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伯彦很快的来到了府门外,虽说是风尘仆仆而来,但不得不说汪莺燕确实是与生俱来的天生丽质,隔着几十丈远,汪伯彦也就一眼认出了自己的女儿,虽说是穿着男装。
父女二人异地相见,自是分外亲热,然而转过头来,又不免责备起来:“燕儿,你一个女儿家私自外出,成何体统。”与其说是责备,倒不如说是另外一种父爱的深情表达。
汪莺燕被汪伯彦亲自引领着进了蜀国公府,一路上到处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张灯结彩的,还是忍不住急切的想知道,府中何人成亲?
虽然隐隐约约的,汪莺燕都能猜到个大概,但是汪莺燕始终不愿意面对现实,希望那人不是赵构,而是府中其他的人。
但这是蜀国公府的府邸,除了赵构,谁还能动员府中全部的人员忙碌起来呢?
汪莺燕跟在汪伯彦的身后,在经过一段稍稍僻静的廊桥上,汪莺燕停住了脚步,轻咬着嘴唇,还是忍不住的向汪伯彦询问了起来:“爹爹,这府中办喜事的、、、、、、?”
汪莺燕的话还没有问完,汪伯彦不无惋惜的叹了口气,自己女儿的心思汪伯彦哪能不明白呢?
自小与赵构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正室已经有主了,这侧室也定了,连媵妾也已经有两位了,如果再让汪莺燕嫁过去的话,就连媵妾的地位也不如了,除非、、、、、、
汪伯彦这一闪而过的念头,不是这一两天才有的,也许这个心思在他的潜意识里存在了许久,或者讲自从成为赵构的西席先生那天算起,就有了这样的念头。
正所谓唇亡则齿寒,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赵构能够登上大位,自然作为帝师的汪伯彦,那是的身价自然是水涨船高。
“看来,女儿你心中还是无法割舍掉对九哥的那份情义,从你出现在府门外,看见你的那一刻起,就已经预料到是这样的结局了。”
汪莺燕在感叹命运对自己的不公时,又对赵构产生的怨恨又加重了三分,明明是自己最先认识并且接触的时间是最长的,两人从小在一起长大,却敌不过这一个个的正室、侧室、媵妾。
梁师成宣读完旨意后,被赵构极力的挽留下来了,那何栗却是甩手拂袖而去,算是与赵构明里暗里彻底的决裂了。
“梁大官人,今日之事,实在是本公爷太过于疏忽了,才酿成眼前的这种局面。希望梁大官人回京之后在官家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随即赵构双手一拍,小奴捧着一个精致的木质小盒子,内有交子银两1000两,另有其它玉石珍珠等珍贵物品,这些都是从陈玉玲的嫁妆里精心挑选出来的。
权当是喂了狗了,谁让形势比人强呢,总有那么一天,这些经自己的手送出去的,全部让他们加倍的吐出来。
洞房花烛夜,陈玉玲身披大红的嫁衣端坐于床沿,一直在等待这赵构来掀起红盖头来,然而直到后半夜三更了,也不见赵构的身影,陈玉玲也不敢乱动,就一直在那里坐着等。
赵构却抓住余去非、小奴二人在书房中商讨着,这笔嫁妆该优先用于哪一个方面的工作。
商讨了半天也没有商讨出个结果来。
小奴向余去非使了使眼色,意思是,大喜之日,还不赶紧的去入洞房去,抓着我们两个在这里作陪作甚.
