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108致韦素园漱园兄:上午寄出译稿两篇〔1〕,未知能与此信同到否?又由中国银行汇出洋一百元,则照例当较此信迟到许多天,到时请代收,转交霁野。
我于这三四日内即动身,来信可寄广州文明路中山大学。我本拟学期结束后再走,而种种可恶,令人不耐,所以突然辞职了。不料因此引起一点小风潮,学生忽起改良运动,现正在扩大,但未必能改良,也未必能改坏。
总之这是一个不死不活的学校,大部分是许多坏人,在骗取陈嘉庚〔2〕之钱而分之,学课如何,全所不顾。且盛行妾妇之道,"学者"屈膝于银子面前之丑态,真是好看,然而难受。
迅一月八日
注释:
〔1〕译稿两篇指鲁迅译的《文学者的一生》和《运用口语的填词》;前者为日本武者小路实笃作,后者为日本铃木虎雄作,分别发表于《莽原》半月刊第二卷第三、四期(一九二七年二月十日、二十五日)。
〔2〕陈嘉庚(1874--1961)福建厦门人,爱国华侨领袖,长期侨居新加坡。一九一三年创办集美学校,一九二一年创办厦门大学。
270110致韦素园漱园兄:八日汇出钱百元,九日寄一函,想已到。今日收到十二月卅日来信。兄咯血,应速治,除服药打针之外,最好是吃鱼肝油。
章矛尘已到了,退回之《莽原》,请仍寄给他。《坟》想已出,应送之处,开出一单附上。
这里的风潮似乎要扩大。我大约于十四五才能走,因为一时没有船。
《莽原》稿已又寄出两篇,二月份可无虑了;三月者当续寄。
迅一月十日灯下张凤举徐耀辰(祖正)〔1〕刘半农以上三人,未名社想必知道他的住址常维钧〔2〕马珏〔3〕(后门内东板桥五十号,或:孔德学校)冯文炳(大约在北大,问北新局,当知)陈炜谟〔4〕冯至〔5〕上两人是沈钟社〔6〕里的,不知尚在京否?如知地址,希邮寄。此外也记不起什么了,此外如素园〔7〕,丛芜,静农,你......,自然应各送一本,不待说明。
注释:
〔1〕徐耀辰名祖正(1895--1978),江苏昆山人,语丝社成员。留学日本。曾任北京大学等校教授。
〔2〕常维钧名惠,字维钓,河北宛平(今属北京)人。北京大学法文系毕业,曾任北大《歌谣》周刊编辑。
〔3〕马珏马幼渔之女,当时北京孔德学校学生。
〔4〕陈炜谟(1903--1955)四川泸县人,北京大学学生,沉钟社成员。
〔5〕冯至冯承植,字君培,笔名冯至,河北琢县人,诗人。北京大学学生,曾留学德国。沉钟社成员。
〔6〕沉钟社文学团体,一九二五年秋成立于北京,主要成员有林如稷、陈炜谟、陈翔鹤、冯至、杨晦等,曾出版《沉钟》周刊(后改为半月刊)和《沉钟社丛书》。
〔7〕素园当误,疑指李霁野。
270112致翟永坤永坤兄:去年底的来信,今天收到。此地很无聊,肚子不饿而头痛。我本想在此关门读书一两年,现知道已属空想。适逢中山大学邀我去,我就要去了,大约十五日启行。
至于在那里可以住多少时,现在无从悬断,倘觉得不合适,那么至多也不过一学期。此后或当漂流,或回北京,也很难说,须到夏间再看了。但无论如何,目下总忙于编讲义,不能很做别的。
迅一,十二来信问我在此的生活,我可以回答:没有生活。学校是一个秘密世界,外面谁也不明白内情。据我所觉得的,中枢是"钱",绕着这东西的是争夺,骗取,斗宠,献媚,叩头。没有希望的。近来因我的辞职,学生们发生了一个改良运动,但必无望,因为这样的运动,三年前已经失败过一次了〔1〕。这学校是不能改良,也不能改坏。此地没有霜雪,现在虽然稍冷,但穿棉袍尽够。梅花已开了,然而菊花也开着,山里还开着石榴花,从久居冷地的人看来,似乎"自然"是在和我们开玩笑。
迅又及〔1〕一九二四年四月,厦门大学学生对校长林文庆不满,开会拟作出要求校长辞职的决议,因部分学生反对而作罢。林文庆为此开除为首学生,解聘教育科主任等九人,从而引起**。林并拒绝学生的任何合理要求,于同年六月一日,指使、诱骗部分建筑工人凶殴学生,继又下令提前放暑假,限令学生五日离校,届时即停膳、停电、停水。当时厦门的保守反动势力也都支持林文庆,学生被迫宣布集体离校。
270126致韦素园漱园兄:我十八日到校了,现即住在校内,距开学尚有一个月,所以没有职务上的事。但日日忙于会客及赴会演说,也很苦恼,这样下去,还是不行,须另设法避免才好。
本地出版物,是类乎宣传品者居多;别处出版者,《现代评论》〔1〕倒是寄卖处很多。北新刊物也常见,惟未名社者不甚容易见面。闻创造社中人说,《莽原》每期约可销四十本。最风行的是《幻洲》,每期可销六百余。
旧历年一过,北新拟在学校附近设一售书处〔2〕,我想:未名社书亦可在此出售,所以望即寄《坟》五十本,别的书各二十本,《莽原》合本五六部,二卷一号以下各十本来,挂号,"中山大学大钟楼,周......"收。待他们房子租定后,然后直接交涉。
这里很繁盛,饮食倒极便当;在他处,听得人说如何如何,迨来一看,还是旧的,不过有许多工会而已,并不怎样特别。但民情,却比别处活泼得多。
买外国书还是不便当,这于我有损,现正在寻找,可有这样的书店。
注释:
〔1〕《现代评论》综合性周刊,胡适、陈源、王世杰、唐有壬等人所办的同人杂志。一九二四年十二月创刊于北京,一九二七年移至上海出版,一九二八年停刊。这个刊物的创办者和主要撰稿人,当时被称为"现代评论派"。他们依附北洋军阀,在一九二五年北京女师大风潮及其后的三一八惨案、五卅运动中,都支持北洋军阀反动当局,反对、诬蔑革命群众运动。一九二七年四月蒋介石叛变革命后,他们又转而投靠国民党反动派。
〔2〕设售书处当时鲁迅曾租用广州芳草街四十四号二楼设"北新书屋",代售北新书局和未名社书刊。一九二七年三月十五日开业,同年八月结束。
270129致许寿裳〔1〕季芾兄:十九日信已到,现校中只缺豫科教授,大家俱愿以此微职相屈。
,望兄不弃,束装即来。所教何事,今尚未定,总之都甚容易,又须兼教本科二三小时,月薪为二百四十,合大洋约二百上下,以到校之月起算,甚望。于二月(阳历)间到校。可以玩数天,开学则三月二日也。
此间生活费颇贵,然一人月用小洋百元足够,食物虽较贵而质料殊佳;惟房租贵,三小间约月需二十元上下。弟现住校中,来访者太多,殊不便,将来或须赁屋,亦未可知。
信到后乞即示行期。又如坐太古〔2〕船,则"四川""新宁""苏州"等凡以S起头者皆较佳。"唐餐楼"〔3〕每人约二十五六元。
来信仍寄校中。
迅上一月二十九夜
注释:
〔1〕此信据许寿裳亲属录寄副本编入。
〔2〕太古指太古兴记轮船公司,旧中国由英国资本操纵的航运垄断组织。下文的"四川"、"新宁"等是船名。
〔3〕唐餐楼也作唐餐间。指供应中餐的船舱,相当于二等舱。
270131致许寿裳〔1〕季芾兄:昨刚发[1寄1]信绍,沪,今晨得二十三日来信,俱悉。兄之聘书,已在我处,为豫科教授,月薪二百四十元,合大洋不过二百上下。此间生活费,有百元足矣,不至于苦。
至于所教功课,现尚无从说起,因为一切尚无头绪。总之,此校的程度是并不高深的,似乎无须怎样大豫备。
开学是三月。二日,但望兄见信即来。可以较为从容,谈谈。所教功课,也许在本科也有几点钟。
校中要我做文科主任,我尚未答应。
从沪开来的轮船,太古公司者,"苏州","新宁","四川"等凡以S起首者最好。听说"苏州"尤佳。我坐的是"唐餐楼"(胜于官舱),价二十五元左右。
余面谈。
迅上正月三十一日
注释:
〔1〕此信据许寿裳亲属录寄副本编入。
270207致李霁野季野兄:一月十五日来信已到。漱园病已愈否?
《每日评论》〔1〕附赠《莽原》,很像附送"美女月份牌"之类,我以为不合适。有麟〔2〕曾函问我,我亦如此答复他。
兄所需学费,已在厦门汇出,想已到了?
