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的脸阴沉着,脸色十分的难看,身边的人谁也不敢靠近,生怕哪一句话没有讲好,哪一件事情没有做好,撞到枪口上去了。
“张真人,吉时已到,不可误了吉时,看样子是不会再有其他的什么人来了,咱们开始吧,那些人本就是些无关紧要之人,不来就不来吧。”
只有小奴看穿了赵构的心思,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的,心里边怕是把这些人拉进了黑名单了,瞧着吧,你们这帮人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另一边,康履已经在王闳孚的船上找到了证据,这个斯文败类,果然打着替官家办事的名号,到处干些肮脏龌龊的勾当。
康履带着江陵府的十来个捕头衙役,早早的在王闳孚的官船靠岸的码头埋伏着,就等他自投罗网了。
王闳孚却还在船中醉生梦死,不知道危险已然向他悄悄的临近,也是,这帮人在江陵府横行霸道惯了,往日的时候哪个官府哪个衙门敢栏他们的官船?
偏偏赵构不怕,也不信这个邪,非得要捅他们这个马蜂窝不可。
王闳孚的官船刚刚停靠在江陵的津江码头,康履的大手一挥,江陵府的捕快衙役一拥而上,很快的就将船控制住了。
“不好了,不好了,王大人,咱们的船被一伙官兵给扣住了。”
“是哪个不长眼的,连我的船都敢扣押,没看见船上挂着的旗号吗?告诉他们,识相速速离开船,大人我今天开心,就不计较了,如若不然定叫他们好看。”
康履从船上的底仓里搜出了十几个如花似玉的良家小娘子、小姑娘。
“你们别怕,我们与船上的这伙官兵不是一伙的,我们是来救你们出去的。”
刚开始,这些女的还怯生生的,不敢上前与康履接茬搭话,直到听见船上还有厮打的声音,又见康履长的一脸正直的模样,不像是坏人。
有一个长的比较年轻的女孩,大概是哪户员外的千金:“姐妹们,别犹豫了,难道你们真甘心被卖到窑子里去做窑姐吗?”
一听说要被送去做窑姐,所有的人都开始动了起来。毕竟,这边放着大好的阳关大道不走,谁愿意去走独木桥呢?何况,两家女子,若不是迫不得已,谁又愿意去干那样的营生呢?
到了这个时候,王闳孚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还不知道是什么人敢在他这个太岁头上动土。
康履和王闳孚面对着面:“王大人,请吧。”
王闳孚恼羞成怒:“既然知道我还是谁,还不速速滚下我的船去,你家大人今日心情好,也就不跟你计较了。”
康履也不与他逞口舌之快,只是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王大人,王公子。在末将面前就不要摆你的那副官腔了,就是知道是你王大人的船,特意在此等候的,请吧。”
下了船后,康履吩咐道:“张捕头,你给每个姑娘发放五两银子的盘缠,让她们各自回原籍。”
姑娘们依次排好队,在张捕头的手中领取银两,领了银子后,都给王捕头和康履请安,便走了。只有那位在船中与康履对话的姑娘久久不肯离去。
康履等人完成抓捕任务,准备将王闳孚押回江陵府衙,见身旁还有一容貌清秀的女子立在自己的身旁,方才在船上的时候,由于逆向反光也没看清楚,此时那女子低低抬头,胜过晨光中的露珠一般惹人心醉,轻着的丝衫,隐隐的可以看见雪白的手臂。发簪是一只檀香木做的,垂着一颗浑圆的珍珠,轻描黛眉,略施唇红,宛若一位仙子,在一池荷花的凉亭边乘凉,躲避着炎炎的夏日。
“姑娘,她们都拿了银两各自回去了,姑娘你怎么还在此地?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那倒没有,只是想当面向恩公谢恩。不知恩公怎么称呼?”
