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来越浓。
几个粗壮的汉子穿着凝春楼家丁的服饰,小心翼翼的押着身前的女子。
老鸨子说过,这个丫头鬼的很,当初抓她的时候,好几个兄弟都栽在她手里,看守了她数日,挨了她不少打,还不能打回去,唯恐留下什么伤口破了皮相卖不出好价钱,如今把这臭丫头卖了,他们兄弟终于可以好好清闲一番了。
几个汉子边想着美事,边推搡着被反捆住手的长歌,出了凝春楼的后门,看见买主派来接人的马车和前来接手的几个仆从,笑嘻嘻的迎了上去。
破空之声传来。
几块飞来的瓦砾重重击在了两个大汉的太阳穴上,两名大汉惊吼一声,来不及捂住淙淙流血的伤口,便已经应声倒地。
剩下的几人大惊之余,立马背靠着围成一个圈,把长歌挡在了里面。
一道雪色的影子一晃而过,一个仆从还未看清是什么,就觉的眼前一黑,随即瘫倒在地。
白影并未停止,迅速攻击向了下一个人,身形轻盈灵活,而且速度极快。
凝春楼那几个粗壮的汉子有些武功底子,略略和那白衣的蒙面人交手几招,不过也很快被打倒在地。
杨臻心知自己不能拖,原打算看看是谁买下长歌,再等那人带着长歌走远了再动手,不曾想买了长歌的人竟和成翊一伙,硬碰上成翊,自己没有胜算,只得选择了现在动手,而打斗声必然会引起凝春楼警觉,一会儿人多了自然不好走,况且还有成翊在,若他出手,一切就糟了,所以事到如今,只有速战速决。
杨臻掏出随身的匕首,精准快速的割开了捆着长歌的绳子,拉住她的手飞快的跑向了下一个胡同。
刚转过一个弯,杨臻便觉得有一道凌厉的剑气攻向自己。
来不及思索,杨臻飞快的转身一躲,顺势把长歌推了出去。
攻击接踵而至,杨臻出手接了几招,待看清来人,不由得心中大惊,最不想出现的人出现了!
成翊手持长剑,俊俏的五官冷的像是要凝出冰来,袭向杨臻的动作招式凌厉飞快,直逼要害。
杨臻躲闪之间抽出腰间的匕首抵御,几招碰撞下来,兵刃间划出了点点星火。
一个凌空翻转落地,杨臻连连后退几步,握着匕首的胳膊被震的微微发麻。
看着成翊手中泛着冷光的长剑,杨臻不禁感叹,成翊的流霜剑果然厉害,外公这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在流霜剑下都被磕出了一块缺口,估计就算红云鞭此时在手,怕是也占不到太大的上风。
成翊同样看着眼前的蒙面人,身材瘦弱的和女人差不多,一双眼睛倒是凌厉的很,身手也算上乘,尤其是手中那把匕首,竟能与流霜剑接上几招不断。
棋逢敌手,成翊心中暗暗有些好奇这劫人的到底是何方神圣,于是把手中的流霜划出一道剑影,快速出击,剑锋却从要害转移向了杨臻的面巾。
杨臻心知不能久拖,那样必定会使成翊起疑,自己又不能下杀招,若成翊受伤或者死了,自己的当寡妇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躲闪之间,杨臻压低声音大喝一声,“堂堂兵马大将军,竟也做这强抢民女的勾当!”
成翊手下动作微顿,“强抢民女?”说完看了看不远处还未跑走的长歌,瞬间有些明了。一开口,磁性而深沉的声音反驳道:“强抢民女的是阁下吧!那女人已经被我朋友买下了!”
“是吗?那你看这是什么?”杨臻说话间掏出几枚黢黑的弹丸,乘成翊微顿的时候,飞快的把弹丸甩到了他脚下。
成翊见有不知什么暗器飞来,疾步后退。
鸽子蛋大小的几个黑色弹丸在他面前就地炸开,空气中立马弥漫起了浓浓的烟雾。
这边杨臻借着烟雾做掩护,拉起长歌便跑。
一道流光飞过,流霜剑稳稳的插在地上,微颤的剑身带着几滴还未凝固的鲜血。
不远处,一块白底青花的玉佩被杨臻悄悄扔在那里,静静的躺着。
绕了几条巷子,感觉身后的人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杨臻回头,看见长歌扶着墙在那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见杨臻回头看她,长歌插着腰摆了摆手。“大姐,跑不动了!我都好几天没吃饱过了!”
“哦?”杨臻扯下自己的面巾,看着久违的妹妹,虽然气她不懂事,眼睛里还是不自觉的带起了笑意。“你怎么知道我是你大姐?”
“你拉着我大街小巷的跑了这么多年,我还认不出你来!”
杨臻满意的点了点头,过去拍了拍长歌的背。“你还好吧!有没有……有没有被谁欺负?”