迅二,七〔1〕《每日评论》未详。
〔2〕有麟即荆有麟。参看310205信注〔1〕。
270221致李霁野霁野兄:二月一日信前天才收到。学费已到否,念念。
柏烈威〔1〕先生要译《阿Q正传》及其他,我是当然可以的。但王希礼〔2〕君已经译过,不知于他(王)何如?倘在外国习惯上不妨有两种译本,那只管译印就是了。(我也没有与王希礼君声明,不允第二人译。)L夫人〔3〕画如允我们转载,自然很好。
我现在真太忙了,连吃饭工夫也没有。前几天到香港讲演〔4〕了两天,弄得头昏。连第廿九期《莽原》稿也还未作,望这(29)一期暂缺我的。
迅二月廿一日
注释:
〔1〕柏烈威(C.A.ПОЛeВОЙ)苏联人。曾任北京俄文专修馆教授、北京大学俄文系讲师。按他要译的《阿Q正传》未见出版。
〔2〕王希礼本名瓦西里耶夫(Ъ.Α.BаСИЛъeВ),苏联人。一九二五年在河南国民军第二军俄国顾问团任翻译时将《阿Q正传》译成俄文,连同别人译的《幸福的家庭》、《高老夫子》、《头发的故事》、《孔乙己》、《风波》、《故乡》、《社戏》等合为一册,于一九二九年由苏联列宁格勒激浪出版社出版。
〔3〕L夫人即罗尔斯卡娅(ЛОpСкаЯ),苏联画家、雕刻家。一九二五年来我国。柏烈威翻译《阿Q正传》时,曾请她作插图。
〔4〕到香港讲演鲁迅于一九二七年二月十八、十九日在香港青年会讲演。讲题分别为《无声的中国》(后收入《三闲集》)和《老调子已经唱完》(后编入《集外集拾遗》)。
270225致章廷谦矛尘兄:廿日及以前的信,都收到了。伏园已于十日动身〔1〕,从湖南走,大约月底可到武昌。
中大定于三月二日开学,里面的情形,非常曲折,真是一言难尽,不说也罢。我是来教书的,不意套上了文学系(非科)主任兼教务主任不但睡觉,,连吃饭的工夫也没有了。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我想设法脱卸这些,专门做教员,不知道将来(开学后)可能够。但即使做教员,也不过是五日京兆〔2〕,坐在革命的摇篮之上,随时可以滚出的。不过我以为教书可比办事务经久些,近来实也跑得吃力了。
绍原〔3〕有电来索旅费,今天电汇了。红鼻,先前有许多人都说他好,可笑。这样的人,会看不出来。大约顾孟余〔4〕辈,尚以他为好货也。孟余目光不大佳。
兄事,我曾商之骝先〔5〕,校中只有教务助理员位置了,月薪小洋百,半现半库券〔6〕(买[卖]起来,大概八折),兄及夫人如来此,只足苦苦地维持生活。我曾向骝先说,请兄先就此席;骝先且允当为别觅地方。兄如可以,望即函知。且于三月间来此。但于"按月发给"办法有妨乎?薪水,总以尽量,不厦大取得为宜。
本校考试,二十八日是最末一次,而朱斐〔7〕们还不来,我虽已为报名,不知二十七可能到。倘不到,则上半年不能入校,真做了牺牲了,可叹。
我在这里,被抬得太高,苦极。作文演说的债,欠了许多。阴历正月三日从毓秀山跳下,跌伤了,躺了几天。十七日到香港去演说,被英国人禁止在报上揭载了。真是钉子之多,不胜枚举。
我想不做"名人"了,玩玩。一变"名人","自己"就没有了。
季黻已来此地。
兄究竟行止何如(对于广州),乞示复。寄玉堂一笺,希便中转交。
迅二,二五斐君兄均此不另。
注释:
〔1〕伏园动身指孙伏园于一九二七年二月十日离广州去武汉任《中央日报》副刊编辑。
〔2〕五日京兆《汉书.张敞传》记载西汉张敞为京兆尹,行将被免,某下属得知后,就不再为他办事,并说:"吾为是公尽力多矣,今五日京兆耳。安能复案事!"〔3〕绍原江绍原,参看270404信注〔1〕。
〔4〕顾孟余(1888--1972)名兆熊,字梦余,又作孟余,河北宛平(今属北京)人,国民党政客。曾任北京大学教授、教务长。当时任中山大学委员会副委员长。
〔5〕骝先朱家骅(1892--1963),字骝先,浙江吴兴人。留学德国,曾任北京大学教授。当时任中山大学委员会委员,主持校务。后成为国民党政客。
〔6〕库券当时广东国民政府以国库名义发行的一种债券,一定时间后方能兑换现金。
〔7〕朱斐字玉鲁,安徽舒城人。厦门大学教育系学生。
270303致刘随〔1〕前度先生:惠函敬悉。讲演稿自然可以答应先生在日报发表,今寄还。其中僭改了几处,乞鉴原为幸。顺祝康健鲁迅三月三日〔1〕刘随又名前度,鲁迅讲演《老调子已经唱完》记录者。因港英当局的阻挠,记录稿后来未能在香港报纸发表。
270315致韦丛芜丛芜兄:来信收到。贺你的重了六磅。
《格利佛游记》〔1〕可以照来信办,无须看一遍了,我也没有话要说,否则邮寄往返,怕我没有工夫,压起来。
《莽原》只要能支持就好,无须社〔2〕之流,我以为不妥当,我一向对于投稿《晨副》的人的稿子,是不登的。
密斯朱〔3〕来访过一次,我还无暇去回看他。岭南大学想我去讲点东西,只听到私人对我表示过,我还没有答应他。但因近几天拉了一个他们的教员兼到中大来,所以我也许去讲一点,作为交换。
我这一个多月,竟如活在旋涡中,忙乱不堪,不但看书,连想想的工夫也没有。
迅三月十五日〔1〕《格利佛游记》长篇小说,英国斯威夫特著,韦丛芜译,一九二八年九月、一九二九年一月由北京未名社分两卷相继出版,为《未名丛刊》之一。
〔2〕无须社文学团体,一九二六年在北京创立,成员有蹇先艾、张采真、沈从文等。同年十月在《世界日报》附出《文学周刊》,于赓虞主编。并出版《无须社丛书》。
〔3〕密斯朱指朱寿恒,原为岭南大学学生。一九二五年转学燕京大学,由韦丛芜介绍认识鲁迅。当时在岭南大学任教。
270317致李霁野霁野兄:昨天收到受过检查的二月廿四日来信。漱园已渐愈,甚喜。我太忙,每天胡里胡涂的过去,文章久不作了,连《莽原》的稿子也没有寄,想到就很焦急。但住在校内,是不行的,从早十点至夜十点,都有人来找。我想搬出去,晚上不见客,或者可以看点书及作文。明天我想去寻房子。
北京的出版物久没有收到。《莽原》只收到第二卷第一三期各一本。前天看见创造社中人,说第三期一到,就卖完了,我问他到了多少本,他不说。他们忽云不销,忽云行,莫名其妙。我所做的东西,买者甚多,前几天至涨到照定价加五成,近已卖断。而无书,遂有真笔板〔1〕之《呐喊》出现,千本以一星期卖完《坟》如出版,可寄百本来。
迅三,一五《坟》六十本,《象牙之塔》十五本,今日已到,纸包无一不破,书多破损。而北新之包,则一无破者。望此后寄书,可往北新参考其包装之法,以免损失。
十七。
注释:
〔1〕真笔板日语:油印品。
270404致江绍原〔1〕绍原先生:惠函收到,来校后适值外出,不能面谈为怅。英文功课一节,弟意仍以为只能请勉为其难,必不至于"闹笑话"。中大教员,非其专门而在校讲授者不少,不要紧的;起初因为预备功课之类,自然要忙,但后来就没有什么了。总之要请打消惠函中所说之意,余容明日面谈。
迅四月四日〔1〕江绍原安徽旌德人,民俗学研究者。曾留学美国,回国后任北京大学、中山大学教授。《语丝》周刊撰稿人之一。
270409①致李霁野霁野兄:三月十一日所发信,到四月八日收到了,或者因为经过检查等周折,所以这么迟延。我于四日寄出文稿〔1〕一封,挂号的,未知已收到否?
《阿Q正传》单行本〔2〕,如由未名社出,会引出一点问题,所以如何办法,我还得想一想。又,书后面的《未名丛书》广告,我想,凡北新所印的,也须列入,因为他们广告上,也列入未名社所印的书。
前回寄来的书籍,《象牙之塔》,《坟》,《关于鲁迅》三种,俱已卖完,望即续寄。《莽原》合本也即卖完,要者尚多,可即寄二十本来,此事似前信也说过。这里的学生对于期刊,多喜欢卖[买]合本,因为零本忽到忽不到,不容易卖[买]全。合本第二册,似可即订,成后寄卅本来。
《穷人》卖去十本,可再寄十本来。《往星中》及《外套》各卖去三本。
《白茶》〔3〕及《君山》如印出,望即各寄二十本来。《黑假面人》也如此。
托罗兹基的文学批评〔4〕如印成,我想可以销路较好。
《旧事重提》我稿已集齐,还得看一遍,名未定,但这是容易的。至于《小约翰》稿,则至今未曾动手,实在可叹。
上星期我到岭南大学去讲演〔5〕,看见密斯朱。她也不大能收到《莽原》。
我似乎比先前不忙一点,但这非因事情减少,乃是我习惯了一点之故。《狂飙》停刊了,他们说被我阴谋害死的,〔6〕可笑。现在又要出一种不知什么。尚钺有信来,对于我的《奔月》,大不舒服,其实我那篇不过有时开一点小玩笑,而他们这么头痛,真是禁不起一点风波。
漱园丛芜处希代致意,不另写信了。静农现在何处?
迅四,九信如直寄燕大,信面应如何写法?
注释:
〔1〕指小说《眉间尺》(后改题为《铸剑》)。
〔2〕《阿Q正传》单行本据收信人回忆,当时未名社曾拟自《呐喊》中抽出《阿Q正传》印单行本,收入《未名新集》,后因鲁迅恐使北新书局不满而未果。
〔3〕《白茶》苏联戏剧集,收班珂的《白茶》及他人独幕剧共五篇,曹靖华译,一九二七年四月未名社出版。
〔4〕托罗兹基(Л.Д.TpОДкНЙ,1879--1940)通译托洛茨基,早年参加过俄国革命运动,在十月革命中和苏俄初期曾参加领导机关。一九二七年因反对苏维埃政权被联共[布]开除出党,一九二九年被驱逐出国,后死于墨西哥。文中所说的文学批评,指《文学和革命》,李霁野、韦漱园译,一九二八年北京未名社出版。
〔5〕岭南大学讲演指三月二十九日上午在岭南大学纪念黄花岗七十二烈士大会上的讲演。讲稿佚。
〔6〕《狂飙》停刊一九二七年一月《狂飙》停刊后,常燕生(狂飙社成员,后为国家主义派)发表了《挽狂飙》一文,说《狂飙》的停刊是"思想界的权威者""反攻战略"的结果,参看《三闲集.吊与贺》。
270409②致台静农静农兄:三月廿三日来信,今天收到了。至于"前信",我忘却了收到与否,因为我在开学之初,太忙,遗忘了许多别的事情。
《莽原》稿子,已于四日寄出一篇,可分两期登;此后只要有暇,当或译或作。第五六期,我都没有收到,第一期收到四本,第二期两本,第三四期没有,但我从发卖的二十本中见过了。
《白茶》,《君山》,《黑假面人》一出版,望即寄各二十本来。此外还有需要的书,详今晨所发的寄霁野信由未名社转中,望参照付邮。《莽原》合本,来问的人还不少。其实这期刊在此地是行销的,只是没有处买。第二卷另本,也都售罄,可以将从第一期至最近出版的一期再各寄十本来,但以挂号为稳,因此地邮政,似颇腐败也。(以后每期可寄卅本)《象牙之塔》出再版不妨迟,我是说过的,意思是在可以移本钱去印新稿。但如有印资,则不必迟。其中似有错字,须改正,望寄破旧者一本来,看过寄还,即可付印。
《旧事重提》我想插画数张,自己搜集。但现在无暇,当略迟。
我的最近照相,只有去年冬天在厦门所照的一张,坐在一个坟的祭桌上,后面都是坟(厦门的山,几乎都如此)。日内当寄上,请转交柏君〔1〕。或用陶君所画者未名社似有亦可,请他自由决定。
迅四,九,夜〔1〕柏君即柏烈威。参看270221信注〔1〕。
270420致李霁野寄野兄:四日寄小说稿一篇,想已到。此地的邮局颇特别,文稿不能援印刷品例,须当作信的。此后又寄一信,忘记了日子。
今日看见几张《中央副刊》〔1〕,托罗茨基的书,已经译傅东华〔2〕译载了不少了,似乎已译完。我想,这种书籍,中国有两种译本就怕很难销售。你的译文如果进行未多,似乎还不如中止。但这也不过是我一个人的意见。
我在厦门时,很受几个"现代"派的人排挤,我离开的原因,一半也在此。但我为从北京请去的教员留面子,秘而不说。不料其中之一〔3〕,终于在那里也站不住,已经钻到此地来做教授。此辈的阴险性质是不会改变的,自然不久还是排挤,营私。我在此的教务,功课,已经够多的了,那可以再加上防暗箭,淘闲气。所以我决计于二三日内辞去一切职务,离开中大。
此后何往,还未定;或者仍暂留此地,改定《小约翰》,俟暑假后再说。因为此刻开学已久已无处可以教书,我也想暂时不教书,休息一时再说,这一年来,实在忙得太苦了。来信可寄"广州芳草街四十四号二楼北新书屋"(非局字书籍亦"北新书)收转。径寄屋"收。这是一间小楼,卖未名社和北新局出板品的地方。
《莽原》第五六期各十本及给我之各二本,今天收到了。广东没有文艺书出版,所以外来之品,消场还好。《象牙之塔》卖完了,连样本都买了去。
这里现亦大讨其赤〔4〕,中大学生被捕者有四十余人在北京之上。被捕者盖大抵想赤之人而已。也有冤枉的,这几天放了几个。
再谈。
迅四,二十,夜静农漱园兄均此不另。丛芜
注释:
〔1〕《中央副刊》指武汉出版的《中央日报》的副刊,当时由孙伏园编辑。该刊曾连载托洛茨基《文学和革命》的译文。
〔2〕傅东华(1893--1971)浙江金华人,翻译家。当时是上海复旦大学、暨南大学国文系教授。
〔3〕指顾颉刚。他于一九二七年四月十八日到达中山大学。
〔4〕大讨其赤指一九二七年"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在广州相继发生的"四一五"反革命大屠杀事件。
270426致孙伏园〔1〕寄给我的报〔2〕,收到了五六张,零落不全。我的《无声的中国》,已看见了,这是只可在香港说说的,浅薄的很。我似乎还没有告诉你我到香港的情形。讲演原定是两天,第二天是你。你没有到,便由我代替了,题目是《老调子已经唱完》。这一篇在香港不准登出来,我只得在《新时代》上发表,今附上。梁式〔3〕先生的按语有点小错,经过删改的是第一篇,不是这一篇。
我真想不到,在厦门那么反对民党,使兼士愤愤的顾颉刚,竟到这里来做教授了,那么,这里的情形,难免要变成厦大,硬直者逐,改革者开除。而且据我看来,或者会比不上厦大,这是我新得的感觉。我已于上星期四辞去一切职务,脱离中大了。我住在上月租定的屋里,想整理一点译稿,大约暂时不能离开这里。前几天也颇有流言,正如去年夏天我在北京一样。哈哈,真是天下老鸦一般黑哉!
