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入夜,璀璨的星辰隐没到了云里。
灯火阑珊处的凝春楼,在京都也算的上是数一数二的妓院了,来来往往的无不是达官贵人富家子弟。凝春楼之所以出名,除了它华丽的亭台楼阁,更著名的是里面的姑娘。
凝春楼的姑娘,不同于其他妓院的女子那般浓妆艳抹花枝招展,而是各有各的神韵,琴棋书画信手拈来,丝毫不比大户人家的小姐差。
凝春楼的妈妈也是个能人,除了左右逢源照顾贵宾,对于姑娘们也颇有一套。遇上那些性子温顺长相上等的,连吓带哄各种雅致的东西熏陶着,培养成个长期的摇钱树。若遇上那脾气刚烈倔强,教育几天未见什么成效的姑娘,长的普通一点的,被直接转手卖到差一点的妓院,做了那贩夫走卒的**玩物,长的还算上等的,就在月中办个什么雅致的茶酒会,把姑娘做个彩头,奖给那些打赏多的顾客,说白了不过把姑娘一次性高价卖了。
此时的杨臻坐在凝春楼二楼的隔间,一头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月白的衣袍裁的略微有些宽松,手中的扇子不时轻轻的摆弄两下,活脱脱一副潇洒公子哥儿的模样儿,此时正垂着眸子看一楼台上的表演,不时把目光撇向周围的欢客和姑娘们。
昨夜快到子时的时候收到了乾一阁的消息,只有短短三个字“凝春楼”。
杨臻刚看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心里咯噔的一下,虽然设想过比较坏的处境,但当事实摆在面前的时候还是略微有些慌神儿,生怕长歌已经遭遇了不该有的,于是昨晚立马夜探了凝春楼,可找了一大圈却一无所获。
把手里的扇子合上,杨臻想到昨夜所了解到的,这凝春楼不仅暗处守卫颇多,而且个个都略有身手,藏人的地方该是做的相当隐蔽,想这凝春楼的背后,定有高人。
夜已渐浓,一楼的宾客渐渐多了起来。
大梁国民风开放,稍有地位的男子把凝春楼这类的妓馆和花舫列入了风雅的行列,期盼着邂逅一位如画中一般的红颜知己。
凝春楼所来的宾客中并不乏文人墨客,达官贵族,好些人的穿着佩戴,一眼看去便是不俗之物。
台上领舞的女子做了个完美的动作结尾,款款散了去。管事的妓院妈妈风情万种的上台,带着一脸的笑容,说着些个万年如一的奉承话。
杨臻端起桌子上的茶水泯了一口,轻轻放下。
片刻过后。
楼下的“彩头”已经被押了上来。
杨臻看了一眼,那女子像是个农家姑娘,一身素色的衣裳,长的相当俊俏,怯怯的模样儿更是惹人垂怜,眼里透漏出来的光芒却倔强的很,此时正被一名大汉推推攘攘的带上了台。
刚刚上台不久,台下一个满腹肥肠的男人擦了擦头上渗出的油水和汗渍,满脸兴奋的拍了拍桌子,愿意出一百两买下那姑娘,眼光赤裸裸的,像是已经把那姑娘的浑身拨了个精光。
那姑娘听到有人出价,迎上了他的目光,吓的往后退了几步,又被身后的大汉推搡到了前面。
读书人大多有怜香惜玉的觉悟,一个脸色蜡黄的书生,看不下去如花似玉的姑娘被那肥猪糟蹋,决定出更高的价格将那姑娘买下。
杨臻冷笑一声,那书生一看就是长期沉溺于酒色的人,脸色黑黄成那样,以后怎么死在温柔乡的都不知道,竟然还在这里买姑娘!
