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之所以不与完颜昌在这样的情形下相见是有顾虑的,虽然当初在叶竹隘还救过他的性命,相信如果这个时候提出来让他立即将莲花姑娘放了,并保证不要将此事态扩大,以他的为人也一定会还他这个人情的。但是现在事涉韩世忠,一切以保全他为第一要务,其他不予考虑。
为了躲避完颜昌的护卫金兵与开封府衙役的追捕,赵构便不敢径直往康王府中方向跑去,然而,此赵构非彼赵构,是被吴潇附身了,才来汴京城两天的时间,对这一带的环境并不熟悉。衙役们已在清风楼的周边展开了搜索,在惊慌之中,赵构慌不择路的跑进了一个黑漆漆的深巷中,赵构四下一看周围都是死胡同,只有一扇小门,别无选择,他只好径直带着莲花推门而入。进入到这略显僻静的院落当中,才听得屋内两女子的对话:“真是的,挺会折腾人的,这么晚了还来,这些臭男人。”嘴上虽是这么一说,却还是开始拾掇梳妆打扮了起来,视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是自古以来亘古不变的道理。
这边开封府的衙役们已经朝这个院落的方向搜索了过来,赵构拉着莲花姑娘的手悄悄的潜入进了姑娘的闺房。刚踏进房门,便赫然发现房屋的正中央挂着一幅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瘦金体,卷中为赵佶所作艳词《醉春风》——
浅酒人前共,
软玉灯边拥,
回眸入抱总含情,
痛痛痛,
轻把郎推,
见闻声颤,
微惊红涌。
试与更番纵,
全没些儿缝,
这回风味成癫狂,
动动动,
臂儿相兜,
唇儿相凑,
舌儿相弄。
原来民间盛传赵佶豢养外室是真的,不然如何会赠词于他人,但转念一想,也极有可能是他人的模仿之作。
原来赵构无意间闯入了樊楼的后院,那是小姐们相对独立的院落,也只有极少数像李师师、徐婆惜等色艺双绝的花魁,能为老鸨们带来丰厚利润的小姐(很不幸,一千年前的宋朝,“小姐”就已经是代表妓女的意思了。)才能有如此好的待遇。赵佶和樊楼的老鸨李姥聊了好会儿,围绕的主题当然都是李师师,之后被李姥带到一间装饰典雅的小轩。轩中朴素雅洁,情调别致,窗外还有翠竹点缀。这是李师师专门接客待客的房间,当初完全是按照李师师的意思所进行的装饰,很好的诠释了房屋主人的格调。赵佶欣然就座,闲情逸致,心情颇为舒畅得等着美人的到来。又过了好会儿,至少对赵佶来说时间在等待中略显得长了点,李姥才将赵佶引入另一后堂,堂中山珍海味,美酒佳肴摆开了一桌。李姥邀赵佶先行进餐,并且单独叫来两位姿色上乘的清倌(就是陪吃陪喝陪玩,不做羞羞的事情),虽然李姥殷勤备至,身旁又有两位如花似玉的美人斟酒夹菜,但是他等的美人却还是迟迟的没有出现,又不前来陪酒,开始对李姥露出不满,质问她:“为何美人至今还不现身,如今酒足饭饱,况天色已不造,为何总是李姥在此故意拖延时间,莫非师师小姐正作陪他人?”
李姥早已知晓他会有这么一说,连托词都想好了,却还是假装恼怒:“客官你这可冤枉死老身了,您也莫怪,相信您也不是第一次认识师师这孩子了,她天**干净,不要见怪,此刻正在沐浴更衣,容老身再去催促她快些。”
李姥又提着灯笼来到了李师师的房门前催促:“孩子,你可快这点,那位叫赵乙的客人在此等候多时了,颇有些不耐烦了。”
李姥的到来,惊动了赵构与连花姑娘。此时,李师师已经木易更衣完毕,从屏风缓步走出来后,却见自己的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男一女,正要叫喊着,却被赵构一个箭步快速的向前来到了她的身后,左手拦腰架住她柔软的腰身,右手捂住她的嘴巴。
李师师被赵构捂得难受,向他求牢,并保证自己不会做声,赵构这才缓缓的放开她,以防她反悔,他知道这世间唯小人与小女子难缠。就在放开了李师师的那一刻,才见到了她的庐山真面目,连赵构也被她的容颜打动了——
亸眉鸾髻垂云碧,眼入明眸秋水溢。
凤鞋半折小弓弓,莺语一声娇滴滴。
裁云剪雾制衫穿,束素纤腰恰一搦。
桃花为脸玉为肌,费尽丹青描不得。
说的正是李师师的美貌,真实万千粉黛不及她一人。尤其刚刚出浴,其气喘吁吁、娇艳欲滴,两颊粉脸红扑扑甚是惹人怜爱,宛如芙蓉出水。
赵构现在终于明白,为何赵佶会如此的迷恋李师师了,换作是自己也不能自拔。这容颜果真是倾国又倾城,天生丽质世间罕有,当真有种我见尤怜之心。
当下思忖:不行,绝不能让赵佶今晚见到李师师,所谓红颜祸水指的就是这种本来人就长的漂亮,还特么有才。既然机缘巧合来到了这宋朝,就要尽力挽救这已经病入膏肓的腐朽王朝,就从今天这事开始。随后,赵构示意莲花与李师师挨坐在一起,看著她,怕李师师耍滑头。