注释:
〔1〕此信据一九二七年五月十一日武汉《中央日报.中央副刊》载收信人《鲁迅先生脱离广州中大》一文所引编入。信的首尾均被略去。
〔2〕指武汉《中央日报》。
〔3〕梁式(1894--1972)笔名尸一,广东台山人。当时是《国民新闻》副刊《新时代》的编辑,曾约鲁迅撰稿。后堕落为汉奸。
270515致章廷谦矛尘兄:前天(十三),接到四月廿七日信;同时也接到五月三日信,即日转寄绍原了。
你要我的稿子,实在是一个问题,因为我现在无话可说。我现在正在整理《小约翰》的译稿,至快须下月初头才完,倘一间断,就难免因此放下,再开手就杳杳无期了。但也许可以译一点别的寄上,不过不能就有。
转载《莽原》的文章,自然可以的,但以我的文字为限。至于别人的,我想应该也可以,但如我说可以,则他们将来或至于和我翻脸时,就成了我的一条罪状。罪状就罪状,本来也无所不可,不过近于无聊。我想,你转载就转载,不必问的,如厦门的《民钟报》〔1〕,即其例也。
我到此只三月,竟做了一个大傀儡。傅斯年我初见,先前竟想不到是这样人。当红鼻到此时,我便走了;而傅大写其信,给我,说他已有补救法,即使鼻赴京买书,不在校;且宣传于别人。我仍不理,即出校。现已知买书是他们的豫定计划,实是鼻们的一批大生意,因为数至五万元。但鼻系新来人,忽托以这么大事,颇不妥,所以托词于我之反对,而这是调和办法,则别人便无话可说了。他们的这办法,是我即不辞职,而略有微词,便可以提出的。
现在他们还在挽留我,当然无效,我是不走回头路的。季黻也已辞职,因为我一走,傅即探他的态度,所以也不干了。
据伏园上月廿七日来信云:玉堂已经就职〔2〕了。所"就"何"职",却未详。大约是外交上事务罢。骝先已做了这里〔回〕的民政厅长,当然不会浙。我也不想回浙,但未定到那里去,教界这东西,我实在有点怕了,并不比政界干净。
广东也没有什么事,先前戒严,常听到捕人等事。现在似乎戒[解]严了,我不大出门,所以不知其详。
你前信所问的两件事,关于《小说旧闻钞》的,已忘了书名。总之:倘列名于引用书目中的,皆见过。如在别人的文内引用,那我就没有见过。
我想托你办一件要公。即:倘有暇,请为我在旧书坊留心两种书,即《玉历钞传》和《二十四孝图》〔3〕,要木板的,中国纸印的更好。如有板本不同的,不妨多买几种。
迅上五月十五日灯下斐君兄均此致候不另。
注释:
〔1〕《民钟报》即《民钟日报》,一九一六年十月一日创刊于厦门。一九一八年五月二十八日被福建军阀李厚基查封,一九二一年七月一日复刊。鲁迅在厦门大学时指导学生创办的《鼓浪》周刊,即附于该报刊出。
〔2〕玉堂已经就职指林语堂当时由厦门抵汉口,任武汉国民政府外交部秘书。
〔3〕《二十四孝图》《二十四孝》,元代郭居敬编。内容是辑录古代所传二十四个孝子的故事。后来的印本都配有图画,通称《二十四孝图》,是旧时宣扬封建孝道的通俗读物。
270530致章廷谦矛尘兄:我滚出中大以后,似乎曾寄两信,一往道圩,一往杭,由郑介石〔1〕转。但是否真是如此,记不清楚了,也懒得查日记,好在这些也无关紧要,由它去罢。
十来天以前见绍原,知道你因闻季和我已"他亡",急欲知其底细,当时因为他已写信,我又忙于整理译稿,所以无暇写信。其实是我固在此地,住白云楼上吃荔支也。不过事太凑巧,当红鼻到粤之时,正清党发生之际,所以也许有人疑我之滚,和政治有关,实则我之"鼻来我走"与鼻不两立,大似梅毒菌,真是倒楣之至之宣言,远在四月初上也。然而顾傅〔2〕为攻击我起见,当有说我关于政治而走之宣传,闻香港《工商报》〔3〕,即曾说我因"亲共"而逃避云云,兄所闻之流言,或亦此类也欤。然而"管他妈的"可也。
中大当初开学,实在不易,因内情纠纷,我费去气力不少。时既太平,红鼻莅至,学者之福气可谓好极。日前中大图书馆征求家谱及各县志,厦大的老文章,又在此地应用了,则前途可想。骝先其将如玉堂也欤。绍原似乎也很寂寞,该校情形,和北大很不同,大约他也看不惯。
前天听说中大内部又发生暗潮〔4〕了,似是邹(鲁)〔5〕派和朱派之争,也即顾傅辈和别人之争,也即本地人和非本地人之争,学生正在大帖标语,拥朱驱邹。后事如何,未知分解。鼻以此地已入平静时代而来,才来而平静时代即有"他亡"之概,人心不古,诚堪浩叹。幸我已走出,否则又将被人推出去冲锋,如抱犊山之洋鬼子〔6〕,岂不冤乎冤哉而且苦乎。
敝人身体甚好,可惜,此地热了,但我想别处必也热,所以姑且在此逗留若干天再说。荔支已上市,吃过两三回了,确比运到上海者好,以其新鲜也。
纸完了,信也完了罢。
迅五,卅斐君兄及小燕〔7〕兄均此请安不另。
注释:
〔1〕郑介石名奠,又字石君,浙江诸暨人。曾任北京女子师范大学教授,当时任浙江省教育厅科长。
〔2〕顾傅指顾颉刚、傅斯年。
〔3〕《工商报》即《工商日报》,香港出版的报纸,一九二五年七月创刊。
〔4〕中大内部又发生暗潮一九二七年五月下旬,广州中山大学传说"广大复辟,校务易员"。学生会宣言反对"西山会议派首领邹鲁"任校长,请政府下令通缉邹鲁和要求校方驱逐邹派教授郜重魁、黎国昌等。六月十日,戴传贤、朱家骅分任中山大学正、副校长。
〔5〕邹鲁(1885--1954)字海滨,广东大埔人,国民党政客。一九二四年曾任广东大学校长。一九二五年秋,因参加国民党右派组织西山会议派被学生赶走。
〔6〕抱犊山之洋鬼子一九二三年五月五日,盘踞山东峄县抱犊崮的土匪头子孙美瑶,在津浦铁路临城站附近劫车,虏走中外旅客多人。北洋政府军队前往剿捕时,他把外籍旅客押至前沿抵御。
〔7〕小燕章廷谦的女儿,后名章淹。
270612致章廷谦矛尘兄:五月卅日的信,昨天收到了。《玉历钞传》还未到。我早搬出中大,住在一间洋房里,所以信寄芳草街者,因为我那时豫计该街卖书处之关门,当在我的寓所[?]之后。季黻先也住在这里,现在他走了,六日上船的,故五月卅日以前有人在杭州街上所见之人,必非季黻也。倘在六月十五以后,则我不能决矣。
鼻之口中之鲁迅,可恶无疑,而且一定还有其他种种。鼻之腹中,有古史,有近史,此其所以为"学者";而我之于鼻,则除乞药揸鼻一事外,不知其他,此其所以非"学者"也。难于伺候哉此鼻也,鲁迅与之共事,亦可恶,不与共事,亦可恶,仆仆杭沪宁燕而宣传其可恶,于是乎鲁迅之可恶彰闻于天下矣,于是乎五万元之买书成为天经地义矣。岂不懿欤!休哉!
我很感谢你和介石向孑公〔1〕去争,以致此公将必请我们入研究院。然而我有何物可研究呢?古史乎,鼻已"辨"了;文学乎,胡适之已"革命"了,所余者,只有"可恶"而已。可恶之研究,必为孑公所大不乐闻者也,其实,我和此公,气味不投者也,民元以后,他所赏识者,袁希涛蒋维乔〔2〕辈,则十六年之顷,其所赏识者,也就可以类推了。
绍原,我想,他是在这里的。钱之不我许,是的确的。他很冤枉,因为系我绍介,有人说他鲁迅派。其实我何尝有什么派,一定介绍同派呢。而广东人和"学者"们,倘非将一人定为某一派,则心里便不舒服,于是说他也要走。还有人疑心我要运动他走。其实我是不赞成他走的,连季黻辞职时(因为走时,傅斯年探听他什么态度),我也反对过。而别人猜测我,都与我的心思背驰,因此我觉得我在中国人中,的确有点特别,非彼辈所能知也。
我之"何时离粤"与"何之"问题,一时殊难说。我现在因为有国库券,还可取几文钱,所以住在这里,反正离开也不过寓沪,多一番应酬。我这十个月中,屡次升沉,看看人情世态,有趣极了。我现已编好两部旧稿,整理出一部译的小说〔3〕。此刻正在译一点日本人的论文〔4〕,豫备寄给你的,但日内未必完工,因为太长。每日吃鱼肝油,胖起来了,恐怕还要"可恶"几年哩。至于此后,则如暑假前后,咱们的"介石同志"打进北京,我也许回北京去,但一面也想漂流漂流,可恶一通,试试我这个人究竟受得多少明枪暗箭。总而言之,现在是过一天算一天,没有一定者也。
"出亡"的流言,我想是故意造的,未必一定始于愈之〔5〕,或者倒是鼻一流人物。他们现在也大有此意,而无隙可乘,因为我竟不离粤,否则,无人质证,此地便流言蜂起了,他们只在香港的报上造一点小谣言,一回是说我因亲共而躲避,今天是说我已往汉口〔6〕(此人是现代派,我疑是鼻之同党),我已寄了一封信,开了一点小玩笑,但不知可能登出,因为这里言论界之暗,实在过于北京。
在这月以内,如寄我信,可寄"广九车站,白云楼二十六号二楼许寓收转",下月则且听下回分解可也。
迅上〔六月十二日〕斐君兄均此不另小燕兄亦均此不另。
注释:
〔1〕介石即郑奠。孑公,即蔡元培。一九二七年五月二十五日,浙江省务委员会通过设立浙江大学研究院计划,蔡元培为九人筹备委员之一。
〔2〕袁希涛(1866--1930)字观澜,江苏宝山人,一九一二年五月任北洋政府教育部普通教育司司长。蒋维乔(1871--?),字竹庄,江苏武进人,一九一二年五月任北洋政府教育部参事。
〔3〕两部旧稿指《野草》和《朝花夕拾》。一部译的小说,指《小约翰》。
〔4〕日本人的论文指日本鹤见祐辅《思想.山水.人物》一书中的《断想》。鲁迅译文连载于一九二七年九月至一九二八年一月的《北新》周刊和《北新》半月刊。
〔5〕愈之即胡愈之,浙江上虞人。鲁迅在山会师范学校任教时的学生。当时在上海商务印书馆任职。
〔6〕已往汉口一九二七年六月十日和十一日香港《循环日报》载徐丹甫作《北京文艺界之分门别户》一文,其中说"鲁迅到了汉口"。为此鲁迅于十一日寄该报一信,指出"我现在仍在广州,并没有'到了汉口'"。(引自《而已集.略谈香港》)按原信未见。
270623致章廷谦矛尘兄:十四日信今日已到。浙江的研究院,一定当在筹备与未筹备之间;"教育厅则确已决定俟下半年并入浙江大学",〔1〕既闻命矣。然而浙江大学安在哉?