“在下姓康,单名一个如履薄冰的履,恩公不敢当,虚长姑娘几岁,就叫一声大哥吧。”
“奴家名唤巧云,乃龙虎山人士。恩公,后会有期。”这才依依不舍的拜别了康履。
王闳孚被抓的当天,童二就收到了消息,就立即飞鸽传书向赵揩做了禀报。
那王黼原本就是支持赵揩争夺皇位阵营里的,于情于理、于公余私赵揩觉得还是有必要将这一消息告知与他。
这样一来,以后也省得自己直接出面与九弟产生正面的冲突了,躲在暗处谋划,行事更为隐蔽和方便。
王黼具有出众的口才,才智又出众但好无学识,能够做到如今的高位,那张善于巧言献媚的嘴功夫最了得。
那张血盆大口张开之时,可毫不费力的吞得下一只成年男子的拳头。
王黼听闻自己的独子被囚禁于江陵府牢房之中,心里立刻就气炸了,赵构小儿,某与你从今往后势不两立。
废话,早在你王黼投靠了赵揩之后,就已经注定是势不两立的,何须现在来说。
以赵构的性格,现在唯一能够尽快解救儿子王闳孚的就只有当今的官家了,思定之后,王黼也顾不得在赵揩的面前失礼了。
赵揩也是经与世故圆滑之人,故意拿着茶杯:“王大人刚刚说的那些话,小王从不曾听过。”
王黼双手抱拳施礼后,才匆忙的离去。
次日,外边才三更天,王黼就起床穿衣洗漱,贮备上早朝,虽然距离早朝的时间还有两个时辰,王黼的府邸离皇宫又挨得近,往常的时候,只要提前一个时辰就够了。
四人抬的大轿子行至皇宫门外时,因时辰未到宫门紧闭,王黼在轿子里坐着有些疲乏了,便下轿来走动走动,舒展下身体。
才出了轿帘,发现宫门前才寥寥数人,其中就有李纲和邢博岩。因二人均为武将,便不由自主的上前想与王黼叫声招呼,闲扯几句,不曾想,王黼竟然连看都不看二人一眼就径直又钻进了轿子里去了。
弄得邢博岩与李纲恼火的不行,尤其是邢博岩:“呸,什么东西,眼睛长屁股上了。”邢博岩往日里就很看不惯此人的行事作风,早就听闻王黼此人恃宠而骄,为人毫无节操。
当年王黼年轻的时候,是靠何执中推荐而得以晋升,但是上位后不思报恩,却还恩将仇报,落井下石。为了抱住当时正处于如日中天的蔡京的大腿,上疏论奏何执中二十条罪状,其中大多为子虚乌有的诬告之言,幸亏赵佶不听从,驳回了王黼的上疏,才又避免了一桩冤案惨剧的发生。
宫门徐徐开启之后,王黼才一只脚刚踏进崇政殿内,便施展开了来之前在路上就早已经谋划好的计策。
先是一进门就“噗通”一声,在满朝文武大臣的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啕大哭着,弄得满朝文武百官那是莫名其妙,连梁师成大声传旨“皇上驾到”的声音,大家都没有听见,梁师成本想再来一次,那架势都做好了,却被赵佶制止住了。
龙颜震怒:“你先问问怎么一回事,这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朝廷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梁师成赶忙从龙椅边三步并作两步走,来到众位百官围观人群中大声疾呼:“各位大人,各位大人,让让路,让咱家进去瞧瞧。”
这也就是在宋朝,朝官们才敢如此撒泼,这要是放在洪武年间,你看老朱会不会让你回家去吃老米,保不齐吃饭的家伙什都保不住了。
梁师成费了老大一把劲,才挤进了人群中,瞧见下跪之人为宰相王黼,老泪纵横的。梁师成见状,赶忙上前扶起王黼,并呵斥围观的众人。
文武百官分列两排站定后,中间就只剩下了王黼还瘫跪在地上,王黼又用力挣扎着往前挪了挪,先是重重的向赵佶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上辞表:“官家,昨日从将领传来消息,老臣那犬子被囚禁于死囚牢房之中,不日将开刀问斩,你说让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天爷对微臣是何其不公啊。”
端坐在龙椅上的赵佶听到江陵二字,心里也是咯噔了一下,隐隐感觉到事情有点不妙,可能与自己有干系。
心说:那江陵是吾儿九哥被贬谪之地吗?难不成、、、莫非、、、?不,不,不,不可能的。自己的儿子赵佶自以为多少还是了解的,虽然平日里赵构在他的面前表现的过于优柔寡断,但也绝非是那种口蜜腹剑之人。
既然已知晓那人是王黼的儿子的话,看在老臣的面子上,九哥定然不会做出这等荒唐的事情来。
正当赵佶陷入自我的思考当中,三哥赵揩又来了一个神补刀:“父皇,那王丞相乃国之栋梁,为我大宋鞠躬尽瘁,呕心沥血,九哥不但不予以尊重,反而对其儿子私自逮捕关押,其心可诛,若非预行不轨之事。”
赵佶一听,什么?欲行不轨之事,头脑就瞬间换了一人的了,当场发飙,平日里那个看似儒雅而风趣的帝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活脱脱一副暴君模样。
赵佶怒不可遏:“三哥,你且说来,那逆子欲行何不轨之事?”
