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边的路途中,我的心又悬起来,问:“你要带我去哪,这条路不是去学校?!”
江成伟头也不回,依然脚步如飞,说:“要是走市中心转车,你两个小时都到不了学校。从这里到客运站不到半个小时的脚程,我带你到那里打的士,一个钟你就到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哪个学校?”我的手被他紧紧抓着,脚步被迫跟紧。
“你的书架上到处都有,我又不是瞎子,还有,“黑暗中,我隐约见到他嘴角得意的上扬,“你藏在书柜夹层里的两万块钱,我暂时借来用用,过后一定还你!”
我心猛然抽紧,心想,他这种人拿去了哪还会还回来?!我心凉沉沉下来,说:“那可是我辛苦一年的血汗钱……”
“放心吧,等我找到幕后主使,洗清罪名,马上还你!”他微微停顿,“你到学校后,不管什么时候,一定保持跟同学在一起,尽量呆在人多的地方,避免被人暗算!还有,假如警察来找你去问话,你最好找个有头有脸、警察不敢轻易得罪的人陪你,否则,谁都保不住你了。”
人世间的冷暖险恶,我并非现在才知道,不过此刻,心底更是冰川连海、冰天雪地。
远远的看见车站了,江成伟把我拉住,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按几下后放到我面前,指向车站,“你先去打个电话报警,就说你刚才报警后,有两个人冒充警察到你家里来杀你,被你打晕了,现在你已经逃了出来,非常的害怕,不知道哪些警察是真的,哪些是假的,所以先躲躲……”
“有四个,两个在楼下林子里......”
“那两个早被我打晕了,你没见过!”他黑幽幽的眼像幽灵般,静得瘆人,“快去,打电话的时候录音,然后拿回来给我,假如以后你出了事,可能我还能想想办法……”
不知怎的,我心里倏然一动,莫名地有了一点点温暖感,抬起头,重新打量眼前的这个人……
“你不用感动,今天你做不成我的新娘,总有一天会的!”他把手机放入我的衣袋里,一把把我推出去,让我进入车站灯光下的路。
天杀的!江成伟这种人,敢情遇上女人就要做”新郎”。
我哼哼冷着脸,头也不回,径直走入车站里,找到公用电话,拨通报警电话,一手在口袋里按下录音键......
把手机还给江成伟后,他再次在黑沉沉的夜色中消失了,而我匆匆登上在车站前候客的的士,赶回学校……
春夏交替之夜,闷热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东城南面的河湾别墅区,沈氏别墅独占一湾风景,坐北朝南,毗邻山岭和市中心,占尽地利之便。
别墅内,园林式的假山流水,主楼是唐式建筑的,楼地下是停车场。主楼后有个花园,两棵高大的梧桐树,枝叶繁茂,可以遮风挡雨,旁边有个古香古色的小亭子,建在鱼池上。小亭子里有石桌石凳,沈老先生经常与人在此下棋或喝茶娱乐。主楼北面是各色奇花异草,有珍贵稀有的牡丹、菊、梅、兰花、山茶花、虞美人……四季花香满园。
沈老夫妇图方便,住在一楼东边的房间,沈氏两个兄弟则分别住在二楼的两间大房,中间是书房。
沈府上上下下、前前后后,装满监控设备,无孔不入。
晚间,沈家人把外面的事忙完,回到家后,通常聚在客厅里,看电视聊天喝茶等等。
这天晚上九点多,沈洪才踏入家门,其他人早在客厅聚齐了。沈士品看着他,眉头暗蹙,眼皮直跳。
沈洪洗澡后,也到客厅中坐下,喝起茶来。他的右边是沈真,沈真闲得无聊,随意地翻着文艺报,左边依次坐着沈父和沈母童氏。
沈父身材骨架大,人却消瘦,可能曾经太过操劳的缘故,夫人童氏则相反,身材虽不算很高,但粗壮丰满,反而显得更年轻,身上珠光宝气,睡衣也是丝绸刺绣,十分考究,相比之下,沈父的纯棉睡衣就显得自然简朴。
见沈洪表情十分悠然,沈父终于憋不住,沉色问:“今天怎么那么晚才回来?”
沈洪一如既往,如作工作汇报般平淡地回答:“公开征集企划案的比赛结果出来了,我看得晚了点。”
“怎么样,有合适的吗?”沈父的语气淡然,似风雨前的平静。
沈洪好像没看见,语气清清淡淡:“没有。不过,我发现有一个没有署名的方案,倒是挺特别,可行性也很高。”
沈父表面仍风平浪静:“哦,带回来了没有?拿给我看看!”
沈洪起身去找,把资料拿过来,递到父亲手里,又坐下,继续若无其事地喝茶。
沈父审度简洁的封面后,慎重地打开扉页,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企划地势图,再往里,是各种分析图表和文字说明,以及可行性论证……
看完后,沈士品把资料丢回沈洪怀里,语带雷霆万钧:“就这么个玩意儿,你怎么看,觉得可行?!”
沈洪放下茶杯,略作思索状,而后脸上显出诚恳之色:“我觉得大纲还过得去,只是,细节差了点,爸,您说呢?!”