乔峰来函谓前得一电,以土步病促其急归,因(一)缺钱,(二)须觅替人接事,不能如电遄赴,发信问状,则从此不得音信。盖已犯罪于八道湾矣。顷观来信,则土步之病已愈,而乔峰盖不知,拚命谋生,仍不见谅,悲夫。
鼻又赴沪,此人盖以"学者"而兼"钻者"矣,吾卜其必将蒙赏识于"孑公"。顷得季茀来信,已至嘉兴,信有云:"浙省亦有办大学之事,......我想傅顾不久都会来浙的。"语虽似奇,而亦有理。我从上帝之默示,觉得鼻之于粤,乃专在买书生意及取得别一种之"干修"〔2〕,下半年上堂讲授,则殆未必,他之口吃,他是自己知道的。所以也许对于浙也有所图也,如研究教授之类。
中大又聘容肇祖之兄容庚〔3〕为教授,也是口吃的。广东中大,似乎专爱口吃的人。
傅近来颇骂适之,不知何故。据流言,则胡于他先有不敬之语云。(谓傅所学之名目甚多,而一无所成。)中大对于绍原,是留他的。但自然不大舒服。傅拜帅〔4〕而鼻为军师,阵势可想而知。他颇有愿在浙江谋事之口风,但我则主张其先将此间聘书收下,因为浙江大学,先就渺茫,他岂能吸西北风而等候哉?他之被谥为"鲁迅派",我早有所闻,其实他们是知道他并不是的。所以用此流言者,乃激将法,防其入于"鲁迅派"也。所以"谥"之而已,不至于排斥他。
我当于三四天内寄上译稿〔5〕一束,大约有二三万字罢,如以为可用,可先在副刊〔6〕上一用,但须留版权,因为这是李老板催我译的,他将来想出版。
我在此,须编须译的事,大抵做完了,明日起,便做《唐宋传奇集考证》。此后何往,毫无主意,或者七月间先到上海再看。回北京似亦无聊,又住在突出在后园的灰棚里给别人校刊小说,细想起来,真是何为也哉!但闽粤行后,经验更丰,他日畅谈,亦一快也。
迅六,廿三斐君兄均此。
小燕弟亦均此。
注释:
〔1〕一九二七年六月七日,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决定变更教育行政制度,取消教育厅,设立大学区,区内之教育行政由大学校长处理,并决定在江、浙两省试办。八月,浙江成立第三中山大学,次年二月改名浙江大学。
〔2〕"干修"即干薪,不做实际工作挂名领薪。
〔3〕容肇祖字元胎,广东东莞人,曾任厦门大学哲学系助教、国文系讲师。容庚,字希白,曾任燕京大学教授。
〔4〕傅拜帅指傅斯年任中山大学文史科主任。
〔5〕译稿指《断想》。
〔6〕副刊指当时杭州《民国日报》副刊,章廷谦曾任该刊编辑,但不久即去职。
270630①致李霁野霁野兄:六月六十二日信,都收到了。季黻早已辞职回家。凤举我到此后,曾寄他一信,没有回信,所以也不便再写信了。
托罗茨基的书我没有带出,现已写信给密斯许〔1〕,托她在寓中一寻,如寻到,当送上。
从北新书屋寄上钱百元,寄款时所写的寄银人和收银人,和信面上所写者同。
这里的北新书屋,我想关闭了,因为我不久总须走开,所以此信到后,请不必再寄书籍来了。
我看看各处的情形,觉得北京倒不坏,所以下半年也许回京去。
这几天我生病,这一类热病,闽粤很多的,几天可好,没有什么要紧。
迅六,卅论坛中国的学者〔2〕(达)学者在国家的地位,只如湖山花鸟,供人们欣赏的么。那么,学者只是国家的装饰品,说不到实用上去。人们对于学者的崇拜,也只在他的文字艺术上罢了,然而欧美近代的文明,何一非学者的脑力所构成,人们对于学者,不但是文学艺术艺术上的崇拜,而给予人类以精神和物质,也足令世界人类永远纪念着,但是中国的学者,又怎样呢。我们以为中国也许没有学者罢。若是我国也有学者,那么在最近的过去时期中,多少也给我们开辟一处思想的新领域。而使人们得了一种新倾向。但是我们中国的所谓学者,大半是开倒车。人们也许承认康有为辜鸿铭一流人是学者罢。然而他们的思想是这样的,我们要靠他领导时,只好向后转,最可惜者现代诗人邓南遮在一度参加战争之后便减少了人们的热望么,若说丁文江们,充军阀杀。。变换了气质。这又何苦来呢。
这是一九二七年(注意:二十世纪已经过了1/4以上!)六月九日香港的《循环日报》〔3〕的社论。
硬拉D'Annunzio〔4〕入籍而骂之,真是无妄之灾。然而硬将外人名字译成中国式的人们,亦与有罪焉。
我们在中国谈什么文艺呢?
呜呼邓南遮!
附注:----但该报发如此之"新"的议论,是少有的。前几天转载严〔5〕修们反对跳舞的信,还有许多空白字。
你想,严先生之文而还以为有违碍字样,则方正可知。
注释:
〔1〕密斯许指许羡苏。
〔2〕本文原为剪报(连同剪报后的鲁迅按语附于此信)。文中"现代诗人......热望么"句下的密圈为鲁迅所加。
〔3〕《循环日报》香港出版的报纸,一八七四年由王韬创办,约于一九四七年停刊。
〔4〕G.D'Annunzio邓南遮(1863--1938),意大利作家。他因拥护法西斯主义,深受墨索里尼的宠爱,获得"亲王"称号。
〔5〕严修(1861--1929)字范孙,天津市人。清末进士,曾任学部侍郎、北洋政府教育总长。
270630②致台静农静农兄:七日信早到。《白茶》至今未到,大约又不知怎么了罢,可叹。
京中传说,顾吉刚在广大也辞职,是为保持北大的地位的手段。顾吉刚们的言行如果能使我相信,我对于中国的前途还要觉得光明些。
迅六,卅270707致章廷谦矛尘兄:我于不记得那一天寄上一信,随后又寄译稿一卷,想已到。至于六月廿一的来信,则前几天早收到了;《玉历钞传》亦到,可惜中无活无常,另外又得几本有的,而鬼头鬼脑,没有"迎会"里面的那么可爱,也许终于要自己来画罢。
前几天生热病,就是玉堂在厦,生得满脸通红的躺在床上的那一流,我即用Aspirin〔1〕及金鸡那霜攻击之,这真比鼻之攻击我还利害,三天就好了,昨天就几乎已经复原,我于是对于廖大夫〔2〕忽有不敬之意。但有一事则尚佩服,即鼻请其治红,彼云"没有好方子,只要少吃饭就会好的"是也。此事出在你尚未到厦之前,伏园之代为乞药于远在广州之毛大夫〔3〕者以此,因鼻不愿"少吃饭"也。玉堂无一信来;春台〔4〕亦谓久不得其兄信,我则日前收到一封,系五十日以前所发,不但已经检查,并且曾用水浸过而又晒干,寄信如此费事,则失落之多可想,而非因"东皮"〔5〕而不理亦可想矣。
我国文已日见其不通,昨作了一点《游仙窟》序,自觉不好,姑且"手写"寄上,而"手写"亦不佳。不如仍用排印,何如?其本文,则校正了一些,当与此信同时寄出。前闻坚士说,日本有影印之旧本一卷〔6〕,寄赠北大,此当是刻本之祖,我想将来可借那一本来照样石印,或并注而印成阔气之本子,那时我倘不至于更加不通,当作一较为顺当之序或跋也。
看我自己的字,真是可笑,我未曾学过,而此地还有人勒令我写中堂,写名片,做"名人"做得苦起来了。我的活无常画好后,也许有人要我画扇面,但我此后拟专画活无常,则庶几不至于有人来领教,我想,这东西是大家不大喜欢的。
绍原前几天已行,你当已见过,再见时乞代致候。我亦无事报告,但闻傅主任赴香港,不知奔波何事;何主任(思源)〔7〕赴宁,此地的《国民新闻》〔8〕编辑即委了别人了。
下半年中大文科教员,闻有丁山,容肇祖,鼻,罗常培,盖即除去你,我,玉堂之厦大国学研究院耳,一笑。
中大送五月的薪水来,其中自然含有一点意思。但鲁迅已经"不好",则收固不好,不收亦岂能好,我于是不发脾气,松松爽爽收下了。此举盖颇出于他们意料之外;而我则忽而大阔,买四十元一部之书〔9〕,吃三块钱一合之饼干,还吃糯米糍(荔支),龙牙蕉,此二种甚佳,上海无有,绍原未吃,颇可惜。
春台小峰之争,盖其中还有他们的纠葛,但观《北新周刊》所登广告〔10〕,则确已多出关于政治之小本子广州近来,亦惟定价两三角之小本子能多销,盖学生已穷矣,而陈翰笙〔11〕似大有关系,或者现代派已侵入北新,亦未可知,因凡现代派,皆不自开辟,而袭取他人已成之局者也。近日有钟敬文〔12〕要在此开北新分局,小峰令来和我商量合作,我已以我情愿将"北新书局[屋]"关门,而不与闻答之。钟之背后有鼻。他们鬼祟如此。天下那有以鬼祟而成为学者的。我情愿"不好",而且关门,虽将愈"不好",亦"听其自然"也耳。
迅七,七(洋七夕)斐君兄均此不另。
(再:顷闻中大情形颇改变,鼻辈计划,恐归水泡矣。骝〔13〕亦未必稳。洋七夕之夜。)
注释:
〔1〕Aspirin阿司匹林。
〔2〕廖大夫即廖超照,字弼臣,厦门人,当时任厦门大学校医。
〔3〕毛大夫即毛子震,曾在北京行医,当时在中山大学医科部任教。
〔4〕春台孙福熙,字春台,浙江绍兴人。孙伏园之弟。
〔5〕"东皮"对"西皮"而言。当时共产党简称作C.P.(英语CommunistParty二字的缩写),谐音"西皮"。鲁迅在这里用以指非共产党人。
〔6〕旧本一卷指日本醍醐寺藏本《游仙窟》,康永三年(1344)抄写,大正十五年(1926)日本古典保存会影印刊行。
〔7〕何思源字仙槎,山东菏泽人。曾留学美国、德国,当时任中山大学政治训育部副主任。
〔8〕《国民新闻》一九二五年国民党人在广州创办的报纸,初期宣传革命,四一二政变后被国民党反动派控制,成为反革命宣传的喉舌。
〔9〕指《太平御览》。
〔10〕《北新周刊》广告指《北新周刊》所载北新书局出版《国际新局面》、《英国政治中之劳工问题》等书的广告。
〔11〕陈翰笙江苏无锡人,曾任北京大学教授,当时被北新书局聘为编辑主任。
〔12〕钟敬文广东海丰人,作家,民间文学研究工作者。广东大学毕业,当时广州岭南大学文学系职员。
〔13〕骝即朱家骅。当时国民党当局曾拟调他为广东省政府教育厅厅长,未就职。
270717致章廷谦矛尘兄:三日来信,昨收到。副刊,你自然总有一天要不编的,但我尚不料会如此之快,殆所谓革命时代,一切变动不居者也。十来天以前,严既澄〔1〕先生给我一信,说他在办《三五日报》副刊,要我投稿,现在就想托你带我的译稿去访他一回(报馆在青年路,新六号),问他要否?如要,就交与。将来之稿费(来信言有稿费),并托你代收,寄与乔峰。但倘或不要,或该报又已改组,或严公又已不编,则自然只能作罢,再想第二法。
你近一年来碰钉子已非一次,而观来信之愤慨,则似于"国故"仍未了然,此可慨也。例如,来信因介石之不获头绪,季茀之没有地方,而始以为"令人灰心",其实浙江是只能如此的,不能有更好之事,我从钱武肃王〔2〕的时代起,就灰心了。又例如,广大电聘三沈二马陈朱〔3〕皆不至,来信颇有以广大为失败之口吻。其实是,这里当发电时,就明知他们不来,也希望他们不来的,不过借作聘请罗常培容庚辈之陪衬而已。倘来,倒不妙了。
倘或三沈二马之流,竟有不知趣者,而来广大。那后事如何呢?这也极容易预言的。傅顾辈去和他们商量大计,不与闻,则得不管事之名;与闻,则变成傀儡,一切坏事,归他负担。倘有独立的主张,则被暗地里批评到一钱不值。
绍原似颇嫌广大,但我以为浙更无聊。所谓研究院者,将来当并"自然科学"而无之。他最好是下半年仍在粤,但第一须搬出学校,躲入一屋,对于别人,或全不交际,或普作泛泛之交际,如此,则几个月之薪水,当可以有把握的。至于浙之大学,恕我直言,骗局而已,即当事诸公,请他们问问自己,岂但毫无把握,可曾当作一件事乎?
不过到九月间,此地如何,自然也是一个疑问。我看不透,因为我不熟此地情形,但我想,未必一如现在。
我想赠你一句话:专管自己吃饭,不要对人发感慨。(此所谓"人"者,生人不必说,即可疑之熟人,亦包括在内。)并且积下几个钱来。
我到杭玩玩与否,此刻说不定,因为我已经近于"刹那主义",明天的事,今天就不想。但临时自然要通知你。现在我已答应了这里市教育局的夏期学术讲演〔4〕,须八月才能动身了。此举无非游戏,因为这是鼻辈所不乐闻的。以几点钟之讲话而出风头,使鼻辈又睡不着几夜,这是我的大获利生意。
这里的"北新书屋"我拟于八月中关门,因为钟敬文(鼻子傀儡)要来和我合办,我则关门了,不合办。此后来信,如八月十日前发,可寄"广九车站旁,白云楼二十六号二楼,许寓收转",以后寄乔峰收转。
半农不准《语丝》发行,实在可怕,不知道他何从得到这样的权力的。我前几天见他删节Hugo文的案语〔5〕(登《莽原》11期),就觉得他"狄克推多"得骇人,不料更甚了。《语丝》若停,实在可惜,但有什么法子呢?北新内部已经鱼烂,如徐志摩陈什么(6〕〔忘其名)之侵入,如小峰春台之争,都是坍台之征。我近来倒已寄了几回译作去了,倘要完结,也另外无法可想,只得听之。人毁之而我补救之,"人"不太便宜,我不太傻么?