余去非很快秒懂:“国公爷,您看这都三更天了,您把新娘子一个人丢在新房里,这样怕是不妥。国公爷,咱们做人都得讲良心不是,您对陈老爷子讲的话,大伙都在场,到现在那话还犹如在耳边嗡嗡作响。”
一旁的小奴也在不住的拱火:“就是,就是。”
赵构起身望望窗外的天色,方才打更声也听到了:“也罢,暂且都回去歇息去吧。明日一早咱们启程到下边的县里边去转转,了解了解情况,没有调查权就没有发言权。”
赵构回到东厢房,推门而入,整个新房被布置得到处飘红,一派喜气洋洋的,门窗上贴着大红的剪纸红双喜,房梁上缠绕着红绸,新床的四个角上挂着大红的绣球,还有那摇曳生姿的大红蜡烛,房中简直成为了红色的海洋。
陈玉玲终于盼来了赵构,虽然二人已相见无言多次,但是彼此间从未有过单独的近距离接触,如今突然间二人结为了夫妻,不免让陈玉玲心中骤然紧张了起来。
陈玉玲紧张的不由自主的将双腿并的更紧了,放在双膝的那双嫩手的掌心开始不住的往外冒汗,透过薄薄的红纱盖头,陈玉玲发现赵构正从门外边往屋里走来。
脚步声距离越来越近,陈玉玲的心跳声也跟着怦怦的,越跳越快。
虽然每一个姑娘,迟早总有一天会迎来自己出嫁的那一天,虽然在脑海中预演过、幻想过这样的场景很多次,陈玉玲还是很紧张,虽然知道赵构进了门,也不敢主动去赵构搭话。
赵构从门外边进了房后,关好了门,走到桌边停了下来,将凳子往外拨了拨,坐了下来。
拿起桌上的精美银器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自斟自饮了起来。
说来甚是惭愧,借着这副皮囊,赵构只拥有前世的记忆,却没有继承这副身板的记忆。
二人新婚之夜,就这么各自端坐于两处,这陈玉玲也是一位脸皮较薄的娇美娘,想让她主动点向赵构邀宠,那真是犹如走蜀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赵构倒是想撩拨,却无处下手,真是急煞死人了,谁让赵构的前世吴潇悲催的连恋爱都没有谈过呢?完全没有半点的经验。
赵构转过头,对着陈玉玲鼓足勇气:“要不一起喝两杯,虽然味道寡淡了些。”
陈玉玲两颊酡红:“官人,这个都还没揭掉,自己揭开的话不吉利的。”指了指自己头上的红盖头。
陈玉玲临出门的时候,媒婆千叮咛万叮嘱,这盖头一定要入洞房的时候由新郎亲自揭开才行。
赵构看着桌上,摆放着一个精巧的白玉如意,这便是用来挑盖头的。
赵构放下酒杯,拿着白玉如意起身,来到了陈玉玲面前,慢慢的揭开盖头后,一张秀雅清俗的面颊出现在了面前,二八年华的姑娘,自是有那么一股子清灵之气,樱桃般红润的小嘴唇,恰好陈玉玲有点害羞的轻咬着嘴唇,最是令男人动心。
果然,每一个新娘子都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
此前赵构见过陈玉玲多次,虽然不曾认认真真的仔细的近处看过,只能算是有个大概的印象。
陈玉玲见赵构痴痴的看着自己,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更是倍感娇羞,脸上又飞起两坨红,就像那水嫩熟透了的西红柿。
陈玉玲紧张情急之下,说话都有些结巴:“官人、、、今日天色不早了,早些歇息吧,忙了一天了,也应酬了一天了,够累的,明天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官人你去忙呢。”
说完,起身来到了赵构的身后,帮赵构宽衣。二人同榻相拥而卧,自是一番颠鸾倒凤。
清晨,刚打开窗户,一股新鲜如初的清新空气,迎面扑鼻而来。伴随着一缕缕金色的光芒,太阳缓缓的从东方懒洋洋的升起,门外头早有侍候着的丫鬟、下人们候着,见赵构起了床,忙在外头问安。
“国公爷,让小的们进来侍候您和夫人梳洗吧。”
这是有经验的婆子在提醒屋内的主人,赶紧的穿戴整齐,他们才好进来。
赵构都是没有什么,已经起床下地了,倒是昨晚陈玉玲初经人事,哪晓得赵构那么不懂得怜香惜玉,害得陈玉玲现在连下床都困难。
没得法,在困难也得起床,不能在下人们面前丢脸主母的脸面。