说道“欺负”,长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吓的杨臻一阵心慌,暗道不可能啊!妓院拍卖做彩头儿的姑娘都必须是处子之身,难道……
杨臻胡思乱想之间,听见长歌抽抽搭搭的说道:“他们不给我吃饱!那个恶毒的老女人和那个猪一样的男人还拿针扎了我好几下!”
杨臻松了一口气,掀起长歌的袖子看了看,除了几片淤青其它没什么大碍,况且长歌精气神儿还不错,才彻底放下心来,指着长歌的头责备道:“谁让你不听话,这么野!受点苦活该!”
长歌把头低下,嘴里嘟囔道:“我再野也比不上你野呀!”嘟囔完眼角余光一撇,突然看到杨臻身侧的血迹,心里一慌,一把拉出杨臻背在身后的胳膊,鲜红的血已经浸透了月白的衣裳。
“大姐你受伤了!”长歌焦急的说道。
“没事的!一点小伤。咱们小时候偷偷随大哥去抓坏人时,又不是没有受过伤!”
“大姐,都怪我!”长歌自责的低下头,没有想到刚刚见面就让大姐受了伤。“我带你去医馆!”
杨臻拍拍长歌的肩以示安慰。“我没事!刚刚把你劫了,又和成翊交过手,无论是凝春楼还是成翊都想找出我们,此时医馆一定有人盯着。我带了金疮药,你为我包上就可以,皮外伤而已!”
长歌忙接过杨臻手里的药,撕下自己的一片衣襟为她包上,大姐的话一向是有道理的,从小到大听大姐的准没错。
长歌细心的包扎完毕,把药重新交给杨臻,疑惑的问道:“大姐,我们是郡主,那妓院绑了郡主,为什么躲着的是我们?”
杨臻看着一脸茫然的长歌,呼吸顿了片刻,平静的说道:“长歌,若这件事情闹大了,你堂堂凉城郡主做过妓院的彩头,你一辈子就完了!况且……”杨臻突然有些心痛,“凉城,已经不是几十年前的凉城了!”
长歌的眼神渐渐变得没落,也沉下了声音,“那大姐夫呢?我虽然没有见过他,但你刚刚喊那人大将军,他就是对不对?你为什么要和他交手?”
他!提起成翊,杨臻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可能自己学过太多东西,唯独没有学过怎么讨男人欢心,两个人虽是夫妻,却陌生的像是两个世界里的人,她嫁给他,别无所求,也不想多牵连什么,只求在凉城有难的时候,他们的婚姻可以让他拉凉城一把。
见杨臻不说话,长歌已经有些了然,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眼睛在杨臻沉默的时候早已蓄满了泪水。“大姐,这一年多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你过得好不好?”
杨臻看着长歌悲伤的眼睛,伸手擦了擦她哭花的脸,把妹妹紧紧拥在怀里。“我很好!很幸福!你,大哥,父王母亲,还有凉城所有的人,你们好,我就很幸福!”
“大姐!”长歌抱着杨臻,一滴滴的眼泪落在她的背上,灼的心头发痛。
片刻,杨臻把长歌从怀里推开,把眼角的泪擦了擦,摆出一副大姐的姿态责问道:“说!你来京都,除了看我,还有什么事儿?大哥说你在信中提及要报恩,报什么恩?”
“这个……”长歌听到杨臻的追问,抓着自己衣角开始蹂躏,一脸羞涩,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不快说!”杨臻越发严肃起来!
“哎呀!我说啦!”长歌跺了跺脚,“就是那次,那次我偷偷骑你的小狼出去,没想到它脾气还是那么臭,把我甩了下来,然后……然后就在我快掉下山坡的时候,有人救了我!”
“然后那人告诉你他在京都?”
“不!”长歌摆了摆手,他没有告诉我,他们说话的时候,我……我听到了京都!”长歌的声音越来越小。
“然后你就不管家人担心,不顾自己安危只身来了京都!”
“大姐~”长歌又拿出了小时候的杀手锏——撒娇。“人家还不是太想你嘛!”
“你呀!”杨臻又一次重重的点了一下长歌的头。“今晚把你安排在客栈里,明日一早,我找人送你回去。长歌,京都不比凉城,这里可不是随意乱跑的地方!”
“可是!那些欺负我的人,我还没有报仇!”
“长歌!”杨臻呵斥一句,“那凝春楼古怪的很,它的后台是谁你我都不知道,你还想让她再卖你一次吗?我想再有第二次,你就不会这么好运了,她们有的是手段,只不过这次对你大意了而已。”
长歌撅着嘴巴不服气的哼了一声,心里盘算着自己的计划。
杨臻回到将军府时,已将近丑时,令婵还再屋里焦急的等着她,杨臻告知令婵一切顺利之后,才熄了灯各自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