迅上七,十七斐君兄均此问好不另。
革命时代,变动不居,这里的报纸又开始在将我排入"名人"之列了,这名目是鼻所求之不得的,所以我倒也还要做几天玩玩。
注释:
〔1〕严既澄名锲,字既澄,广东四会人,文学研究会成员。曾任北京大学讲师,当时任杭州《三五日报》副刊编辑。后堕落为汉奸。《三五日报》,一九二七年七月六日创刊。
〔2〕钱武肃王即五代时吴越国王钱镠(852--932),是个横征暴敛、残害人民的暴君。
〔3〕三沈二马陈朱三沈,指沈士远、沈尹默、沈兼士;二马,指马裕藻(幼渔)、马衡;陈,指陈大齐;朱,指朱希祖。
〔4〕夏期学术讲演一九二七年夏,广州市教育局主办夏令学术演讲会,鲁迅应邀于七月二十三、二十六日往讲《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讲稿后收入《而已集》。
〔5〕删节Hugo文的案语Hugo,即雨果(1802--1885),法国作家。著有《悲惨世界》、《巴黎圣母院》等。《莽原》半月刊第二卷第十一期(一九二七年六月)发表刘半农所译雨果《<克洛特格欧>的后序》,原作被删节很多。译者在删节处所作按语中曾一再声言说"这里是提倡宗教的话,......我实在不愿意译","这仍是'神道设教'的愚民政策,不值得译出"等等。因此鲁迅信中说他"狄克推多"(英语Dicta-tor的音译,独裁的意思)。
〔6〕徐志摩陈什么徐志摩(1897--1931),浙江海宁人,曾留学英、美,诗人,新月社主要成员。著有《志摩的诗》、《猛虎集》等。他所译的《赣第德》,一九二七年由北新书局出版。陈什么,指陈翰笙。
270727致江绍原〔1〕绍原先生:今夜偶阅《夷白斋诗话》(明顾元庆〔2〕著,收在何文焕辑刊之《历代诗话》〔3〕中),见有一则,颇可为"撒园荽"〔4〕之旁证,特录奉:----南方谚语有"长老种芝麻,未见得。"余不解其意。偶阅唐诗,始悟斯言其来远矣。诗云:"蓬鬓荆钗世所稀,布裙犹是嫁时衣。胡麻好种无人种,合是归时底不归?"〔5〕胡麻,即今芝麻也,种时,必夫妇两手同种,其麻倍收。长老,言僧也,必无可得之理,故云。
鲁迅七,二七
注释:
〔1〕此信据《语丝》周刊第一四五期(一九二七年八月二十日)所载收信人的《小品一五○》一文编入。
〔2〕顾元庆字大有,长洲(今江苏吴县)人,明代藏书家。所刻丛书有《顾氏文房小说》、《明朝四十家小说》等,著有《云林遗事》、《山房清事》、《夷白斋诗话》等。
〔3〕《历代诗话》清代何文焕辑刊,收南朝粱代钟嵘《诗品》至明代顾元庆《夷白斋诗话》等共二十八种。并附自作《历代诗话考索》一种。
〔4〕"撒园荽"《语丝》周刊第一三二期(一九二七年五月二十一日),载有贺昌群作《撒园荽》一文。该文据《佩文韵府》引《湘山集》称:"园荽即胡荽,世传布种时口言亵语则其生滋盛,故士大夫以秽谈为'撒园荽'。"
〔5〕按此诗引自《全唐诗》卷八○一,题《怀良人》,署葛鸦儿作。
270728致章廷谦矛尘兄:十九日来信,廿八日收到了,快极。广州我想未必比杭州热,二百八九十度罢。
季茀尚无信来,但看这名目〔1〕,似乎就无聊。夫浙江之不能容纳人才,由来久矣,现今在外面混混的人,那一个不是曾被本省赶出?我想,便是茭白〔2〕之流,也不会久的,将一批一批地挤出去,终于止留下旧日的地头蛇。我常叹新官僚不比旧官僚好,旧者如破落户,新者如暴发户,倘若我们去当听差,一定是破落户子弟容易侍候,若遇暴发户子弟,则贱相未脱而遽大摆其架子,其蠢臭何可向迩哉。夫汉人之为奴才,三百多年矣,一旦成为主人,自然有手足无措之概,茭白辈其标本也。
给丁山电〔3〕中之"才年",盖影射耳,似我非我,可以欺丁山,而我亦不能抗议。此种计画,鼻盖与闻其事的,而对绍原故作恐慌者,以欺绍原,表明于中大内情,他丝毫不知道也。其问我何以不骂他者,亦非真希望我骂,不过示人以不怕耳,外强中干者也。无人骂之,尚且要失眠,而况有人骂之乎?我未曾骂,尚且念念于我之骂,而况我竟骂之乎?骂是我总要骂的,但当与骂吧儿狗之方法不同。至于写入小说,他似乎还不配,因为非大经艺术化,则小说中有此辈一人,即十分可厌也。你要知道茀〔4〕的小玩艺,是很容易的。只要看明末清初苏州一带地方人的互相标榜和攻讦的著作就好了。
况且以"才"署名,亦大可笑,我给别人的信,从未有自称为"才"者。蠢才乎,天才乎,杀才乎,奴才乎?其实我函电署名,非"树"则"迅",傅与鼻是知道的。
吧儿跑到南京了,消息如别纸,今附上。〔5〕《游仙窟》我以为可以如此印:这一次,就照改了付印。至于借得影本〔6〕后,还可以连注再印一回。。,或排或影(石印),全是旧式,那时候,则作札记一篇附之。至于书头上附印无聊之校勘如《何典》〔7〕者,太"小家子"相,万不可学者也。
译稿之处置,前函已奉告,但如他们不要或尚未送去,则交小峰亦可。但,这一篇,于周刊是不相宜的,我选择材料时,有点区别,所以《北新》如可免登,则以不登为宜。而我也可以从别方面捞几个零钱用。
小峰和春台之战,究竟是如何的内情,我至今还不了然;即伏园与北新之关系,我也不了然。我想,小and〔8〕春之间,当尚有一层中间之隔膜兼刺戟品;不然,不至于如此。我以为这很可惜,然而已经无可补救了。至于春台之出而为叭儿辈效力〔9〕,我也觉得不大好,何至于有深仇重怨到这样呢?
北京我本想去,但有一件事,使我迟疑。我的一个旧学生〔10〕,新近逃到南京了,因为替马二〔11〕在北京办报,其把柄为张鬍〔12〕所得。他筹办时,对我并不声明给谁办的,但要我一篇文章〔13〕,登第一期,而且必待此文到后才出版。敝文刚到,他便逃了。因此,我很疑心,他对于马二,不会说这报是我主持的么?倘如此,则我往北京,也不免有请进"优待室"之虑,所以须待到沪后,打听清楚才行。而西三条屋中,似乎已经增添了人,如"大太太"的兄弟之类;我回去,亦无处可住也。至于赴杭与否,那时再看。
倘至九月而现状不变,我以为绍原不如仍到此地来,以装傻混饭;在浙与宁,吃饭必更费力也,但我觉得到九月时,情形如何,是一问题。南京也有人来叫我去编什么期刊,我已谢绝了。前天,离敝寓不远,市党部后门炸了一个炸弹,但我却连声音也无所闻,直至今天看香港报才知道的。
迅上七,二八,夜斐君兄均此不另。
陈西滢张奚若也来此地活动,前天我们在丁惟汾先生处看见,丁先生要我将他们领到胡汉民处,我说有事,便跑出来了,出来告诉矇矇,于是矇矇在《市民日报》大骂驱逐投机分子陈西滢,倒也有趣,现在不知道他们活动的怎样。
七月七日发吧儿狗也终于"择主而事"了。
注释:
〔1〕名目指当时浙江省民政厅聘许寿裳担任"视察"一职。
〔2〕茭白指蒋梦麟(1886--1964),浙江余姚人。留学美国,曾任北京大学教授及代理校长,当时为浙江省教育厅首任厅长。按"蒋"字本义为茭白,故这里代指蒋梦麟。
〔3〕给丁山电当时傅斯年以"才年"署名致电丁山,促其速来中山大学。
〔4〕h鼻的形状,代指顾颉刚。
〔5〕即附于此信之末的荆有麟来信摘录。其中两处缺字为原件残损。
〔6〕影本指日本醍醐寺藏本的影印本。
〔7〕《何典》一部运用俗谚写成的、带有讽刺而流于油滑的章回体小说,共十回,清光绪四年(1878)上海申报馆出版。编著者"过路人"原名张南庄,清代上海人;评者"缠夹二先生"原名陈得仁,清代长洲(今江苏吴县)人。一九二六年六月,刘复(半农)将此书标点重印,鲁迅曾为作题记(后收入《集外集拾遗》)。
〔8〕and英语:和、与的意思。
〔9〕春台为叭儿辈效力指孙福熙为陈学昭的作品《寸草心》画封面及交新月书店出版一事。
〔10〕指荆有麟。
〔11〕马二指冯玉祥(1882--1948),字焕章,安徽巢县人。原属直系军阀,一九二四年改所部为国民军,任总司令兼第一军军长。一九二六年四月,被奉系势力排挤出北京。九一八事变后积极主张抗日,反对蒋介石的不抵抗政策和独裁统治。晚年采取和中国共产党合作的立场,反对蒋介石的内战和卖国政策。
〔12〕张鬍指张作霖(1875--1928),字雨亭,辽宁海城人,奉系军阀首领。一九二四年起把持北洋政府,当时他的势力已经完全控制北京。
〔13〕我一篇文章疑指《略论中国人的脸》。
270731致章廷谦矛尘兄:廿九日寄一函,已达否?鼻在杭盖已探得我八月中当离粤,今日得其来信,阅之不禁失笑,即作一复,给他小开玩笑。今俱录奉〔1〕,以作笑资。季黻尚无信来,兄如知其住址,乞转送一阅为荷。
迅七,卅一〔1〕顾颉刚来信及鲁迅的复信,参看《三闲集.辞顾颉刚教授令"候审"》。
270802致江绍原绍原先生:日前录奉诗话一条,乃与"撒园荽"有关者,想已达览。七月二十二日来函,顷已奉到。支持家者,谓济深〔1〕也。昨日之香港《循环报》两则,剪下附上〔2〕,然则前之所闻〔3〕,似非无因了,而留先〔4〕之教授不妨兼做官之说,殆已自动的取消乎?