赵揩已经将之前早已经想好的说辞,在文武百官的面前娓娓道来,那情形,仿佛他赵揩就在身边聆听一样。
“王丞相之子王闳孚乃是奉旨为父皇您的艮岳采办石料,奇花异草等,不料王闳孚的采办官船经过江陵府的时候被九哥撞见了,很明显的九哥这是想将那船上的东西据为己有,这难道不是欲行不轨之事吗,不是大逆不道的吗?”
此时,那站在殿上的邢博岩,脸上直冒冷汗,连双腿都有点不由自主的颤抖着,难怪刚才在宫门外的时候那王黼老贼不理会我和李纲,原理肚子里早就同郓王憋好了一肚子的坏水,要弹劾我家姑爷的。
站在邢博岩身后的李纲,扯了扯邢博岩的官袍,小心的叮嘱,示意不必过于紧张,静观其变。
赵佶思忖,确如此,朕那延福宫的营造已经因为物料的短缺搁置月余没有动工了,只待南方的物料到了即可重新开工,那是万万耽误不得的。
那艮岳所耗费人力物力财力更甚,朱勔的造作局,听闻又从民间寻得不少奇花异石,前不久亦听闻会同王闳孚的官船一同押解至汴京。
在这个档口,九哥这是存心要与朕做对吗?这个不孝的逆子。
“来呀,让梁师成去江陵府传朕的旨意,着九皇子立即释放王闳孚及其扣押的船只,不得有误。”
刚刚退朝,邢博岩并没有早早的离去,而是吩咐李纲速速将此消息想法儿透露到蜀国公府去,而自己则在崇政殿偏门等待梁师成,这是内侍们下朝后必经之路。
梁师成一向善于逢迎,实无文才,却极其喜欢自我标榜,自称是苏轼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故而喜欢附庸风雅,时常以翰墨为己任,府中广招天下才能之士,这些名人其实往往也是被梁师成玷污而遭人唾弃。
老远邢博岩见梁师成走了来,便豁出去了那张老脸,言不由衷的夸赞梁师成:“隐相,恭喜恭喜。”
梁师成知道自己马上要远赴江陵去传旨,这邢博岩乃是九皇子赵构的岳父,必是有求于自己,也就不与邢博岩谦虚了,只是口头不着痕迹道:“哎,不敢当,不敢当,在尚书大人面前岂敢托大,梁某只是附庸风雅罢了。”
邢博岩为了自己女儿后半生的幸福也是够拼了,继续的与梁师成虚与委蛇:“隐相,你太过自谦了。吾乃一老匹夫,幸得官家赏识,而有今日。前些时日有人送吾一幅令尊大人所做亲笔书迹《赤壁赋》,你也知道,咱就是个大老粗,也不懂得欣赏,更不晓得是真是假,所以想烦请隐相到府上少叙片刻。”
那梁师成一听说有苏轼的真迹,立刻眼前一亮,虽然心中早已经心花怒放,面目表情却并未起多少涟漪。心说,这邢博岩倒是个心思活泛之人,看样子是要贿赂咱家了,不行,不能松口,指不定后边还有更值钱更好的东西呢,这个大臣哪一个不是人堆里的精。
于是故作推辞状:“哎,可惜了,咱家是没有这个福分了,官家有旨意,让咱家立刻前往江陵府宣旨,片刻不敢耽误。”
邢博岩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有见过,还能看不出梁师成的那点欲拒还迎的小伎俩,心说你梁师成也太心黑了点,我不过就是想拖住你一天的时间而已,你却狮子大开口。
不过转念间邢博岩又想,为着我女儿下半生的幸福,为着我那贤婿脱身,多送他梁师成几幅字画又算得了什么,给他便是。
那梁师成装作要走的样子,刚刚慢悠悠的转身挪了几步,便被邢博岩叫住了:“且慢,且慢,隐相。知道您的时间宝贵,可也不在乎这么一会儿。如果只是一幅画哪敢劳您大驾亲自前往呢?在下还藏着有令尊另一幅传世的名画《潇湘竹石图卷》,着实令人叹为观止,就怕是个西贝货就完蛋了,所以劳您大驾,上府去给长长眼。”
这个老家伙,果然还留有后手,有求于人还这么抠抠搜搜的。
