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末年时期北方游牧民族势力逐渐兴起,至有宋一代河西走廊的失去,使中原封建王朝彻底的失去了控制北方最重要的战略要地和战略物资马匹的主要来源。这才是赵构此次出使的主要任务,近年中原朝廷内忧外患不断,战乱频繁,马匹严重的缺乏,连官吏们使役的小马都被朝廷征用上战场了。
余去非一行直到临近晌午才以公务繁忙为由离开了薛府,与康履在府衙中相汇。
余去非还是一如既往的恭敬道:“不知在薛府康王有何发现,看来他并未怀疑我们此行的真实意图,倘若他真的贩运良马来,难不成我们当真要买?”
赵构淡然一笑道:“有良马为何不买,再说了余大人在群牧司不是有相熟之人吗,届时待我修书一封与群牧司,并无大问题,既然是演戏就要演的逼真像样点,那样才好迷惑敌人。”
薛府管家薛亘确定余去非一行人确已走远离去后,才将密室中的李全请了出来,将其请往客厅见薛明礼。
薛明礼见李全到来,忙致歉道:“方才委屈了李少侠,万望海涵。”
李全一向浪迹江湖,本就对这些繁文缛节反感,爽朗笑言:“员外不必如此,我们江湖中人从不拘此小节。”
薛明礼的借刀杀人之计中李全是位关键性的人物,故此时他有意的想要在李全的心中博得一个好的印象,以让其对他减少戒备之心。“但不知少侠此番前来有何贵干,若有薛某能够帮得上忙的,定不辱使命。”
李全这人也是惯走江湖之人,一听就知道对方这是在向他示好,接下来就该是笼络了,于是他机智的岔开话题:“依我看员外还是少问些为妙,这事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知道的人多了,祸事也就离他不远了,李某是为员外着想,切莫怪小可这般无礼才好。”
薛员外心知李全乃江湖人士,向来的心胸坦荡,没有那些学了所谓孔孟之道的那些人口是心非的那一套,必不会欺骗自己,从他那刚才认真严肃的面目表情来看,所言非虚,心中也就释怀了,也就不再费口舌多问了,但凭借他多年来与各色人等周旋往来的经验来判断的话,此番李全来到这北方边境之地,定是授人之意而追杀与某人,并且想来对方身份应当是非富即贵,如若是江湖纷争亦或者普通老百姓,李全刚才就不会在自己的面前躲躲闪闪的。
在理清了这一连窜的事情之后,薛明礼又敏锐的嗅到了这其中蕴含着的商机,并且很有可能这还是桩从未有过的大买卖。在端茶送走李全后,随即将管家薛亘叫到了自己的跟前吩咐他叫人暗中盯着李全的一举一动,有情况立即随时的汇报。
完颜昌一行主仆二人已于三日前抵达了叶竹隘,收到了薛明礼递送来的消息,有大量的马匹采买订单,遂来打前站摸摸对方的真实情况,金国自立国以来,四处征伐,虽总是打胜仗,但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所以也想通过开展边境贸易来拓展税源,增加财政收入。
完颜昌一向主张对宋议和,是金国贵族里的铁杆主和派,这与他少年时与金太祖游历中原,曾经亲眼目睹了当时北宋汴京城里的繁华富庶歌舞升平,百姓们安居乐业,时至今日还记忆犹新。他向往中原的文化,所以在他的治域里,他大力的推行汉化工作,政绩斐然,后来甚至还娶了赵构的姐姐为妻,当然此为后话。
汴京郓王府里,年方二十的赵楷正在自己的书房卧轩斋李作画,在他作画的时候,尤其是在他全神贯注的时候,最不喜欢被人打扰了,从前有府中下人因打扰了他作画的兴致,突然间闯入他的书房而被他拉出去施以黥刑的,自打那以后郓王府中,除了传圣旨的无人敢在郓王写字作画的时候再去打扰他了。
看来自古以来有才华的都是如此有性格之人,难道这真是亘古不变之理?
因着老爹宋徽宗善画善写,对于郓王这种极具才能的儿子自然就格外的疼爱了,加之自小聪明伶俐,善画花鸟,极为精致。又善墨花,但是用墨稍显粗而略欠生动。长期以来以此技艺邀宠于宋徽宗,因此被委以重任,不仅封王,乃领实职提举皇城司,出入宫禁可以不限时间早晚而自由出入。
为了谋取政治资本,他广纳人才,府中豢养众多各色门客,广泛结交宫中与朝中各色官员,颇有古来贤王之风。因太过表露锋芒,严重的威胁到了太子的地位,太子赵恒早已经将其是为眼中钉肉中刺了,二人,二人明里暗里斗争不断,彼此互相看不上。
郓王府总管太监童二在门外禀道:“王爷,小人有要事禀报。”赵楷此时正在画一幅《百鸟朝凤图》,眼看着马上就要完事了,就吩咐童二在门外先行候着,待他完成这幅墨宝后再行禀报。
因有前事之秋,童二不敢贸然造次,只得一如往常般候在门外,不知不觉中已然过去了两个时辰了,待赵楷画毕走出书房的时候,已近天黑了。出来的时候正迎面撞见侍立在门外的童二,甚为奇怪,原来适才醉心于作画,竟忘记了童二候在门外有要事禀报。
童二低声对赵楷说:“刚刚收到北边来的飞鸽传书,九皇子赵构已经与金人接上了头,正在商谈买马事宜,那个李全请示下一步该怎么做?”