穿戴整齐之后,陈玉玲细声软语唤她们:“都进来吧。”
好家伙,她这一唤,呼啦啦的一下子进来四五个人,有专门侍候赵构的,有专门侍候陈玉玲的,那年长的婆子专门侍候床榻上,见着白纱巾上那抹鲜红的落红后,才满意的将其收起来,朝赵构会心的一笑。
赵构倒是没有注意,此刻赵构想着的是从今天起,江陵府注定不会再有平静的日子,那些被粉饰的太平,势要将它撕烂。
赵构梳洗,穿戴整齐后,已经走出门槛,又回过头来向陈玉玲交代着:“这些天要到下边的县衙去走走,府里边一应事宜就全托付给你了。”
这话即是说给陈玉玲听的,更是说给这些下人听的。陈玉玲的出身毕竟不太好,怕她们这些人当中有人存心刁难与她。
陈玉玲轻盈的回了句:“知道了,官人且安心去吧。”
赵构来到大厅,汪伯彦、余去非、康履与小奴等人已经等候多时了,众人见赵构来了,都站了起来。
“都坐下吧,昨晚不胜酒力,让诸位久等了。”
余去非此时起身:“国公爷,您这刚娶了新夫人,何必如此着急着料理江陵府这摊子烂事,不若再迟几天动身也不迟,这常年累月的也不差这一两天的事。”
“早一天理清楚这些烂事,也好早日将朝廷的税赋催缴上来。”
偏偏这个时候康履来到了跟前:“国公爷,恐怕您这两天还真是脱不开身。”
赵构知道既然康履在这样讲话,肯定是又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这话怎么说的?如果没有什么非必要脱不开身的事情,一切就都还是按照原定计划行事,只有下沉到下边百姓中间才能掌握第一手的真实情况,才不会被那些浑水摸鱼的人蒙混在鼓里。”
“今天一大早,府衙里刚接到转运使大人何栗女儿被人谋害了,具体的详情要待仵作验明尸身后才清楚。”康履也是刚刚得到的这一消息。
在自己的治下发生了这么性质恶劣的案件,还是荆湖北路最高行政长官的千金,什么人干的?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赵构觉得兹事体大,决定就事件本身展开调查,抛开之前与何氏父子的纠葛恩怨,一码归一码。
“既然现在情况有变,那这样,康履你先行去打前站,这边了结这个案子后,再去与你汇合,另外你到了地方要想方设法的与韩世忠取得联系,看看他潜伏的成果如何?”
当赵构与余去非、小奴、汪伯彦一行四人来到何府后,刚到府门前,就发现阖府都沉浸在一片哀愁之中,何栗更是悲从中来,这白发人送黑发人。
小奴上前与何府的门房交涉,让何府的门房进去通报,这门房倒也拎得清,虽说府中的老爷与这新来的蜀国公素来不对付,但是现在人死为大,既然蜀国公亲自上门来祭奠死者,虽然心里头还是有些老大不情愿的,心里头也在做着剧烈的思想斗争。
小奴看出有点不对的苗头,马上施展出他拉虎皮扯大旗的本事来:“让你进去禀报就去,还磨蹭个啥,这都是屈尊到了你们何府,那是给你家老爷、公子留着面子呢,在这江陵府地面上发生的一切大小事宜,都归我家国公爷管,就是你们转运使何栗何大人来了,那面上也得毕恭毕敬的,你这没眼力见的,所以混到现在也还只是个门房。”
赵构在一旁听他们啰嗦了这么久,早就等待的不耐烦了,上前去一把将那该死的门房推开:“滚开,别跟他在这里废话,今天本公爷是公私兼顾,再有阻拦,以藐视朝廷命官的罪名将其捉拿到牢房里头去蹲几天,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就都一个个的老实了。”
正说着话,何焕从大门里出来了。
“呦呵,原来是蜀国公,真是失敬,未曾远迎,还望包涵。”
却原来赵构之前只是一直知道有这号人的存在,见面却还是第一次:“敢问这位公子你是、、、?”
“不才,何焕。今日府里边不太平,蜀国公您还是请回吧,这里边着实的不欢迎你们。”
以赵构之前的暴脾气,直接先把你撂倒了再说后面的事情,但是今日事出有因:“何公子,桥归桥,路归路。在本国公爷的辖区内出了这么性质恶劣的案子,本公爷定会给你们何府一个交代的。今日上门叨扰并无他意,只是想来拜祭下令妹,顺便查看下现场,想来何公子与令妹感情甚笃,也不想就让她死得这样稀里糊涂、这么怨吧?”
