼如一汪秋水,美不可言,我敌不过她的压力,无奈点头,说:“好吧。”随她走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