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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倒贴嫁女(1)

赵构的这招借刀杀人之计,不可谓不高明。

何焕明明知道这其中有诈,却苦于无证据,也不得不吃这眼前的哑巴亏。

蜀国公府大厅内,汪伯彦、康履、余去非与小奴等一干人,齐聚一堂,商讨下一步该怎么办,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将矛盾公开化了,反而不用束缚住手脚,可以大展身手了。

然而,汪伯彦对此事一直就秉持的是悲观的态度,认为赵构行事还是太鲁莽了些,这样耍手段,容易落人把柄,授人以口实,日后被言官们知道了,免不得要遭罪。

童二早在赵构被贬江陵南下之时,就一直紧紧秘密的跟踪而来,现在江陵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而且还死了人,在获知了消息的第一时间,就通过他的谍报渠道,飞鸽传书给了郓王赵揩。

赵构见众人沉默不言,为了打破这可怕的沉寂,赵构率先开口:“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诸位无需多虑,放心吧,不日就将会有新的旨意下来,咱们与其在此杞人忧天,倒不如谋划下,下一步如何将洞庭湖水匪剿灭了才是正事。”

汪伯彦首先站出来反对:“现在谈这件事情是否太早了点,那曹、杨二人盘踞洞庭湖水面多年,深谙水战,危害荆湖路也不是一两天了,天下大计,当用二广财力不假,但苦于二贼势大,朝廷几番征剿均无功而返。这说明此二贼颇有实力,切不可小觑了,务必征得朝廷旨意之后方可行事。

次之,兴大军剿匪,需人、财、物先行,俗话说得好,这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再次之,敢问国公爷这手下大将有几个,兵源有多少,军粮储备又能够几万人马吃度几日,兵饷又几何?”

这些问题一个一个的还真是扎心了,问得赵构一愣一愣的,确实一切尚未准备到位,就轻言战事未免过于草率了,不过仅仅片刻的功夫,当赵构把这些问题都一个一个的缕清楚了之后,就觉得这些又都不是什么问题了。

作为一个穿越者,当然不会这么LOL,赵构只是在用这种方式向他的追随者们,下一步他的行动目标是什么。

关于人,赵构早已经在请罪的奏折中,想自己的便宜老爹赵佶,申请让李纲、苗傅赶紧南下来带兵剿匪。

关于财力,赵构对赵佶很是了解,言称此次不需要朝廷的内库出一分钱,全部由自己自筹军饷,兵源也就地征调,朝廷只需要下一道“便宜行事”的旨意即可。

赵佶这回倒是对赵构开始另眼相看了,想都没有想就同意了,反正不用朝廷的一兵一卒,不花费朝廷的一分一毫,赵佶当然乐得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亘古以来皆如此。

正当赵构与众人商讨剿匪策略之时,小奴进来禀报:“国公爷,门房来报,有一老头自称是您老丈人的,说是今日乃良辰吉日,要您与那陈玉玲姑娘完婚。”

众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有汪伯彦父女二人蒙在鼓里。

赵构听闻,贼溜溜的望了望汪伯彦,心忖:这老夫子迂腐得很,要是知道自己堂堂的天潢贵胄,私自与人定亲,不知又会生出多少事情来。

为了堵住汪伯彦的口,赵构闪烁其词的敷衍着:“这个,这人想必是走错了府门,诸位稍后片刻,某去去就回。”

赵构起身便向小奴使了使眼色,便与他一同来到了偏门,果然那老者便是盐帮帮主陈其,由其座下弟子推着木质的轮椅在最前面,紧随其后的是顶大红的花轿,由八人抬着,想必轿子里边坐着的便是新娘陈玉玲了。

赵构拱手向陈其躬身施礼道:“陈帮主,你这是何意,按照我们原先商量好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陈其抢白了。

陈其故作惊讶状:“想来蜀国公近来俗事过多了,您又贵人多忘事,那就由老朽勉为其难的再向您捋捋清楚,这王闳孚是不是已然身亡。怎么——您堂堂的皇子,蜀国公不会是想食言,失信于天下人吧?况且,老夫也不白让你娶小女,瞧瞧——这些,不真是你所急需的,有些东西不便拿出来,还在我们盐帮的府库中。”

