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云霭深深
也不知疾驰了多远，只望见山河连绵，青一片，蓝一片，歇了又歇还没有到。
“师父，还有多远？”
“云深不知处。”段清远的目光中有几分希冀，也有几分悲伤。近乡情更怯，便是如此吧，就连言语都冷峻了不少。
“那是多远？”
“无双啊，你师父对距离从来不敏感，所以问了也是白问。”
“那师叔知道吗？”
萧清狂得意道“自然是知道的，平日里我等从东海回归云剑墟御剑也就是多半日的功夫，跨越东南九千八百里，但如今你灵力有限，如此走一程歇一程，怕是要走八九个时辰了。”
听到这话，陆无双有些歉意的看了看师父，又看了看那位新认识的很是威严的师叔，遥想那千百里外的归云山究竟是怎样的一处所在。
“小小年纪，修为尚浅又有何妨？单是临危不惧的胆魄已让许多年长之人惭愧了！”
陈清风难得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引得萧清狂回头看去，却见二师兄脸上一派和蔼，与往日的严肃大有不同，莫不是改了脾性？
“小爷我的宠物岂是平常人可比的？”经过元阳剑阵一役，天裕对无双是越发满意了，别看他平日甚是腼腆，但骨子里的骄傲一点不比凤凰一族少。
浇漓服下紫金琉璃珠后伤势已是大好，但始终面带忧虑，只是偶尔摸摸陆无双的头，脸上的冰霜从未融化。
面对掌门师叔的夸奖，陆无双只是淡然笑笑，也不置可否，只觉得这几日身心俱疲，只想能早些到达那个让师父挂念却又厌恶的地方。
“浇漓哥哥，你在担心她吗？”
浇漓自然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但她的心里有自己吗？他一直这样问自己，越问就越悲哀，数日来，他认真观察着归云剑墟的这位沧洱剑尊，默默的做着比较，心下了然，一个潇洒不羁，一个生来戴罪，一个名满天下，一个臭名昭著，一个幽默风趣，一个冷漠古板……尽处处是自己的不好，这大概就是不被选择者的极限悲哀吧，对于萧清狂，他没有恨，却也不想亲近，对于段清远，他知道此人手段极高、为人磊落，但两块寒冰难免有碍，只于那位陈掌门，只是新认识的陌生人罢了，他更愿意和整日絮絮叨叨的陆无双在一起，那样不至于太孤单，也不至于心太累。
浇漓摇摇头，算是回应，怎么会不担心，龙主修为被肺，若众龙子得知，必然纷纷赶回争夺龙主之位，东海若乱，不知傲碧会吃多少苦头……
“双儿，来师父这里睡会儿吧，一会儿让天裕带我们飞回去。”
看着徒弟双眼皮打架，他心里有些愧疚，毕竟上一辈的恩怨，不该让他卷进来，他才多大，不过二十不到，正是青春烂漫的时候。可是，真的可以不卷进来吗？
段清远拍了拍陆无双的肩膀，腾出怀中一片阴凉，小时候他便是头枕在自己怀中大腿上入睡的，那时候不过尺寸有余的娃儿，如今竟是与自己差不多高了。
无双蜷着身子，旁若无人的躺下，就像二十年来相依为命那样，他们师徒从不谈虚礼，只是读书上，段清远格外严厉。揪着一片衣袖，放在脸下，才安然入睡，这是他的习惯，哈喇子蹭满了师父的长袖，奶香浓郁，倒也不是太过难闻。
是呀，回了归云剑墟还要养些牛羊，这家伙自出生起便从未断奶，近几日赶路，都忽略了这些，只叫他喝清水，他竟也忍了下来。段清远轻轻将无双凌乱的头发捋顺，像看自己的孩子一样，难得的笑着，略微有些欣慰与满足。
陈清风看到此情此景，恍如时光倒流，那个稚嫩的顽童整日追逐着“师兄，师兄”的喊着，归云剑墟上下都宠他，尤其是大师兄，待之如子，爱其如命！而今的无双……想到此处，他只得喟叹一声，看向远方，突然想起了那个“劫”字。
究竟是谁的劫？一人、一派、或者天下……亦或者苍生？
修道之人，最惧“劫难”，也最期盼“劫难”，劫难意味着生死抉择，也意味着福祸相依，正如俗语有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百里风雨尚不同，更何况山里，空中飞行，自然要遭受晴雨无常的考验与折磨，所幸三位剑尊以真气凝结玄光罩，将一行人庇护起来，不至于受风吹雨打日晒雨淋的痛苦。
归云山前十里长亭，几个白衣飘飘的少年看着远处渐渐灰暗的天际，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数百里山脉绵延，数千里云雾缭绕，静谧的归云山千年来如一柄剑一般插入大地，庄严肃穆、顶天立地。
“师父说多则一日，少则半日便会归来，要我等在此处迎接师伯师叔，如今一日已过，不知他老人家为何还不归来！”
一带头的少年，不无担忧的说道。
“师兄放心吧，师父乃是当世剑尊，定会安然归来。”那名叫灵阳的少年拨弄着衣带上的小铃铛，一脸稚气的安慰着微微有些焦躁的师兄，毕竟与相约等候的一日，已相去甚远，此时已是第二日的黄昏将近。
忽然，一团火焰一样的东西，向归云山不断靠近，看起来似乎比日暮晚霞还要艳丽，比飞剑流星还要迅速。
“哇，师兄，快瞧，那里有只大鸟朝我们飞来！”
众人惊呼，似乎看到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天裕看到有人在惊呼，索性在空中卖弄起来，不断盘旋，翱翔，鸣叫，仿佛帝王俯视苍穹。
陆无双被天裕响彻九州的鸣叫声惊醒后，看着脚下的一幕，心里说不出的震撼与向往。
云雾蔼蔼中，一座巨大的山脉隐藏其中，一道道剑气拔天而起，一棵棵绿树环绕山间，唯独看不清那座山峰半山腰以上，似乎云雾有意将其遮了起来，更让归云山多了几分神秘之感。
驱使天裕降了下来，几位剑尊早已落地，随师父经过了一日一夜的飞行，终于来到了传说中的归云山，那个师父长大的地方。
几个少年见无双骑凤而来，眼神中满是羡慕，但师尊在场，也只得忍住好奇，一一行了礼，引着一众人向归云第一界天而去。
一路上花红柳绿，煞是好看，让困倦的陆无双睡意全消，好奇的四下观望着，像是乡下进城的土包子，样样都很新鲜。
殊不知，更新鲜的还在前方等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