时间过得真慢,一个时辰仿佛一年,等到最后赵佶好不容随着李姥的灯笼,朝李师师的卧房而来。就快要再次见到美人了,然而惊奇的是,身为富有天下四海的大宋皇帝,竟然还有些许的忐忑,他轻轻推门而入,以为美人一定已经沐浴更衣后在床榻中等着自己。但是当他推帷而入,看到的却只是一片荧然,在红烛照映下映入眼帘的只是一片红帘摇晃,根本就没有美人的身影。
赵佶心想:也许是美人故意藏了起来,想要客人把她找出来,转身之后却只见屏风后边的李姥,正欲发作怒斥李姥,然她的身后一位绝世美人漫步姗姗而来。
只见美人一片淡妆,天生的香肌雪肤,素面朝天也赛过貂蝉,昼睹芳颜,一时间竟全无方才倦意。李师师拨琴一声,轻盈移着小碎步来到自称富商公子哥赵乙的赵佶身旁,眼光轻蔑,并未露出一般小姐的那种嫌贫爱富的刻意迎合;举手投足间神色也颇为傲慢,不苟笑,也不近前施礼。李姥见此情形略显尴尬,又不好责怪李师师,只得自己对赵佶陪笑:“这孩儿性情有些孤僻,万勿见怪。”
赵佶听得李师师拨动琴旋的那一刻,真是感觉余韵无穷,秋波一间,媚态百生。他耐着性子,愈发好奇和为之疯狂着迷,他定了定神,神情显得无比的凝注,神色飘逸,恢复了一代天子的从容神气。他借着微弱的烛光,凝视着美人的姣好容颜,果然幽姿神韵中闪烁惊眸,倾国倾城之色都不足以形容其美貌。
这景色与画面,这琴声与美人都是那么的让赵佶神魂颠倒,却令此时深藏在床底下的赵构苦不堪言,这要是被赵佶发现了,自己的儿子竟然胆敢与自己争抢女人,不知道会死的多惨。赵构与莲花二人平躺在床底下,彼此身体紧挨着,二人的手不时有意无意的碰触着,直到赵构用力的紧紧抓住莲花那柔嫩的小手,令她害羞的将头侧了过来羞赧深情的看了一眼赵构又随即转了过去,意思在提醒他,在这么危急的时刻你还这么不老实。但是赵构并没有要放开的意思,反而比先前抓的更紧了。
李师师果然信守诺言,非但没有将深藏在床底下的他们供出来,还开始按照赵构刚才交待的话想套出赵佶的话。为了让赵佶放松警惕性,她又朝赵佶走近了些,然后又一个轻盈华丽的转身,挪动着动人的娇姿,移步到那幅《醉春风》的字画前。
她煞有介事的:“前几日奴家与一客人打赌,赌资为10两银子,有客人说这一幅字画是伪作,奴家认为是真迹,奴家知道客官您走南闯北的见过不少世面,不知可否参详一二?”
赵佶随着她指引的方向细细端详着,但见房内布置的优雅,珠帘秀被,四壁挂满了山水名画,其中不乏大家亲笔。
赵佶看到那幅《醉春风》,正是前不久前自己在樊楼所作赠予李师师的,她竟然认不出自己了,也难怪了,为免暴露行踪,被臣子撞见自己狂青楼妓院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每次出宫都要乔装打扮一番,每次的装扮都不尽相同。他悠闲的坐在那里,端起茶杯细细的品了品茶,放下茶杯站了起来:“这茶还是西湖的明前茶比较好,这画自然差不了。”
李师师那是何等聪明之人,从赵佶的神情、言语中已探听出真伪。床底下的赵构只听出那说话的人正是今日在崇政殿上上朝时候听到的声音。李师师平静的站了起来,又轻盈移步到琴桌前,点燃了香炉,旁若无人的谈了一曲《平沙落雁》。她琴技驾驭的炉火纯青,轻拢慢捻,琴韵淡然悠长,出神入化,令赵佶已些微陶醉的悠然入梦,然而此时门外却不合时宜的想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要不是李师师及时的轻唤醒了赵佶,他根本就没有听见门外敲门呼唤他的声音。
内侍杨戬按照之前约定的话术,在门外神情焦急的回禀:“老爷,家里头出事了,我们赶快回去吧。”原来杨戬与高俅通宵在镇安坊外候着,片刻不敢离开。赵佶不无遗憾的起身离去,临走前将随身携带的带有题跋的扇子赠予了李师师。并语含深情:“这把扇子也绝对是世间独一无二的。”
待李师师确认赵佶走远后,赵构才从床榻之下爬了出来。
“怎么样,客官,他是你要找的人吗?至于这幅字画,应该是真迹无疑。”
赵构不无感激:“姑娘果然是个信守诺言之人,实在令人佩服。”
李师师听他的话显然很受用:“你莫要再恭维我了,奴家会骄傲的,还有你身旁的这位姑娘听了该不满意了。”她不无戏虐道,都是女人,有种天然的第六感。
因为事关两国的外交,开封府尹连夜将涉及到金国郎君使者的案件上报至御前了。在回宫的路上,杨戬把案情的经过大略的对赵佶做了汇报。赵佶听后勃然大怒:“何人胆敢如此胆大包天,该不会是辽国使的离间之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