赵构顺着陈其用手指所指的方向看去,送亲的队伍后头浩浩荡荡还跟着五六辆马车,每辆马车上都摞着两层四个堆共八只大箱子。

赵构当然明白这些箱子里装着的都是真金白银,也的确是目前最急需的,有了这些钱就可以招兵买马了。

正所谓形势比人强,但是赵构还是想推诿推诿,多少挽回些面子。

赵构故作露出一脸的难色:“此事太过于仓促了,府中一应事毫无准备,莫不如再过些日子,另择良辰吉日,这样才不至于辱没了陈小姐。”

陈其乃是行走江湖的老手,这种以退为进的手段,一眼就被他识破了:“贤婿莫要再推辞了,府中布置事宜,婚宴事宜,无需你多费心,一切都为你准备好了,连做饭的厨子都已经在你的后厨忙开了,你只需要换上新郎的衣裳,安安心心的做你的新郎就好了。

汪伯彦在听了康履、余去非等人的解释后,依然感到大为不妥,但是又显得无可奈何,也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再说那汪莺燕,自从赵构一行人南下之后,已经约莫有小半年的时间了,汪伯彦离开汴京城南下寻找赵构也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也甚是思念着赵构,也一直带着丫鬟南下追随赵构南下来了。

主仆二人为了沿途的行事方便,均女扮男装,省去了诸多的不便。

历经千辛万苦的,跋山涉水,乘船、坐马车终于来到了江陵城外。

江陵府乃江南地区首屈一指的鱼米之乡,向来富庶,此时恰逢入城之人较多的时候,城门口守门的官兵一个个精神抖擞,对过往的行商、脚商、小贩、赶集过路的百姓们等过往行人,一一严格盘查,确认没有问题的才会放行。

丫鬟小雪略微不安的向汪莺燕道:“小姐,这江陵城盘查的这么紧,莫非蜀国公与老爷他们身有不测?”

汪莺燕方才也只是远远的瞧见入城处,排队的人很多,向前推进的速度很慢,便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兆,这会儿听丫鬟小雪这么一讲,心中更是充满了忐忑不安,汪莺燕心中默默为赵构和爹爹汪伯彦担忧了起来。

终于轮到主仆二人之时,一切无异后,汪莺燕这才拱手向城门口的官差问起:“敢问这位官爷,蜀国公府要如何走?”

官差一听来人打探起蜀国公府来,立时警惕了起来,无它,江陵府前几日才遭受洞庭湖水匪突袭,连江陵府的牢房都差点被攻陷了,这二人听口音就不是本地人,突然间问起蜀国公府,这不是明摆着是冲着蜀国公府去的吗?八成是刺客也说不准。

汪莺燕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又赶忙解释道:“这位官爷,我们主仆二人自京城而来,与蜀国公乃旧识,今日特来拜访而已,别无他意。”

“郭威,你干什么,那二人有什么可疑之处?带过来,让本将军细细审问一番。”

城门口上一白袍小将,从城墙的右侧楼梯上精神抖擞的走将下来,那郭威见状赶紧将适才从汪莺燕手中接过的银票往袖口里面小心的塞了进去。

谁都知道这白袍小将军,就是仗着自己父兄的军功赚得这城门守将的官职,虽然打心眼里是瞧不起,但是人在屋檐下,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来人是谁?就是那有名的二世祖刘锜。

郭威屁颠屁颠的来到了刘锜的跟前:“回禀刘将军,这二人自称为打汴京城而来,这不是您老交代的,凡是自北边而来的愈加要加强防范吗,末将正在对此二人进行盘查。

刘锜这厮乃是南宋初年著名的抗金大将,想不到此时也还是窝在江陵府,干着城门守将的差事。

一代名将崛起之地,在繁华富庶的江陵城,而不是战火纷飞的边境苦寒之地。

汪莺燕与丫鬟小雪女扮男装,骗骗郭威这一根筋的生瓜蛋子还行,作为二世祖,想当初在汴京城的时候,为将樊楼的姑娘们带出去游山玩水,又为免遭受父兄的责骂,时常也将那些樊楼的姑娘们女扮男装带在身边。

