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治亚州有一个别称叫做“南方帝国之州”,州府亚特兰大是该州最大的城市。亚特兰大是世界十大贸易都市之一,也是一个在美国南北战争中起过至关重要作用的城市,一个花园般美丽的城市,一个吸引人居住的城市。在这个城市的公路上开车,你只要注意一下那洪水般的各种汽车的车尾,就会发现哪个州的车牌都有——“亚特兰大跑着五十个州的车”。一位朋友对我说,以此证明亚特兰大充满吸引力和包容性。一九九六年第二十六届奥运会将在这里举行,也使这个城市呈现出一种充满喜气的忙乱:到处都在建造新房子,到处都看得见建筑工地。
明年的奥运会无疑更将提高亚特兰大在全球的知名度,但我知道这城市之所以有名,恐怕还有另外两个原因,一是与文学有关,二是与饮料有关。这里是《飘》的作者、美国女作家米切尔居住的地方,看过电影《飘》的观众,也肯定会记得女主人公郝思嘉在亚特兰大火车站混杂在慌乱人群中的那个庞大场面。我没有考证一九三九年好莱坞在拍摄这个场面时是否真的借用了这城市的火车站,若是在景棚拍摄,起码也摹仿了亚特兰大车站。如今亚特兰大老火车站已是空有其名,我特意乘地铁来到这里,看到的只是一节供游客参观的旧火车车厢。这一站的名称叫做“五点”,原因是当年有五条铁路线在这里汇聚。
如今的“五点”已是热闹的旅游购物中心,几乎所有的商店都在出售与二十六届奥运会有关的商品:T恤、明信片、陶瓷水杯、帽子、钥匙牌……所有的商品都印上了奥运会标记:奥运五环作底的火炬上,升起三颗小五星。一件短袖T恤三十多美元,实在不便宜。商店的门外,还随处可见身背牌子向路人乞讨的男女。
游客来到“五点”,除了参观老火车车厢和购物,还有一个内容便是去可口可乐中心参观。一百多年前,亚特兰大一位名叫彭伯顿的药剂师因配错了药方,从而使闻名世界的饮料可口可乐在这里诞生。今天的可口可乐总部和可口可乐中心设立在亚特兰大也就不奇怪了。可口可乐中心是一幢四层大厦,这里向游人展示的是可口可乐的历史,门前的广场上矗立着一只两米多高的可口可乐玻璃瓶,许多游人在这巨瓶前搂着瓶子拍照。大门的上方,世人皆知的可口可乐商标周身闪着光芒在旋转,这商标上“可口可乐”那流利的书写出自一百多年前彭伯顿制药公司一位名叫鲁宾逊的记簿员之手。当彭伯顿配制出这种前所未有的饮料之后,是鲁宾逊为它起名可口可乐并把它流畅地书写下来的,鲁宾逊的笔迹一直沿用至今。走进门去,第一个展厅陈列着一条环状可口可乐生产线,观众可以看到可口可乐的装瓶过程。第二个展厅是可口可乐诞生的故事,除了讲解员叙述一八八六年那位名叫彭伯顿的药剂师无意之间对世界的这个贡献,展柜里还陈列着可口可乐在不同时期的各种商标和包装瓶。那些瓶子形态各异,大约有百余种。第三个展厅是模拟一百年前的亚特兰大酒吧,如果你愿意,可以走进这酒吧,坐在吧台上跟侍者要一杯可口可乐,然后聊天。当我走进这“一百年前的酒吧”时,正有一位游客坐在吧台,同身着十九世纪酒吧侍者服装的讲解员聊天。他喝着盛在古老杯子里的可口可乐,与侍者互报了姓名,说着家长里短,诸如你从哪儿来呀,今儿个天气不错啊等等。看上去两个人的情绪不错,“侍者”像大多数美国南方人那样豪爽、热情、多话。围观的观众不时被他们的聊天逗乐,一些人显然急切地在等待轮到自己去体味一百年前亚特兰大小酒吧的氛围。
在这“酒吧”的门前,还有一男一女两个纸板人,先生身穿花格西装,手持可口可乐;女士呈坐状,身着一袭撑着鲸鱼骨的拖地长裙,手中也有可口可乐。先生的脸和女士的脸均被挖空,显然是供游客把自己的脸嵌上去拍照的,类似中国许多旅游景点拍古装照的景片,有点俗,可是很吸引孩子们。许多男孩女孩不断地跑到这纸先生纸女士的背后,然后套上自己的脸,一瞬间他们就变成了一百年前的女士和先生,而他们的父母,则很认真地为他们拍照。
第四个展厅是录像厅,坐下来可以看十五分钟一场的小电影。电影自然还和可口可乐有关,是可口可乐在世界各国的广告片。
最后我来到品尝大厅,在这里你可以随意品尝可口可乐公司所有的系列产品。我看见到处悬挂着各种文字的可口可乐广告宣传语,最惹眼的是镶嵌在灰色大理石地面上的一行鲜红色中文:请品尝可口可乐!这里的品尝方式别有一番情趣:你取了纸杯,将纸杯放在阔大桌面的一个圆形凹槽上,轻轻按动凹槽旁的铜按钮,便有一股可口可乐从7.8米高的大厅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闪着光芒降落下来,准确地射入你的杯中。当纸杯将满时,“光柱”会自动戛然而止。这无疑是个美国式的噱头,但这噱头里也有美国式的天真和他们求变的一贯心理。可口可乐还是可口可乐,但从易拉罐里倾倒出来和自天空而降便有了不同:前者给你的是物质,后者则为你创造了瞬间惊险和浪漫的想像。
许多年前我曾为《河北日报》写过一篇题为《这个世界没有秘密》的短文,介绍的是百事可乐在福州的分公司。文中提到有人曾告诉过我一句话,说这个世界没有秘密——除了可口可乐和百事可乐的配方。当我在亚特兰大的可口可乐中心品尝着自天空而降的棕红色饮料时,想到这种通俗到被美国人视为不能离口的可口可乐,它的配方在科技高度发达的今天当真能够守住自己的秘密么?还是地球上喜欢可口可乐的人们越来越不忍去破译这秘密呢?或许可口可乐本是无需破译的文明之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