赵楷怒目而视,显然非常的生气:“蠢材,下次叫他不要与我们直接联系,让他有事找漕帮主事,不要到时候出了事情牵连上我们。别忘了,如果单单只是一个康王并不足为虑,九弟赵构向来与六弟赵杞交好,而六弟与五弟关系又非同一般,这景王赵杞的母妃正是时下颇为受宠的乔贵妃。所以现在看来只能是柿子还得先捡软的捏,既然暂时还搬不倒太子,而老五老六我们又还有所顾忌,那么就只有先从老九这个倒霉蛋身上下手了。”
童二在一旁听得那个心惊肉跳的,这皇家的兄弟哪还有半分的兄弟情义啊,比仇人都不如,难怪干爹时常教导他的那些孩儿们要认清形势,找好自己靠山的同时也要在必要的时候为自己留条后路,凡事不要做得太绝,因为这些人都是咱们惹不起的,这些实力派保不齐哪天就会成为咱们新的主子。
童二他们这些无根之人,进了宫那都是要拜山头的,目今童贯正当是权势滔天的时候,所以很多人拜在他的门下当义子,这样也使他比别的宦官升迁上要快的多,人常言道:大树底下好乘凉。时常在童贯身边耳濡目染,自然也学会了他的那一套行事方法与手段。
康王此行是奉了皇命圣旨去的,虽说只带了康履与自己的好兄弟小奴二人,但这二人武功已经属于上乘了,尤其是康履,正牌的禁卫军出身。童二现在想的是,在危急时刻如何能完成主子郓王交代的任务,又能够适时不动声色的提醒下康王一行人要多加防范有人欲加害于他呢?
思想想后,童二觉得还是自己亲自跑上一趟才放心。
赵楷早已经将其视为其贴身的第一心腹了,为童二能够如此忠心耿耿的对他而愈加青眼相看了。赞赏道:“如此甚好,不过仍是要谨慎小心为好,不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心中暗喜道:“是,王爷。那小人就先行下去准备了,明早便动身启程。”
这边余去非承了康王钧旨,用他的原话来说就是既然是做戏就要做全套的,于是立即连夜修书一封于父亲余邦光,让他帮忙传话给群牧司副使李余庆,最好能够亲自修书一封委托于他全权负责采买马匹事宜就更好了,虽然不大可能,但是想想总是可以的。
完颜昌在客栈里忧心忡忡的等待着属下的探秘回报。边境塞外的月夜,北风呼呼的刮着,刺骨的寒冷,完颜昌这位金国的贵族在思考着金国未来的命运时,满脸的愁容,就拿眼前所遭遇的困境来看,虽然金国已经建国六年有余了,表面上很是强大,但是近年来北方自然环境每况愈下,干旱、风雪灾害不断的侵蚀着自己的家园,下层牧民们流离失所,生活陷入与困境,加之中原频繁的战乱导致难民不断的涌入北方,加剧了他们的人口承载压力。中原百姓为他们带去先进的农耕文明的同时,大量的开垦荒地,也破坏了原有的森林植被,致使土地的荒漠化日渐严重,而且由于地球当时正进入气候的干冷时期,中国北方的民族,特别是游牧民族的生存受到威胁。迁徙和改变生活方式是他们面临危机时候所能够做出的为数不多的选择。
奴仆图鲁从外头风尘仆仆赶来向完颜昌回报派出去的探子侦查到的情况,急匆匆道:“主人,辽国人耶律大石与李处温也来到了此地,不知道他们是否也与此次我们与薛老爷合作卖马事宜有关。”
完颜昌骇然道:“你没有被他们发现你的行踪吧?”
图鲁狡黠的笑笑:“主人放心,奴才在回客栈之前故意在外头兜了一圈才悄悄的潜回客栈的。”
完颜昌在金国上层贵族当中是掌握实权的主和派,但是由于遭到金国内部既得利益者实权派的排挤,前段时间刚刚被迫辞去了所有的职务,目前处于赋闲当中,今次是作为阿骨打特使来襄助卖马事宜,近几年连续对辽用兵,致使金国内耗相当严重,金国人又向来不事农业生产,虽目前正在才去汉大臣韩昉的建议,学习中原,在中央议礼仪、兴库序,逐步的建立健全各种封建行政机构,但这些东西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正所谓远水解不了近渴,当务之急只能是以贩卖马匹来开源以解燃眉之急。
童二日夜兼程赶路,马不停蹄的,终于在三日后抵达了叶竹隘,因是私下出宫办事,不敢住驿站,也为了避人耳目,便自行找了间较为偏僻的客栈住下,为安全起见,他与李全商定以飞鸽传书来约定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在一间名叫好再来的小客栈的雅间内,二人见面后一番面上的寒暄后,就落座开始商量起具体的行动计划来。
李全自负到:“区区小事,何劳童总管亲自跑一趟呢,难道是信不过在下吗?”