刘锜来到二人中间,先是将郭威递上来的路引查验了一番,方才又听闻打汴京城而来,也知道在汴京城,多得是非富即贵之人,言语中也多了几分客气:“二位远道而来,又自汴京城而来,真是巧了,末将亦是出身于汴京城,本应热忱欢迎远道而来之客,奈何近日这江陵府日前有点不太平,故对过往之人盘查的严了些,二位切莫怪,末将也是职责所在,不敢怠慢。”

汪莺燕故作镇定,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无妨,将军恪尽职守,实在是令在下佩服。”

刘锜依然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左手握着挂在腰间的胯刀,凝视了汪莺燕片刻又道:“方才不小心听到你们的对话,要去蜀国公府,所为何事?如果不是很着急的话,刘某愿为二位行个方便,派人前往蜀国公府代为传话,只是这蜀国公府守卫森严,不是某这种位卑职小的小将可以随便进出的,如若二位有名帖的话就大为方便了。

汪莺燕看这刘锜英姿伟岸,尤其身穿一袭白色铠甲,更显风度翩翩,心中设防意识又下调了一半。

在左右观察之后,伸手示意将刘锜引到了城门边上的一个墙角处,小声附耳道:“将军,实不相瞒,我是蜀国公的小师妹,家父乃是蜀国公的授业恩师汪伯彦,此番我主仆二人为免路途恐遭贼人算计,故女扮男装。”

既然将女扮男装之事交代了出来,又说出了与蜀国公的家世渊源,想来是错不了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这种渊源是真的,我刘锜也算是有功了,这蜀国公到时候不定怎么感谢我?这就是两个骗子,若是不敢让我带去蜀国公府,那就是有诈了,我也没什么损失。

刘锜的眼珠子提溜一转,随即换上了一副热情的面孔:“原来是汪公子,失敬失敬。”

接着又冲倒霉的郭威大声呵斥:“你个没眼力见的狗东西,好好的给我盘查每一个进出城门的人,这二位公子乃是蜀国公的故交,本将军亲自带领他们去蜀国公府,这里就交给你了。”

刘锜虽才在江陵府任职七品下兵曹参军事,负责江陵府按时启闭城门,但是刘锜并不甘心在地方上这样蹉跎岁月,一心想着有朝一日也像自己的父兄那样,上前线大战场,浴血奋战,建功立业,早就想离开这江陵府了,要不是爹爹刘仲武三番五次答应刘锜,在三年内把他调回边军中任职,按照他的脾气是,早已经挂印而去了。

这现如今有这么现成的在皇子面前露脸的机会,刘锜还不得赶紧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要是有蜀国公的照拂,提前回到边军去任职那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刘锜骑着马,领着汪莺燕和小雪主仆二人,前往蜀国公府。

“二位姑娘,蜀国公府到了。二位稍等片刻,末将前去递名帖求见。”刘锜见马车里的两位没有言语,就当是默认了。

刘锜神采奕奕来到了蜀国公府的门前,恭敬的地上了自己的名帖道:“在下江陵府兵曹参军事,这二位乃是蜀国公在汴京城故交,刚好被下官在城门口有幸遇见,故领到蜀国公府。”

一校尉模样之人,用眼睛斜扫了一下名帖,又看了看刘锜身后的马车,心想,今日乃是蜀国公的大喜之日,万不能冲撞了,谁知道里边坐着的是什么人,便开口拒绝:“今日府中正在办喜事,如果想进去的话,只有持有喜帖的才能进去,其他的今日一概不认。”

然后,将刘锜晾在了一边,又继续指挥起几位士兵,嘱咐他们将大红的灯笼赶紧的挂上,大门上贴好红喜字。

刘锜自感官微职小,不具备刷脸的说服力,俗话说的好,宰相的门子七品官,何况这蜀国公府?