既然硬刚不行,那就只有打打感情牌了,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
“不得无礼。”早有那府中眼尖的仆人跑进府里去,将这外边发生的事情禀报给何栗了。
“蜀国公,请恕犬子无状了,府中出了这等败坏门风的丑事,还劳您亲自过问,实在是愧不敢当。”
赵构摆摆手,示意何栗不要再说下去了,前头带路。
何玲琳的尸体还停放在其闺房里,两名验尸的仵作正在验明正身。
“有什么线索没有?”赵构对这仵作干的事情也不大懂,在古代发生了这种他们认为所不齿的性侵案件,一般都很难侦破,首先收到封建思想的荼毒,受害人出于对家族或者自身的保护,不会选择去主动报案;其次,这年代受到侦破技术的限制,这类性侵的案件难以收集到确凿的证据;再者,地方官府上发生这类案件,往往会被视作是有伤风化,不受圣人的教导,朝廷往往会对地方官员作出严惩。
因此,一般的官员遇到这样的案件,地方官往往会快速的草草结案,以期达到快速破案的假象,或者是屈打成招,所以才会有窦娥冤这样的悲惨事件的发生。
但赵构是谁?天潢贵胄,升官还能上升到哪个级别呢?郡王、亲王、二字王、一字并肩王,在往上才是赵构的终极目标。
赵构就是要破除这样的陋习,还那些女同胞们一个公道。
在一千年以后的二十一世纪,女同胞们早已经顶上半边天了,思及眼下,封建时代妇女的鼎盛时期是唐朝已经成为过去时,经历过五代十国战乱纷飞年代的洗涮,宋朝妇女的开放程度及人们思想已经在被慢慢的二程理学所禁锢。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这就是典型的对妇女的歧视与思想的迫害,容易让广大的女同胞背上严重的思想包袱。
赵构想极力避免,这种荼毒人们思想的,客观唯心主义学说的封建余毒继续扩大传播面,不仅当前,也为以后不会重蹈负责。
既来之则安之。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
仵作填写完尸格,将其拿给赵构,确认其确已死亡,死亡的时间大约为八个时辰前的子时,也就说在半夜的时候。
死者面部有淤青且呈现出紫绀,手臂上有瘀点性出血,血液呈现出暗红色并且伴有痉挛,瞳孔散大。说明死者生前是被人捂住口鼻窒息而亡的。
也就是说,被害人何玲琳在被侵犯的时候,都是在上半夜,从勘察的现场来看,这间屋子此前有四个鞋印,分别来自四个不同的人。其中两个自然是何玲琳自己的,另一个是丫鬟小婵的。
“那另外两个不同的脚印是男人的还是女人的?”
年长的仵作名唤丁全,家里头祖辈都是在衙门里吃这碗手艺饭的。
“回国公爷,是男子的脚印确凿无疑。”
赵构很惊奇丁全竟然能看一眼脚印就分辨出是男是女。
“你不会是胡诌的吧,怎么就那么肯定就是男人的脚印呢?”
丁全也不辩驳,直接耐心的向赵构分析着:“国公爷,请看。”
丁全用手指着地上那几个看似杂乱无章的脚印:“这小脚的脚印必然是何小姐的,这再稍大点的是丫鬟小婵的。另外几个大脚印明显比这两个脚印要大上不少,另外也还不是一个人的,而是可能有第二个第三个男人的。”
正当丁全分析的头头是道,令赵构颇为欣赏,却被何焕怒不可遏的暴骂:“你个下贱货,休得胡言乱语,舍妹乃大家闺秀,从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说有几个男人至此,不是平白污人清白吗,看某今天不撕烂你那张臭嘴,如此这般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何栗这白发人送黑发人,向来疼惜他的掌上明珠,想不到转眼间已是天人两隔,好不让人痛心,但是他起码还保留着一点理智,知道要破了此案还需要赵构鼎力相助。
“焕儿,休得无理,一切自有蜀国公公断。”
在场诸位除了两位仵作,就属何栗与余去非有过断案、审案的经验了,有些不好当着何氏父子的面前,勘察完现场后,赵构一行人回到府衙探讨起案情来。
“余大人,你认为这桩案子该从何处着手破案呢?”
在方才回府衙的路上,余去非心中已然想好了应对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