梦麟之叹,鼻之宣传之力也,其劳劳于攻我之状可想。但仅博得梦麟之感慨,不亦微乎其微哉。致丁山电用"材年"者,鼻盖与闻其事,今之故作张皇,则所以表明他非幕中人。不过是小玩意,旧例不少,观明末野史,则现状之可藉以了然者颇多。何思源名氏,我未曾在意中,何得与之为难,其实鼻亦明知之,其云云者,是搆陷之一法,不足与辩也。
鼻盖在杭闻我八月中当离粤,昨得其一函,廿四写,廿六发,云:九月中当到粤给我打官司,令我勿走,"听候开审"。命令未来之被告,使他恭候月余,以俟打渺渺茫茫之官司,可谓天开奇想。实则他知我必不恭候,于是可指我为畏罪而逃耳。因复一函,言我九月已在沪,可就近在杭州起诉云,两信稿都已录寄川岛矣。鼻专在这些小玩意上用工夫,可笑可怜,血奔鼻尖而至于赤,夫岂"天实为之"哉。
中国士大夫之好行小巧,真应"大发感慨",明即以此亡。而江浙尤为此种小巧渊薮。我意现状如无大异,先生何妨仍来此地,孟德〔5〕固有齐鲁方士夸诞遗风,然并不比鼻更可怕,在江浙,恐鼻族尤多,不会更好的。在此与孟德辈不即不离,似当尚可居若干月;但第一著则须搬出钟楼也。
有人言见黎国昌〔6〕坐在注册科办事;又有人言闻孟德将改为图书馆主任。总而言之,中大举棋无定,终必一榻胡涂。
季茀之职衔颇新颖〔7〕,大约是清闲之官乎。
广州倒并不热。日前有飓风,海上死人不少,而香港一带因有备,却无大损,科学之力如此。我正在慢慢准备启行,但太古船员正罢工,不知本月中能解决否,若坐邮船,则行李太多,很不便也。
青梅酒长久不喝了。荔支已过,杨桃上市,此物初吃似不佳,惯则甚好,食后如[1已1]用肥皂水洗口,极爽。秋时尚有,如来此,不可不吃,特先为介绍。
迅启上八月二日☉许崇清有留任教育厅长消息广东省政府决于今(八月一日)日改组、新委各厅长亦自当同时就职、但闻新任教育厅长朱家骅、再向中央力辞不干、以便专心办理中大、今日当不随同就职、届时教育厅政务、依旧由许崇清留任、至将来教育厅长一职、有无变更仍须静候中央明令发表云。
☉李文范接任民政厅之红示昨三十日民政厅前贴出纸示云、为布告事、现奉中华民国国民政府令开、任命李文范兼广东民政厅厅长等因、兹定于八月一日下午二时接印视事、除分别呈报令行外、合行布告所属一体知照、厅长李文范、七月三十日。
注释:
〔1〕济深李济深(1884--1959),字任潮,广西苍梧人。早年参加孙中山领导的反帝反封建斗争。一九二六年北伐战争开始,任国民革命军第四军军长,以兼任革命军总参谋长名义留守广东。一九二七年曾参加蒋介石**反人民的活动,后来逐渐倾向进步,响应中国共产党提出的一致抗日的号召,反对国民党政府的**卖国政策。
〔2〕剪报两则,见此信之末。
〔3〕前之所闻指朱家骅在中山大学位置不稳的传闻。参看270707信末之附言。
〔4〕留先即朱家骅,当时任广州中山大学副校长。
〔5〕孟德当指傅斯年,当时任中山大学哲学系主任兼文科主任。
〔6〕黎国昌字慎图,广东东莞人。留学德国,曾在广州中山大学任教。一九二七年鲁迅辞去中山大学教务主任时,他以副职代理教务主任。
〔7〕指许寿裳当时任浙江省民政厅视察员。
270808致章廷谦矛尘兄:七月卅日信,今天到了。我不知道《五三日报》〔1〕内情,现既如此,请你不要给他了罢,交与小峰。但。。我以为登《北新》实不宜,书小而文长,登《语丝》较好,希转告。合于《北新》的,我当另寄。
鼻信已由前函奉告,是要我在粤恭候,何尝由我定。我想该鼻未尝发癫,乃是放刁,如泼妇装作上吊之类;倘有些癫,则必是中大的事有些不顺手也。谢〔2〕早不在此,孙林处信不能通,好在被告有我在,够了。大约即使得罪于鼻,尚当不至于成为弥天重犯,所以我也不豫备对付他,静静地看其发疯,较为有趣。他用这样的方法吓我是枉然的;他不知道我当做《阿Q正传》到〔阿〕Q被捉时,做不下去了,曾想装作酒醉去打巡警,得一点牢监里的经验。
我本决于月底走了,房子已回复,而招商〔3〕无船,太古公司又罢工,从香港转,则行李太多,很不便,所以至此刻止,还未决定怎么办。倘不能走,则当函告赤鼻,叫他到这里来告,或到别处去,也要通知他。《中央副刊》我未见,不知登的是那一封〔4〕;但打起官司来,我在法庭上还有话,也许比玉堂的"启事"〔5〕有趣。
据报上说,骝先要专心办中大了〔6〕,有人见他和人游东山,有一种"优游态度"云。而旧教厅长〔7〕,今又被派为委员了,则骝先之并教厅而做不成可知。中大内部不知如何,殊难测。然上月被力逐之教务副主任,现在有人见其日日坐在注册部办事,并无"优游态度",则殊不可解。大约一切事情,都胡里胡涂,没有一定办法,所谓"东倒吃羊头,西倒吃猪头",苟延而已。
令尊大人的事真险〔8〕,好在现在没有事了。其实"今故"是发源于"国故"的,我曾想提出古事若干条,要可以代表古今一切玩艺儿的,作为教本,给如川岛一流的小孩子们看,但这事太难,我读书又太少,恐怕不会成功了。例如,江浙是不能容人才的,三国时孙氏即如此,我们只要将吴魏人才一比,即可知曹操也杀人,但那是因为和他开玩笑。孙氏却不这样的也杀,全由嫉妒。我之不主张绍原在浙,即根据《三国志演义》也。广东还有点蛮气,较好。
这里倒并不很热,常有大风,盖海上正多飓风也。我现想编定《唐宋传奇集》,还不大动手,而大吃其水果,物美而价廉。周围的事情是真多,竟会沿路开枪而茶店里掷炸弹,一时也写不完。我希望不远可以面谈,因为我须"听候开审",总得到杭州的。
迅上八月八日夜斐君兄均此致候。
注释:
〔1〕《五三日报》应为《三五日报》。
〔2〕谢指谢玉生,湖南耒阳人,鲁迅在厦门大学、中山大学任教时的学生。按谢玉生曾致函孙伏园,说顾颉刚"造作谣言,诬蔑迅师",还说"顾又背叛林语堂先生,甘为林文庆之谋臣",因此招致顾颉刚提出诉讼。下文提到的孙、林,指孙伏园和林语堂。
〔3〕招商即轮船招商局,我国最早设立的轮船航运企业。清同治十一年(1872)由李鸿章创办。宣统元年(1909)改为商办,一九三○年改为"国营",成为四大家族垄断航运事业的机构。
〔4〕即270426信。
〔5〕玉堂的"启事"据收信人回忆,林语堂离开厦门大学时曾散发揭露厦大校长林文庆的启事。
〔6〕骝先要专心办中大参看270802信所附剪报抄件(第一则)。
〔7〕旧教厅长指许崇清,这里指他被任为国民政府教育行政委员会委员。
〔8〕令尊大人的事据收信人回忆,当时绍兴曾谣传章廷谦为共产党,因而其父一度被拘捕。
270817致章廷谦矛尘兄:日前寄一函,意专在阻止将敝稿送于姨副〔1〕,故颇匆匆。这几天我是专办了收束伏翁所办的书店〔2〕一案,昨天弄完了,除自己出汗生痱子外,还请帮忙人吃了一回饭,计花去小洋六元,别人做生意而我折本,岂不怪哉!
遥想一月以前,一个獐头鼠目而赤鼻之"学者",奔波于"西子湖"边而发挥咱们之"不好",一面又想出起诉之"无聊之极思"来,湖光山色,辜负已尽,念及辄为失笑。禹是虫〔3〕,故无其人;据我最近之研究:迅盖禽也,亦无其人,鼻当可聊以自慰欤。案迅即卂,卂实即隼之简笔,与禹与禺,也与它无异,如此解释,则"準"字迎刃而解,即从水,隼声,不必附会从"淮"之类矣。我于文字亦颇有发明,惜无人与我通信,否则亦可集以成"今史辨"也。
近偶见该《古史辨》,惊悉上面乃有自序一百多版。查汉朝钦犯司马迁,〔4〕因割掉卵瞅而发牢骚,附于偌大之《史记》之后,文尚甚短,今该学者不过鼻子红而已矣,而乃已浩浩洋洋至此,殆真所谓文豪也哉。禹而尚在,也只能忍气吞声,自认为并无其人而已。
此地下半年之中大文科,实即去年之厦大而撵走了鼻所不喜之徒,而傅乃大贴广告,谓足为全国模范。不过这是半月以前的事,后来如何,须听下回分解矣。我诸事大略已了,本即可走,而太古公司洋鬼子,偏偏罢工,令我无船可坐;此地又渐热,在西屋中九蒸九晒,炼得遍身痱子。继而思之,到上海恐亦须挤在小屋中,不会更好,所以也就心平气和,"听其自然",生痱子就生痱子,长疙瘩就长疙瘩,无可无不可也。总之:一有较便之船,我即要走;但要我苦心孤诣,先搬往番鬼所管之香港以上邮船,则委实懒于奋发耳。好在近来鼻之起诉计划,当亦有所更改或修正,我亦无须急急如律令〔5〕矣。
《语丝》中所讲的话,有好些是别的刊物所不肯说,不敢说,不能说的。倘其停刊,亦殊可惜,我已寄稿数次,但文无生气耳。见新月社〔6〕书目,春台及学昭姑娘俱列名,我以为太不值得。其书目内容及形式,一副徐志摩式也。吧儿辈方携眷南下,而情状又变,近当又皇皇然若丧家〔7〕,可怜也夫。
迅八,十七。
斐君兄及小燕弟均此致候。
注释:
〔1〕姨副戏指杭州《三五日报》副刊。《诗经.召南.小星》:"阘彼小星,三五在东。"旧注认为"小星"指"妾"(姨太太)。
〔2〕伏翁所办的书店指孙伏园倡议开办的北新书屋。
〔3〕禹是虫顾颉刚在《努力》增刊《读书杂志》第九期(一九二三年五月)发表《与钱玄同先生论古史书》一文(后收入《古史辨》第一册),认为夏禹是"蜥蜴之类"的虫。
〔4〕司马迁指司马迁(约前145--约前86),字子长,夏阳(今陕西韩城南)人,汉代史学家和文学家。曾任太史令。所著《史记》为我国著名的纪传体史书。他曾因为李陵辩护而获罪下狱,受宫刑。鲁迅在迁旁加虫字,是对顾颉刚认为禹是"蜥蜴之类"的讽刺。
〔5〕如律令原为汉代公文常用语,意思是如法律命令,必须迅速进行。道士仿效,用于符咒的末尾。
〔6〕新月社以一些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为核心的文学和政治团体,约成立于一九二三年,其主要人物为胡适、徐志摩、梁实秋、罗隆基等,取名于泰戈尔的诗集《新月集》。一九二七年该社分子多数南下,在上海创办新月书店,一九二八年三月发刊综合性的《新月》月刊,进行**和反对革命文学的活动。
〔7〕皇皇然若丧家《孔子家语》:"纍纍若丧家之狗"。
270919①致翟永坤永坤兄:八月廿二,廿八日两信,今天(九月十九)一同收到了,一个学生给我送来的。你似乎还没有知道,中山大学的一切职务,我于三月〔1〕间早已辞去了,在此已经闲住了六个月,现在是肚子饿而头昏。我本来早想走,但先前是因为别的原因,后来是太古船员罢工,没有船,总是走不成。现在听说有船了,所以我想于本月之内动身。
我先到上海,无非想寻一点饭,但政,教两界,我想不涉足,因为实在外行,莫名其妙。也许翻译一点东西卖卖罢。北大改组〔2〕的事已在报上看见了。此地自从捉去了若干学生不知道数目,几十或百余罢以后,听说很乐观,已成为中国第一个大学。
这里新闻是一定应该有的,可惜我不大知道,也知不清楚。
《鲁迅在广东》〔3〕我没有见过,不知道是怎样的东西,大约是集些报上的议论罢。但这些议论是一时的,彼一时,此一时,现在很两样。
时光的确快,记得我们在马路上见了之后,已经一年多了,我漂流了两省,幻梦醒了不少,现在是胡胡涂涂。想起北京来,觉得也并不坏,而且去年想捉我的"正人君子"们,现已大抵南下革命了,大约回去也不妨。不过有几个学生,因为是我的学生,所以学校还未进妥近来有些这样的情形,连和我熟识的学生,也会有人疑心他脾气和我相似,喜欢揭穿假面具,所以看得讨厌。我想陪着他们暂时漂流,到他们有书读了,我再静下来。
