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里,过堂旁。
左侧一张太师椅上,正捻杯喝茶的马差见许问书亲自走来,忙是起身毕恭毕敬地上前揖身作礼道:“小人参见帮主!”
“这位兄台,速速起身!”许问书瞥了瞥那人,淡淡道。
那信使躬着身,身子微颤,显然没有料到许家二公子许问书如此随性,平易近人。
“帮主言重!帮主贵介四海之上,小差一介草莽,蒙贵盟贵派赏以差事,得以能在议政堂当差,怎可受帮主如此礼称!”
那信差拘谨地躬着身只朝着许问书见礼一番,却并不自行起身。
许问书一愣,自己不过随口之言,怎奈这议政堂信差竟如此认真。客套不过道:“好好好,起来吧!”
这……想了想,许问书也无意有何心情再与他客套什么,便也敞声说道,说罢已是独自走向大堂之内,坐到了中庭主人的位子上。
“哎!”信使闻言,这才起身跟上前来。
许问书坐在椅子上,淡淡问他,道:“好了,信呢?”
“哎,小差,这就给帮主呈来!”
说完,匆忙从座位上拿起竹筒,取出筒内附藏的丝帛信件,转身走上堂前,递呈许问书道。
许问书,稍稍伸手接过丝帛,摊开一瞧。
内容如此——
“琼花会告各派通函,值肆琼花九年二月初二,本会上官盟主因故离会,恐无力再任盟主之职,特谨转告天下,阳春三月,十六日于琼门一聚,共商新任盟主之选。落笔——琼门司法凌如霜。”
“上官虹离会了?”许问书心中微讶,好一会儿,这才呼道:“砚台,砚台!”
“哎,少爷,来了来了!”
在门外候着的砚台,听着呼喊,立马跑了进来。
许问书淡淡道:“快去账房取些银两赠予这位兄差!”
“是!”
“这……谢帮主!”
那人微微躬身。作为议政堂的信使可谓是一件美差,凡过白道盟境,持议政堂信牌便可通行无阻,除了每年绵薄的工资,各大派的打赏往往更是他们一年中最重要的收入。
“请!”
砚台恭身摆道一个请字。
“有礼了,请!”信使回请道。
两人说罢,相继离去。
转眼出门送走了信使,砚台又折回到了大堂,再看许问书仍在堂内坐着发呆。
砚台杵在门口瞅了瞅,这才想着敲了敲门道:“少爷!……”
许问书眉目一蹙,便也瞧见砚台。“进来吧!”
砚台笑着走进大堂,却发现公子皱着个眉脸,似乎颇有心事。“少爷,这信中写得什么呀?怎么少爷看起来不太高兴?”砚台敞声问道。
“自己看吧!”许问书叹叹地说道,将手中的信函丢给砚台。
砚台接住信函,轻轻展开,漫不经意地扫了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砚台忽地大叫一声,道:“呀,上官魁主竟然离会了?”
许问书不禁白眼,喝道:“叫、叫、叫,瞎叫唤什么呀?……”
“不是,少爷!这上官虹离会,跟你有什么关系?按说你应该高兴才对啊?如此一来少爷不就有机会上玉琼山村,可以见着玉儿姑娘了吗?”砚台说着忍不住乐呵起来。
许问书眼神一愣,死死地瞥向了砚台道:
“玉儿姑娘?!臭小子,玉儿也是你叫的吗?”
“呸呸呸,砚台这张嘴!掌嘴,掌嘴。”
砚台一边说着还就真得一边掌着嘴,一边掌着嘴还一边不停地咧嘴笑着改口道:“钟离姑娘,钟离姑娘!”
许问书倒也被他这般秀模样给逗乐了,道:“好了,好了!既然此函是凌如霜所拟,按说不会有假,可上官虹好好得为何会突然离会?难道琼门有何变革不成?”
砚台笑道:“呵呵,少爷!你到底是担心琼花会,还是挂念钟离姑娘啊?”
许问书怔了怔,不知怎么突然就脱口洒出这么一句话来:“你,管得着嘛?”
砚台笑道:“若是跟公子的幸福有关,砚台自然是要操心咯!公子若是担心心上人那自然是理所应当,可公子若说担心琼花会,那少爷你就没必要那么虚伪了吧!”