邢博岩纵使有万般不舍,也顾不得那许多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早晚有那么一天,这两幅字画还会重新回到身边来的,这会儿只是放在别人哪里保管几年就是了。
梁师成这下也有些心花怒放了,这几年梁师成因仿照赵佶的字迹,伪造圣旨,因之权势日盛,大肆进行贪污受贿,卖官鬻官等,连权相蔡京亦多有谄附。
梁师成还恬不知耻的将搜刮、贪污受贿而来的很多字画放在其厅堂之中,请他的门吏、宾客们参观,显摆他多有学识,要知道真正有才学知识的人是不屑于做这样有损于人格之事的,但梁师成作为一个狡黠之辈,自然是不能用儒家的那套自俭修身的守则来看待他了。
朝堂之上风起云涌,朝堂之下更是刀光剑影。
除了邢博岩在为赵构奔走呼救之外,还有一人也在为赵构极力的担忧,就是赵构的授业恩师汪伯彦。
作为赵佶为其指定的授业恩师,二人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当初虽然自己不看好赵构,能够在今后的争储之战中能有什么大的希望,但胜在近几年赵佶一直以来不甚待见大皇子赵桓,反而愈发看重三皇子赵揩,这让汪伯彦看到了一丝丝希望,指不定那天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呢?
散朝之后,汪伯彦远远的瞥见邢博岩,一直滞留在崇政殿偏门外,本欲上前与其打招呼,顺便问下接下来该如何为赵构化解这场危机,但思虑再三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平素二人也没有什么交情,如若贸然的前去,恐有唐突之嫌,万一大家弄得下不来台就太尴尬了。
汪伯彦回到府中后也是愁容满面的,一个人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来来回回的踱步,却依旧没有想出更为妥善的应对之策。
汪莺燕自打父亲一进门,就瞧见其今日较之往常更为严肃,往日一进家门汪伯彦总是会呼唤自己前去斟茶,今日却是一言不发的径直往书房去了。
虽然平素父亲对自己宠着、惯着,但汪莺燕这么多年随着父亲宦海生涯,从小也练就了一副察言观色的本领。
内心经过一番挣扎后,汪莺燕还是决定冒着被爹爹训斥的后果,用托盘端着茶杯,敲响了书房的门。
汪伯彦从内里见门外头站着一女子,已然是猜出来是他的宝贝女儿了,旁人是不敢随意敲书房的门的。
“进来吧。”
汪莺燕有得等父亲应了之后才敢推门而入。进门后先是向父亲施礼,顺便将茶杯递到汪伯彦的跟前:“女儿给爹爹请安了,爹爹今日下朝之后就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之中,莫非发生了什么大事,令爹爹如此的焦躁不安。”
汪伯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女儿自小与九皇子赵构长大,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汪莺燕的那点小心思哪能逃脱汪伯彦的眼睛,向她坦言也罢,说不定她还真有解救的对策。
待汪伯彦将今日朝堂之事与汪莺燕详述一遍后,汪莺燕的心早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了,她心爱的九哥哥现在有难了,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