看看二十来篇作品的工夫,总可以有的。但近一年来,我全没给人选文章。有一个高长虹,先前叫我给他选了一本文章,后来他在报上说,我将他最好的几篇都选掉了,因为我妒贤嫉能,怕他出名,所以将好的故意压下。从此以后,我便不做选文的事,有暇便自己玩玩。你如不相信高长虹的话,可以寄来,我有暇时再看,但诗不必寄,因为我不懂这一门。稿寄"上海,新闸路,仁济里北新书局李小峰"收转。
这里还是夏天,穿单衣,一做事便流汗。去年我在厦门时,十一月上山去,看见石榴花,用惯于北方的眼睛看来,好像造物在和我开玩笑。
鲁迅九月十九夜
注释:
〔1〕鲁迅于一九二七年四月二十一日辞去中山大学一切职务,这里说的"三月"当指夏历。
〔2〕北大改组一九二七年八月间,北洋政府教育总长刘哲拟将北京大学、北京师范大学等九所高等学校合并,成立"国立京师大学校",下设六科五部。这方案因遭到普遍反对而终未实现。
〔3〕《鲁迅在广东》钟敬文编,内收鲁迅到广州后报刊所载有关鲁迅的文章十二篇,附鲁迅杂文一篇和讲演记录四篇。一九二七年七月由上海北新书局出版。
270919②致章廷谦矛尘兄:久不得来信,大约你以为我早动身了,而岂知我至今尚九蒸九晒于二楼之上也哉!听说太古船员诸公已复工,则我真将走成,现已理行李两天,拟于廿七八搬入客栈,遇有船则上之也。
自然先到上海,其次,则拟往南京,不久留的,大约至多两三天,因为要去看看有麟,有一点事,但不是谋饭碗,孑公复膺大学院长〔1〕,饭仍是蒋维乔袁希涛口中物也。复次当到杭州,看看西湖北湖之类,而且可以畅谈。但这种计画,后来也许会变更,此刻实在等于白说。
此地已较凉。梁漱溟〔2〕已为委员,我看他是要阔的。市民正拟欢迎张发奎〔3〕将军,牌楼搭得空前之好。各种厅长多已换。黄浦[埔]学校〔4〕已停办。截至今日止,如此而已。
中大今日(或明日,记不清了)开学,行授旗式,旗乃校旗也,青天白日外加红边,新定的。何日开课,未闻。绍原先生已行了罢。该校的安否,大概很与政局相关的,所以本学期如何,实在说不清。但他若取中立之状态,则无妨。
《语丝》的一四一,二两期,终于没有收到,大概没收了。这里的一部分青年已将郁达夫〔5〕看作危险人物,大奇。广西禁《洪水》〔6〕与《独秀文存》〔7〕。汕头之创造社被封。北新出了一本《鲁迅在广东》,好些人向我来要,而我一向不知道。关于出版界之所闻,大略如此。
新月书店的目录,你看过了没有?每种广告都飘飘然,是诗哲〔8〕手笔。春台列名其间,我觉得太犯不上也。最可恶者《闲话》广告〔9〕将我升为"语丝派首领",而云曾与"现代派主将"陈西滢交战,故凡看《华盖集》者,也当看《闲话》云云。我已作杂感〔10〕寄《语丝》以骂之,此后又做了四五篇。
凤举说燕大要我去教书,已经回复他了,我大约还须漂流几天。我一去,一定又有几个学生要同去,这是我力所不及的,别人容易误会为我专是呼朋引类。我也许此后不能教书了。但可玩玩时,姑且玩玩罢。
在二楼上,近来又编好了一部《唐宋传奇集》。到上海后,当为新作家选小说,共有三部。此后,真该玩玩了,一面寻饭碗。
迅上九月十九夜斐君太太前均此请安。燕兄及在绍兴的某兄均此致候。
注释:
〔1〕孑公复膺大学院长一九二七年六月二十七日,国民党中央****通过蔡元培等提议,决定组织大学院,作为全国最高学术教育行政机关,同年十月蔡就任大学院院长。
〔2〕梁漱溟广西桂林人。曾任北京大学教授。一九二七年四一二政变后,曾任广东省政府委员、广州政治委员会建设委员会常务委员、代理**。
〔3〕张发奎(1895--1980)字向华,广东始兴人,国民党将领。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任国民革命军第四军军长,参加北伐。一九二七年九月下旬,他率所部由江西回到广州。
〔4〕黄埔学校即黄埔军官学校。孙中山在国民党改组后创立的军官学校,校址在广州黄埔,一九二四年六月正式开学。在一九二七年四一二政变前它是国共合作的学校,周恩来、叶剑英、恽代英、萧楚女等许多共产党人都曾在校内担任过负责的工作。
〔5〕郁达夫参看300108信注〔1〕。他在《洪水》半月刊第三卷第二十九期(一九二七年三月)发表的《在方向转换途中》一文,指责了蒋介石反革命派的"独裁的高压政策"。孔圣裔随即在反动刊物《这样做》第七、八期合刊(同年六月)上发表《郁达夫先生可以休矣》一文,对郁大肆攻击,说他"做了共产党的工具"。
〔6〕《洪水》创造社刊物,一九二四年八月在上海创刊,初为周刊,仅出一期;一九二五年九月改为半月刊,一九二七年十二月停刊,共出三十六期。
〔7〕《独秀文存》陈独秀在"五四"前后所作论文、随感、通信的编集。一九二二年十一月上海亚东图书馆出版。
〔8〕诗哲指徐志摩。
〔9〕《闲话》广告《闲话》,指《西滢闲话》,陈西滢作,一九二八年三月新月书店出版。出版前曾刊登广告说:"......鲁迅先生(语丝派首领)所仗的大义,他的战略,读过《华盖集》的人想必已经认识了。但是现代派的义旗,和它的主将----西滢先生的战略,我们还没有明了。现在我们特地和西滢先生商量,把《闲话》选集起来,印成专书,留心文艺界掌故的人,想必都以先睹为快。"〔10〕杂感指《辞"大义"》,下文的"四五篇"指《革"首领"》、《扣丝杂感》、《"公理"之所在》、《"意表之外"》等。
270922致台静农、李霁野静农霁野兄:《朝华夕拾》改定稿,已挂号寄上,想已到。
静农兄九月八日信,前天收到了。小说〔1〕要出,很好。可寄上海北新李小峰收转。来信同。
这里的生活费太贵,太古船已有,我想于月底动身了,到上海去。那边较便当,或者也可以卖点文章。这里是什么都不知道。可看的刊物也没有。
先前是时时想走,现在是收拾行李(有十来件,讨厌极了),《莽原》久不做了。现在写了一点〔2〕,今寄上。以后想写几回这样的东西。
附上四张照相,是一月前照的,R女士〔3〕如要,请交去。如已无用,便中希送西三条寓。
前回来信说寄来的《二十四孝》之类之中,有几本是维钧兄的。我即函询那几种,终无回信,大约我的信失落了。今仍希告我,以便先行邮还。因为带着走,不大便当。
我很好,请勿念。我想,上船之期,大约本月廿八九罢。
此地居然也凉起来了,有些秋意。
密斯朱寿恒闻已结婚。今年的岭南大学,听说严极了,学生及职教员好发议论的,就得滚蛋。收回中国自办了。
迅九,二十二夜。
注释:
〔1〕小说指短篇小说集《地之子》,台静农作,一九二八年十一月未名社出版。《未名新集》之一。
〔2〕写了一点指《怎么写》。后收入《三闲集》。
〔3〕R女士当指罗尔斯卡娅,参看270221信注〔3〕。当时她准备雕塑鲁迅半身像。
270925①致台静农静农兄:九月十七日来信收到了。请你转致半农先生,我感谢他的好意,为我,为中国。但我很抱歉,我不愿意如此。
诺贝尔赏金〔1〕,梁启超〔2〕自然不配,我也不配,要拿这钱,还欠努力。世界上比我好的作家何限,他们得不到。你看我译的那本《小约翰》,我那里做得出来,然而这作者就没有得到。
或者我所便宜的,是我是中国人,靠着这"中国"两个字罢,那么,与陈焕章〔3〕在美国做《孔门理财学》而得博士无异了,自己也觉得好笑。
我觉得中国实在还没有可得诺贝尔赏金的人,瑞典最好是不要理我们,谁也不给。倘因为黄色脸皮人,格外优待从宽,反足以长中国人的虚荣心,以为真可与别国大作家比肩了,结果将很坏。
我眼前所见的依然黑暗,有些疲倦,有些颓唐,此后能否创作,尚在不可知之数。倘这事成功而从此不再动笔,对不起人;倘再写,也许变了翰林文字,一无可观了。还是照旧的没有名誉而穷之为好罢。
未名社出版物,在这里有信用,但售处似乎不多。读书的人,多半是看时势的,去年郭沫若书颇行,今年上半年我的书颇行,现在是大卖戴季陶〔4〕讲演录了蒋介石的也行了一时。这里的书,要作者亲到而阔才好,就如江湖上卖膏药者,必须将老虎骨头挂在旁边似的。
还有一些琐事,详寄季野信中,不赘。
迅上九月二十五日
注释:
〔1〕诺贝尔赏金即诺贝尔奖金。以瑞典化学家和发明家诺贝尔(520yd.com,1833--1896)的遗产设立的奖金,自一九○一年起,每年在诺贝尔逝世纪念日颁发关于科学、文学及和平事业的奖金。一九二七年瑞典探测家斯文海定来我国考察时,曾与刘半衣商定,拟提名鲁迅为诺贝尔奖金候选人,由刘半农托台静农写信探询鲁迅意见。
〔2〕梁启超(1873--1929)字卓如,号任公,广东新会人,清末维新运动领导者之一。失败后逃亡日本,鼓吹君主立宪,反对孙中山领导的民主革命运动。晚年曾任清华学校研究院教授。著有《饮冰室文集》。
〔3〕陈焕章(1881--1983)字重远,广东高要人。留学美国,曾写《孔门理财学》一书,得博士学位。辛亥革命后组织孔教会,任会长。
〔4〕戴季陶(1890--1949)名传贤,号天仇,浙江吴兴人,国民党政客。早年曾和蒋介石共同经营交易所的投机事业。"四一二"政变前后,曾为蒋介石公开叛变革命大造反革命舆论。
270925②致李霁野霁野兄:十二日信已到,内无致共和〔1〕附信。
《白茶》或者只十三,是我弄错的,此事只可如此了结。
北新书屋账等一二天再算详账云云,而至今未有照办者,因为我太忙。能结账的故,票价骤落,邮局也停止汇兑了,只得中止,一直到现在。这一笔款只能待我到上海时再寄。
廿九日有船,倘买得到船票,就坐这船,十月六七可到上海。
这里的文艺,很销沈,昨天到创造社去一看,知道未名社的书都卖完了,只剩许多《莽原》。投稿于《莽原》之饶超华君,前回寄回的照相中,坐在我和伏园之间的就是他。回家路经汕头,被捕,现在似乎已释出。他是除了做那样的诗之外,全无其他的,而也会遭灾,则情形可想。但那是小地方;广州市比较地好一点。
书面的事,说起来很难,我托了几个人,都无回信。本地,是无法可想的,似乎只能画一个军人骑在马上往前跑。就是所谓"革命!革命!"〔2〕《朝华夕拾》我托过春台,没有画来,他与北新闹开,不知怎的和新月社去联合了。让我再想一想看。
《象牙之塔》的封面,上一次太印在中间了,下面应该不留空白。这回如来得及,望改正。
《莽原》稿已寄上一篇,我本想多写几篇这一类的东西,但开始走路之后,不知能有工夫否?此地万不愿住,或在上海小住,未知是否可能,待到后再看。此地大学,已成了现代派的大本营了。
关于诺贝尔事,详致静农函中,兹不赘。
创造社和我们,现在感情似乎很好。他们在南方颇受迫压了,可叹。看现在文艺方面用力的,仍只有创造,未名,沈钟三社,别的没有,这三社若沈默,中国全国真成了沙漠了。南方没有希望。
迅九,二五。
续收到十三日来信了。共和的收单,似乎应未名社收,今仍寄回。
注释:
〔1〕共和指广州共和书局。北新书屋结束时,存书均移交该书局。
〔2〕指当时广州的所谓"革命文学社"出版的**刊物《这样做》(旬刊)三四期合刊的封面画。以后各期均沿用。
271004致台静农、李霁野静农霁野兄:昨天到上海,看见图样五张〔1〕。蔼覃的照相,我以为做得很不好看。我记得原底子并不如此,还有许多阴影,且周围较为毛糙。望照原本重做一张,此张不要。我前信言削去边者,谓削去重照后之板边,非谓连阴影等皆削去之也。总之希重做一张,悉依原来的样子。