“我……”许问书扬起折扇,待要和他计较,又怕他小孩子心性说出更多不该说的话来,当即急忙催道:“去去去,滚出去……”
许问书颇含厌烦地驱赶着道。
少年时期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在彼此的心灵里留下了多少难忘的记忆。关于他和钟离玉的关系,两人早已彼此相知,分别时只在爱懵懂的年纪,他亦不曾言,女亦不曾语。
四海和琼门是当今白盟最强帮门,一清男一清女。四海帮没有女弟子,琼花会也没有男弟子。分别以后,两人很少再见,二人只是在彼此的岁月里守着各自的流年,看岁月静好。
而琼花会正如其名,门中全是有着武艺的单身女子,婚嫁是门内的大忌。门中女子若动了心,遇了情,就必须退出琼花会。
虽然会规,在这一点上至少还保留了它该有的人性,也给了会中人自由选择的权力。但许问书从无私心,他不想让世俗的眼光去非议他喜欢的人,也不想因此去影响到她的个人前程。
江湖打打杀杀,琼门至少总是个安全的地方。他总是在远远地保护着她,从小时便是如此。
玉儿是孤儿,她出生的时候母亲就因难产而去,不到一岁的时候,她的父亲在与仇家的厮杀中也死了。
钟离蕴是父亲的好友。他在临死前将玉儿托付给了父亲。父亲将她抱了回来,对她更是视如己出,她的起居规格,完全享受着许家大小姐般的待遇。
可府里的下人,不知听了谁的闲话,对她很不友善,经常在背后说些难听的话。
父亲忙,很少回家,因而也没有时间去顾及这些琐事,除了一直陪伴身边的下人,钟离玉儿几乎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后来,问书知道了这件事,闷的时候,他总是偷偷跑到东院里,去找钟离玉儿玩,东西两院跑,两小无猜嫌。
许问书是公子,下人自然不敢不敬,可钟离玉儿,毕竟是个外来人。长大些,渐渐懵懂的她,在别人议论中,清楚的认知到自己原来是个孤儿,她并非是许叔叔的女儿。
她姓钟离,单名一个玉字。
但她并没有因为自己身世的不幸而感到悲伤,反而她心怀感激,感激许叔叔对她的照顾以及两位哥哥对她的关怀。
她五岁的时候,许问书就开始念书了!管家看他看得更严了,许问书没有那么多机会再偷偷跑出来,去和钟离玉儿玩耍。
而四海帮也没有收留女弟子的习惯,父亲那年回家,为这一点担忧,他怎能让故人之女像一个普通女孩一样,整天荒芜度日,聊以卒岁呢!于是想送她出门求一方之学。
可是,四海帮从不来不收女弟子!父亲又不可能将她带在身边,这就样父亲想到了友邻琼花会,于是他们便在这种情况下,毫无准备的分别了。
分别那年,仍记忆犹新!时至今日,两人上一次的相见,还是在四年前的汝州城,那一次的比武盛会上。
也就是在那一次比武台上,上官虹再一次夺得了白道盟首之位,但曾经那个与上官虹并肩角逐的白盟盟首,四海帮帮主,却再也没能出现在这个舞台上。
五年一届的盟首大会,在九年前的一天将他的大哥彻底推向了无尽的深渊,许尽欢的意外坠崖,曾令许问书一度颓唐,如今多年过去,关于许尽欢的生死,依旧不明。
而这一些的过错,在许问书的内心早已将其全部归罪在上官虹的身上。回首踱步,追忆起那些年得点点滴滴,潮起潮落,爱恨交织,许问书不由一时愣得出神。
“少爷,少爷!”
一只手在脸门上晃了晃,许问书脑袋一撇,醒过神来,发现一张人脸瞪大了眼睛的盯着自己。
“我去,干嘛呀你……”许问书吓得一跳,竟然是砚台。
砚台呢喃道:“不是少爷,那…那青浅公子的邀约,少爷你还去吗?”
“这个……”许问书闻言这才记起,前不久他的表兄南宫青浅,派人约他去南宫府切磋天元棋艺!
“不去了,不去了!你这就派人去南宫家捎个口信,告诉青浅兄,就说联盟会议,我受琼花会之邀,一周之后便要启程前往中州天香城。”
“好的,少爷!”砚台哈腰说道,灰溜溜地又跑了出去。
屋外尘硝弥漫,错综复杂的大路网上,几匹奔驰在道的快马,日以继夜,马上的人儿依旧不惜马力地朝着各自的方向快马驱赶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