沈父微微点了点头,好像勉强尚可,说:“这东西就一百万,不值当!你回头给我好好想办法,要是没人认领,就算了,这钱还可以做做广告!”
沈洪的心突然提到喉咙里,刚要发话,只见父亲从茶几下方抄出四本娱乐及商圈杂志,指着封面上沈洪携美出入金店、电影院、赛马场等等的图片,“还有,这些八卦新闻,你给我解释解释?“
他看向其中一个图上的象个高贵公主的美人照片,“这种事,你们至少跟我们长辈打个招呼吧?”
沈洪这几天忙得晕头转向,哪顾得上看八卦杂志,此时定睛一看,顿时脸色乍白,说:“哪有这事,这种八卦你们也信?!”
就在那些杂志报纸封面上,写着几个大字:“沈何世交欲联姻,再创商界传奇”——
何即东城著名的成琪国际传媒公司大股东何家,封面上的公主正是何家的独生女何汝淇,如今正掌管着她父亲创立的传媒公司,长相清秀甜美,大家闺秀风范,作风干练老成,虽然与沈洪同岁小两个月,却比沈洪更成熟,这也许是何汝淇过早当家的原故吧。
沈父的脸色如黑暗风暴之海,随时吞没一切:“婚姻大事,怎么能开玩笑?!”
沈真翻开杂志,看了看,附和:“是啊,哥,新闻上说,你们都去看订婚戒指了,”指着文章里的插图,“你看你看,照片在这儿,证据确凿,连汝琪姐都承认了,这还有假?!再说,你整天跟她出双入对的,早该这样了!”
沈洪的心浮浮沉沉,强压下情绪,很快回复平静,轻声说:“那些纯粹是谣言,外人信就算了,你们也信?!我跟她出入那些场合,都是事出有因。就像你们说的,如果真有这事,我不早说了,哪还得轮到媒体发现?!”
看到沈洪丝毫不在乎的神色,沈士品眉头紧蹙:“何家于沈家,有再生再造的恩德。当初爷爷病倒在路边时,如果不是何爷爷出手施救,哪有现在的我们!现在我们条件好转,要是两家能变成一家,那是好上加好。沈洪,阿琪条件不错,不委屈你!”
沈洪淡淡的回道:“真没有那事,真是那些记者造的假新闻、八卦!”
“如果真的全是八卦,沈真也整天出入各大秀场,画展、篮球场,怎么不见他有你那么多的新闻?!”沈士品的脸色如夜色暗沉抑郁,随时爆发,“你们都是二十好几的人了,即便是没有的事,也赶紧给我定下来!”
“爸——我什么时候整天出入各大秀场篮球场了?不过是打了几场球而已!”一说到这个问题,沈真就很敏感,害怕殃及自己,急于逃遁,站起身,“晚了,我去睡觉了。”话音未落,人已去四五米远,接着,“登登登”上楼去了。
“沈真,等我,找你有事!”沈洪见状,也站起来,“爸,妈,你们早点休息吧,这种事,以后再说,我找沈真还有更重要的事!”紧随着沈真脚步,追了过去。
沈老夫妇面面相觑。沈母苦笑:“你瞧这两兄弟,一说到这婚嫁,逃命似的……”
沈父满腔的郁闷之火无处可发,无奈:“他们还年轻,不经事,回头我修理修理!”……
沈真的房间在西面,他进入房内,正要关门时,沈洪就大步流星地追上,跟着进门来,顺便替他把门关上。
沈真爬上床,立刻躺倒,不耐烦的看着他,问:“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
沈洪来到沈真的身边,坐下,看着床头柜上台灯下的一摞杂志,又想起当天的事,面无表情:“如果不是你总无视公司的规章制度,我可以怎么都不说!”
沈真的心“咯噔”跳了一下,旋又释然,像在意料中,轻声问:“你都知道了?”
沈洪对这个弟弟是又爱又恨,看着沈真惶恐的表情,又不忍多加苛责,说:“假如我们森禁严密的高层办公区来了不速之客,而我也当作不知道,不管不顾,公司早乱成怎么样了?!这次就算了,你要是再犯,我就让你到底下办公去!”
那就意味着沈真被降职减薪,与普通职员无异,沈真也就不能再参与高层会议和决策了。
沈真想到自己高昂的花销和高层位置的尊贵,顿时咋舌:“我答应你,以后不再犯就是了。”
沈洪仍十分平淡冷静:“那方紫苑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以后你少跟这种人来往!否则,以后她坑死你你还不知道,还要给她数钞票!”
沈真抬头瞟了他一眼,不屑地说:“哥,公司的事我认罚,可我私人的事,不用你管!”大眼横波,“再说,我又不是油,她不省就不省呗,我无所谓!我还乐意让她坑!”
“坑你?你有什么可坑的,坑你爹!”沈洪怒目圆睁,关心情切,语气沉重,“沈真,我没发现你傻,你真不知道她在利用你啊?”
沈真冷笑反问:“利用我什么?利用我去见你?”他完全不信,从来没有想过方紫苑会欺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