继而刘锜又打蛇随棍上,顺着那校尉的话接过话茬:“不巧,这二位正是来讨喜酒喝的,这远道而来的,虽没有请柬,但是与蜀国公当真是故交,特意从汴京城赶来,实属不易,还是麻烦这位小哥通禀一声。”

刘锜边说话,边小心的察看着四周,其他的人手中都有事,正忙着,贴喜字的贴喜字,挂灯笼的挂灯笼,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刘锜就又从怀中掏出一张五十两的交子塞到了那校尉的手中:“小小心意,小小心意,小哥行个方便,行个方便。”

那校尉也不敢独吞,同其他三名同伴用眼神交流了片刻之后,见无人提出反对的意见,便决定了笑纳:“既如此,那某就勉为其难了,烦请将姓名籍贯报上,某好前去禀报。”

刘锜赶紧的又折回到汪莺燕的跟前,只见此时的汪莺燕脸色凝重,双眼通红,显然是被眼前的张灯结彩,挂着的红灯笼以及红色的绸子给气得不行。

那种失落的感觉,就好比自己最喜欢的东西被人抢走了。

千里奔波,兴冲冲的来,没想到人还没有见到,先是就撞见了令汪莺燕最糟心的一幕。

“姑娘,姑娘、、、、、、敢问姑娘的芳名?告知在下,好转述,不然今日这大门我们怕是连门槛都跨不过去。”

刘锜连声叫了几声,都不见汪莺燕的回应,都是因为汪莺燕还一直沉思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汪莺燕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任谁看了,心中都会让人不寒而栗;那副神情,任谁看了,都会让人看了心里发慌。

此时的刘锜真是如热锅上的蚂蚁,两头煎熬,里外不是人了。

今天这马屁算是拍到马腿上去了,看这情形,眼前这位是打翻了醋坛子的节奏,里边的那位还不定会把自己怎么样呢?你说我怎么真倒霉,今天管这桩闲事。

不过,也该刘锜时来运转,那校尉进去禀报的时候,都还没有进到正厅,也没有见到小奴,倒是刚好撞到了正欲往外走的汪伯彦,因为都得急,还差点迎面撞翻了。

汪伯彦也正在气头上,作为西席先生,却教授出赵构这么一个不尊礼法之人,这是要砸了汪伯彦的招牌啊。

汪伯彦发觉,赵构自从北方边境叶竹隘回来以后,似乎变换了一个人似的,皮囊还是那一副,内里却全都更换了。

不仅不遵从礼法了,而且主意还特别的大,从前一有什么事情都会向他这个先生请教,可是现如今呢,别说是请教了,现在是连他的劝诫之言都听不进去了,更遑论其他的呢?

两人彼此间在不同的道路上行进着,且渐行渐远。

“怎么回事,何故如此的着急忙慌的?”这是在蜀国公府,汪伯彦拼命的压住心中的怒火,不让他爆发出来。

那校尉自然是识得汪伯彦:“对不住汪先生,门外头有一自称是汴京城而来的两位蜀国公的故交,说是来讨杯喜酒喝的,我们也拿捏不准,不敢随意放他们进来,只好来向小奴总管禀报,谁知,匆忙之中,冲撞到了您。”

“算了,以后遇事不要如此的莽撞。”

那校尉如蒙大赦,刚要拜别汪伯彦,才转身,就被汪伯彦叫住了:“算了,现在府中正在办喜事,凡是都要小奴总管张罗着,哪有空闲来管你这个事情,还是我同你出去看看吧。”

那校尉也是脑瓜子活泛之人,心想,这汪伯彦乃是蜀国公的授业恩师,听他的话总不会错。

“那就有劳汪先生了。”

汪伯彦头一点,“前头带路吧。”

汪伯彦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会一路追寻到江陵府来,更想不到一来,就会撞见蜀国公府张灯结彩的办喜事,虽然这一切连赵构自己都觉得过于唐突了,奈何,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言出必行,这是做人的底线。

不管怎么说,拔除掉了王闳孚这颗钉子,接下来在江陵府所推行的施政措施,遇到的阻力肯定减弱了,也能最大力度的按照赵构自己的意愿来顺利推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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