那猪一般的男人一看有人跟他抢,更来了兴趣,头上的汗如蒸了一般,不停的往上抬着价格。
一来二去之下,书生败下阵来,最终那财大气粗的胖子抱得了美人归,哈哈大笑的模样,快要背过气去。
杨臻叹了一口气,替那姑娘可惜,这头肥猪还不如那黄脸书生呢!只可惜自己的钱财只够在这隔间里喝一杯茶水,莫说救不了那姑娘与长歌,其实就连她杨臻自己,又何尝不是个出卖身体的可怜人。
第一个姑娘被买走了,接下来第二个,第三个,都逃不过相同的命运。
杨臻耐心的等着,乾一阁的消息不会有假,况且长歌肖似曾是江湖第一美人的母亲,以她的容貌,怎么着也得是个压轴的。
果不其然。
最后一个姑娘被带上来的时候,杨臻手里的拳头一下子握了起来。
看着台下的欢客们欢呼兴奋的样子,杨臻把手里的扇子握出了一团团潮气,若是以前的她,若是在凉城,她一定会拿红云鞭抽的这群人满地找牙。
长歌是被两个大汉带上来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嘴里堵着白色的丝绢,不知在呜呜的骂些什么,一张小脸儿倒还是那么俏丽,火爆脾气也丝毫未改。
刚刚被推上台,身侧的大汉一个不注意,便被长歌转身一脚踹到了台下。
台下的人群怔了片刻之后,继而发出一阵阵欢呼。
杨臻在楼上细细观察着长歌,倒不见有什么太重的伤痕,被捆的手背上淤青一片,想也知道是在打斗中留下的。
一个白胡须的老头儿颤颤巍巍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眼睛雪亮雪亮的指着台上的长歌说道:“一,一百两,我要了!”说完还大喘了几口气,像是下一刻就要蹬腿归西一般。
“我出一百五十两!”
“二百两!”
……
“八百两!”清朗的声音在楼上响起,一下子把价格抬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一时间,人们纷纷往楼上看去!
窗子里,绿色的植物掩映着一抹月白的身影,看不真切脸的模样。
杨臻淡然的受着人们的目光,自顾自的把价格抬的老高,想让这场“拍卖”尽快结束。
一时间,凝春楼的大堂内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台上的老鸨呵呵的在笑,伴随着长歌挣扎时,嘴里发出的呜呜声。
“九百两!”沉寂了片刻,二楼开始有人出声。
众人倒吸一口气,把目光放在了最初喊到八百两的杨臻身上,期待她再叫出什么惊人的高价。
杨臻用手轻扣了几下桌子,没有再说话。
众人见那人不语,心道原来也是个虚张声势的,纷纷对她失了兴趣,把目光放在出价九百两的人身上!
杨臻也在看,那人四十来岁的模样,一身绫罗绸缎,腰间挂着的玉佩白底青丝,润的要掐出水来,看他的样子像个商人,眼里透漏着势在必得的老成。
台上的老鸨已经笑开了花,见没有人再应,便开口说道:“既然这位爷打赏的最多,那么这美人儿便是……”
“一千两!”
浑厚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杨臻顺着声音望去,对面的隔间窗台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两个人,喊出一千两的男子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一身贵气,长的还算俊朗,再看他身旁那个,杨臻不禁心慌了那么一瞬,那个一身玄衣,星眉剑目,泯着薄唇靠窗而立的人,不是她那一个月才见上一两回的大将军夫君成翊又是谁!
似乎是感受到了杨臻的目光,成翊敏锐的朝她这边看过来,杨臻垂下眸子闪开他锐利的目光,暗叹自己给小二那二两赏钱当真没白花,选的这个地方植物掩映,恰到好处。
那个势在必得的商人本欲再加价,却被成翊一个眼神儿瞪了过去,那人似乎认识成翊,只得干巴巴的闭上了嘴巴。
事情有些复杂了,杨臻心里暗暗琢磨。自己今天来这里并非是为了买下长歌,而是为了看是谁买了长歌,想在路上把长歌劫下来。哪成想,买了长歌的竟然是与成翊一起的人,想想成翊那几个貌美如花的妾室,杨臻感叹,果然物以类聚,都是一帮色迷心窍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