童二早就听闻此人年少气盛的,向来的自负惯了,要不是看在他确有几分真本事的份上,当初是怎么也不会看上他来执行这么重要的一个任务,面对其咄咄逼人的语气态势,暂时压制住了自己内中的心火,一切为了大局着想。
“李少侠过虑了,童某并非不相信李少侠的实力,实因兹事体大,成败的关键牵扯甚广,为安全起见,不得不多加谨慎。”
童二当初雇佣李全为杀手之时,只说赵构一行三人准备叛逃金国,并未言明对方的真实身份。
李全虽处江湖之远,但是向来嫉恶如仇,哪得细想这其中的关节,童二听得李全说了辽人耶律大石也来到这边境小邑,顿时心生一计,何不来个借刀杀人,今后就算是万一真的追查了起来也完全可以推脱的一干二净的,与此同时就是如何巧妙的将消息散布到康王耳中,为自己留条退路。
入夜的叶竹隘衙门后堂,赵构、余去非、康履、小奴等人正在商讨明日的购马事宜。方才听完康履的回报:从薛府出来的李全去了镇上一个颇为偏僻的好再来客栈。
赵构焦急道:“有何新的发现?”
康履甚为警觉的看了看余去非与小奴,意思是让他们能够回避下,下边我要汇报的情况很重要。
但是小奴在关键的时候总是缺根筋,见康履用异样的眼神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厌恶的冲他抗议着:“你干吗用那种眼神看着咱家啊,我可没惹你吧?”小奴平日里被他欺负惯了,才会有此一问。
赵构摆摆手让康履不必遮遮掩掩的:“没关系,余大人与康履都是自己人,康将军是否有什么重大的发现?”
“童二来了,与李全会面的正是他。”说完连他自己都感觉到浑身不寒而栗了。
原以为赵构听到这个消息会很震惊和难过,但他们哪里知道刚刚穿越而来附身在赵构身上的吴潇却并不以为然道:“来了就来了,也许是郓王派来有别的公干的,大家伙儿不必紧张。”
康履仍在奋力的陈述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以期引起赵构的高度重视,也好应对措施。“近来郓王为了迎合官家,刻苦的钻研画技,颇有所获,官家与其志趣相投,对其另眼相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时常召其入宫参详观摩品评各种玉石字画,郓王则趁机借此机会钻营上位,现今连太子都不放在眼里了,此番他府里的太监童二私自出府,定是领了郓王钧旨冲着康王您来的,他一向视您为眼中钉肉中刺,当初在汴京的时尚有顾忌,现在您远离京城,他必将对您不利。”
赵构听他这么一解释,顿时也明白了这其中的厉害关系。熟读历史的他当然知晓,虽然这宋朝皇子间的争权夺位的事没闹得像唐朝玄武门那般惨烈,也没有清朝康熙年间九龙夺嫡那般热闹,但是北宋末年五子争位的历史他还是清楚的。
大皇子赵恒,因为是嫡长子,生母为惠恭娘娘,其早已经仙逝,当初宋徽宗赵佶立赵恒为皇太子也多少是处于对惠恭娘娘的思念,因郑皇后没有生儿子,就将赵恒一直带在自己的身边亲自抚养,视如己出,但赵恒为人胆小、懦弱而残暴,赵佶对其不甚喜欢,几次都欲行废立改立郓王赵楷,皆因大臣们力阻说不可动摇祖宗家法,根基国本才肯作罢。
三皇子赵楷,与赵佶一样是个颇具已属才华细胞的皇子,琴棋书画皆有所成就,自小就聪明伶俐,所学知识一点就通,能够做到举一反三,深得圣心宠爱。说起他的不世才华这里还有个插曲,重和元年赵楷曾经瞒着大家偷偷的参加了科举考试,由于其文采的确非凡,竟一路高歌猛进,披荆斩棘进入了最后的殿试。在殿试中发挥的更是出色,夺得了头名状元。发榜之后赵楷将实情告诉了徽宗,徽宗高兴之情溢于言表,但他又怕天下的士子们说闲话,就把当年第二的王昂提点为状元。其才华是赵佶其他皇子当中难有望其项背者,所以目今赵楷是最得宠、得势的那一个。而得宠得势之人就容易陷入嚣张跋扈当中,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五皇子肃王赵枢,与郓王同母弟,与其兄一样,也是位才华横溢之人,且兼具过目不忘之才。
六皇子赵杞,母乔贵妃,在后宫颇为得宠,所以子凭母贵。因其与赵构年纪相仿,二人感情要好于其他兄弟。
其他诸皇子,二、四皇子英年早逝,其他皇子又年纪商小,对皇权不构成直接的威胁,五弟肃王赵枢虽素来与自己不和而交好于景王赵杞、康王赵构,但毕竟是自己的同母弟,这俗话说得好,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
只有九王赵构,其母韦氏原本只是郑皇后宫中的一个地位卑贱的普通侍女,出身不够高贵,到现如今也还只是一个修容而已,并不得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