此书封面及《朝华夕拾》书面,已托春台去画,成后即寄上。于书之第一页后面,希添上"孙福熙作书面"一行。
我现住旅馆,两三日内,也许往西湖玩五六天,再定何往。
迅十,四。
注释:
〔1〕图样五张指《小约翰》作者望.蔼覃的肖像和该书插图的印样。
271014致台静农、李霁野静农霁野兄:书账早已结好,和寄来的一张差不多。因为那边的邮局一时停止汇兑,所以一直迟至现在。今从商务馆汇上八十元,请往瑠[1琉1]璃厂一取(最好并带社印)。这样,我所经手的书款,算是清结了。
《小约翰》及《朝华夕拾》两书面,本拟都托春台画,但他现在生病,所以只好先托其画《小约翰》的一张,而今尚未成(成后即寄上)。《朝华夕拾》第一页的后面,且勿印"孙福熙作书面"字样。
到此已将十日,不料熟人很多,应酬忙得很。邀我做事的地方也很有,但我想关起门来,专事译著。
狂飙社〔1〕中人似乎很有许多在此,也想活动,而活动不起来,他们是自己弄得站不住的。
这里已很冷了。报上说北京已下雪,想是真的。
来信仍由原处转。
迅十月十四日〔1〕狂飙社高长虹、向培良等组织的一个文学团体。一九二四年十一月,曾在北京《国风日报》上出过《狂飙》周刊,至十七期停止;一九二六年十月,该社重在上海光华书局出版《狂飙》周刊,并编印《狂飙丛书》。
271017致李霁野霁野兄:前两天寄一函并书款八十元,想已到。六日来信,今天收到了,空字已补好,今寄上。书面已托孙春台画好,因须用细网目铜板,恐北京不能做,拟在上海将板做好,邮寄北京。
我到此地,因为熟人太多,比以前更忙于应酬了。忽然十多天,已经过去,什么事也没有做。
光华书店,我看他做法不大规矩,是不可靠的。
《朝华夕拾》后记中之《曹娥》一图,描得不好。如原底子尚在,请将这一图改用铜板,那么,线虽细,也无妨了。
莽原第十六《》七期尚未见。我缺第三期,希即一并寄来。三期一本,十六七期各二本。此后信件,可寄"上海宝山路商务印书馆编译所周建人先生代收"。
《莽原》这名称,先前因为赌气,没有改。据我的意思,从明年一月起,可以改称《未名》了,因为《狂飙》已消声匿迹。而且《莽原》开初,和长虹辈有关系,现在也犯不上再用。长虹辈此地有许多人尚称他们为"莽原小鬼",所以《莽原》之名也不甚有趣。但这是我个人的意思,请大家决定。
静农的小说稿,已收到了,希转告。
前回寄来的书中,那几种是维钧的,亦望告知,.。以便寄还。
迅十,十七,夜271020致李霁野霁野兄:《小约翰》封面铜板已做好,已托北新代寄,大约数日后可到。今将标本寄上,纸用黄色,图用紫色。
孙春台病已愈,《朝华夕拾》封面已将开始绘画。书之第一页后可以印上"孙福熙作书面"字样了。
迅十,廿。
板费五元请便中交西三条密斯许。
271021①致江绍原绍原先生:两日不见,如隔六秋。
季茀〔1〕有信来,先以奉阅。我想此事〔2〕于兄相宜,因为与人斗争之事或较少。但不知薪水可真拿得到否耳。
迅顿首十月廿一日太太前乞叱名请安。
注释:
〔1〕季茀即许寿裳。时任南京国民政府大学院秘书。
〔2〕指大学院院长蔡元培意欲聘鲁迅、江绍原等任该院特约撰述员。
271021②致廖立峨〔1〕立莪兄:十二日的来信,昨天收到了,先寄的另一封信,亦已收到。我于七日曾发一信,后又寄《野草》一本,想亦已到。
我到上海已十多天,因为熟人太多,一直静不下,几乎日日喝酒,看电影。我想,再过一星期,大约总可以闲空一点。倘若这样下去,是不好的,书也不看,文章也不做。
这里的情形,我觉得比广州有趣一点,因为各式的人物较多,刊物也有各种,不像广州那么单调。我初到时,报上便造谣言,说我要开书店了,因为上海人惯于用商人眼光看人。也有来请我去教国文的,但我没有答应。
现在我住在"宝山路,东横浜路,景云里二十九号",此后有信可以直接寄此。这里是中国界,房租较廉,只要不开战,是不要紧的。
中大校长赴港,〔2〕我已在报上看见,张之迈〔3〕辈即刻疑神疑鬼,实在可怜。其实他们是不要紧的,会变化,那里会吃亏。至于我回广东,却连自己还没有想到过。
林语堂先生已见过,现回厦门接他的太太去了,听说十来天后再来上海。许寿裳先生在南京大学院做秘书,他们要请我译书,但我还没有去的意思。
江绍原先生已经见过,他今天回杭州去了,当暂住在他太太的家里。听说大学院要请他做编译,我想,这于他倒颇相宜的。
广州中大今年下半年大约不见得比上半年好。我想,你最好是自己多看看书。靠教员,是不行的,即使将他们的学问全都学了来,也不过是"瞠目呆然"。倘遇有可看的书,我当寄上。
顾孟余回广州之说,上海倒没有听到。《中央日报》不办了。南京另组织了一个中央日报筹备处,其中大抵是"现代派"。
我本很想静下来,专做译著的事,但很不容易。闹惯了,周围不许你静下。所以极容易卷入旋涡中。等许多朋友都见过了,周围清静一些之后,再看情形,倘可以用功,我仍想读书和作文章。
广平姊也住在此,附笔道候。她有好几个旧同学在此,邀她于[去]办关于妇女的刊物,还没有去。
迅十月廿一日
注释:
〔1〕廖立峨广东兴宁人。原为厦门大学学生,一九二七年一月随鲁迅转学中山大学。后曾寄住鲁迅家中,因鲁迅无法满足他的一些无理要求,旋即离去。
〔2〕中大校长赴港一九二七年十月十三日,被认为是汪精卫派的张发奎去中山大学讲演,属于蒋系的校长戴季陶、朱家骅即离校赴香港。后来戴去上海,朱回广州。
〔3〕张之迈一九二六年中山大学文科英文系学生。
271031致江绍原绍原先生:两惠函,其一内有译稿〔1〕者,均收到。稿当去寻卖[买]主去。
季茀所谈事迄今无后文,但即有后文,我亦不想去喫,我对于该方面的感觉,只觉得气闷之至,不可耐。
既已去矣,又何必再电奥[粤]方。昨有学生见骝先坐黄包车而奔波于途,殆即在追挽校长〔2〕欤。
近日又常是演讲之类,殊苦。
迅上十月卅一日太太前仍叱名请安。
注释:
〔1〕译搞指《二十五年来之宗教史研究》,美国黑顿(520yd.com)作,江绍原译文后载《北新》半月刊第二卷第四号(一九二七年十二月)和第六号(一九二八年一月)。
〔2〕追挽校长据一九二七年十月十八日《国立中山大学日报》第六十四号载:"朱副校长今日赴沪敦促戴校长返校。"又同年十一月十六日同报第八十五号载:"戴校长季陶、朱副校长家骅已联袂返粤。"271103致李霁野霁野兄:十月廿六日信,今天收到了。蔼覃像已付印,四五日内可成,成即寄上。
《象牙之塔》,《莽原》,你的稿子〔1〕,尚未到。
《莽原》的确少劲,是因为创作,批评少而译文多的缘故。我想,如果我们各定外国文艺杂志一两份,此后专向纯文艺方面用力,一面绍介图画之类,恐怕还要有趣些。但北京方面,制版之类是不方便的。本来我也可以在此编辑,因为我原想躲起来用用功。但看近来情形,各处来访问,邀演讲,邀做教员的很多,一点也静不下,时常使我想躲到乡下去。所以我或者要离开上海也难说。
《小约翰》书面版已于廿一寄出,想已到。
还说《莽原》,用报纸似乎太难看,用较好一点而比以前便宜一点的,如何?至于减少页数,那自然无所不可。
狂飙社的人们,似乎都变了曾经最时髦的党了。尚钺坏极,听说在河南,培良在湖南,高歌长虹似乎在上海。这一班人,除培良外,都是极坏的骗子。长虹前几天去访开明书店章君〔2〕,听说没见他。
附上文一篇〔3〕,是旧作而收回的,可用于《莽原》。
迅十一,三。
注释:
〔1〕你的稿子指《文学的影响》,法国古尔蒙(520yd.comont,1858--1915)作,李霁野译,载《莽原》半月刊第二卷第二十一、二十二期合刊(一九二七年十一月二十五日)。
〔2〕章君指章锡琛。
〔3〕文一篇指《略论中国人的脸》,后收入《而已集》。
271107①致章廷谦矛尘兄:六日来信已到。我到沪以来,就玩至现在,其间又有演讲之类,颇以为苦。近日又因不得已,担任了劳动大学国文每周一小时,更加颇以为苦矣。杭州芦花,闻极可观,心向往之,然而又懒于行,或者且待看梅花欤。
《游仙窟》既有善本,自然以用善本校后付印为佳。《唐宋传奇集》方在校印,拟先出上册,成后即寄奉。
北新捕去李(小峰之堂兄)王(不知何人)〔1〕两公及搜查,闻在十月二十二,《语丝》之禁则二十四。作者皆暂避,周启明盖在日本医院欤。查封北新,则在卅日。今天乔峰得启明信,则似已回家,云《语丝》当再出三期,凑足三年之数,此后便归北新去接办云云。卅日发,大约尚未知查封消息也。他之在北,自不如来南之安全,但我对于此事,殊不敢赞一辞,因我觉八道湾之天威莫测,正不下于张作霖,倘一搭嘴,也许罪戾反而极重,好在他自有他之好友,当能互助耳。
季茀本云南京将聘绍原,而迄今无续来消息,岂蔡公此说,所以敷衍季褧者欤,但其实即来聘,亦无聊。语堂先曾回厦门,今日已到沪,来访,而我外出,不知其寓何所;似无事。有学生告我,在上海见傅斯年于路上,不知确否。倘真,则此公又在仆仆道途,发挥其办事手腕矣。
我独据一间楼,比砖塔胡同时好得多,因广东薪水,尚未用完也。但应酬,陪客,被逼作文之事仍甚多,不能静,殊苦。本想从事译书,今竟不知可能如愿。
迅上十一月七日夫人均此问候。
注释:
〔1〕李指李丹忱。王,指王寅生。当时均在北京北新书局任职。
271107②致江绍原绍原先生:五日来信并稿已到。译稿小峰愿接受,登《北新》半月刊。俟注之后半到,即送去。
北京之北新局于十月廿二日被搜查,捕去两人,一小峰之堂兄;一姓王,似尚与他案有关。《语丝》于廿四日被禁;北新局忽又于卅日被封。我疑此事仍有章士钊及护旗运动〔1〕中人在捣鬼。
有学生告诉我,见傅斯年于上海之道上。岂此公亦来追留校长欤?
迅启上十一月七日闻广东中大英语系主任为刘奇峰〔2〕,不知何如人也。
注释:
〔1〕护旗运动当时国家主义派拥护北洋军阀,反对革命,曾发起保护五色旗的"护旗运动"。
〔2〕刘奇峰山东人。曾留学美国,一九二七年九月继江绍原之后任中山大学英文系主任。
271114致江绍原绍原先生:先后收到《宗教史研究》〔1〕两回,小品〔2〕两回共四则;但小注后半,则至今未收到,恐失落亦未可知。且稍待,抑更补写乎,请酌定。
日本语之NoRito,是"祝词"。
弟到此已月余,日惟应酬,陪客,演说,无聊之极。瘦矣,而毫无成绩。颇欲杜门译书,但无把握也。
今虽讨赤,而对于宗教学,恐仍无人留心。观读书界大势,将来之有人顾问者,殆仍惟文艺之流亚。不知兄有意一试之否?如前回在《语丝》上所谈之《达旖丝》〔3〕,实是一部好书,倘译成中文,当有读者,且不至于白读也。半农译法国小说,似有择其短者而译之之趋势。我以为不大好。
迅顿首十一月十四日太太前亦顿首〔1〕宗教史研究指《二十五年来之宗教史研究》。
〔2〕小品江绍原所作以《小品》为总题的短文。这里提到的四则,其中两则载《语丝》周刊第四卷第一期(一九二七年十二月十七日),一则载第四卷第二期。
〔3〕《达旖丝》又译《泰绮丝》,长篇小说,法国法朗士作。
271116致李霁野霁野兄:四日来信,收到了。小说稿及《象牙之塔》,早已到。
《莽原》仍用好纸而减页数,甚好。闻开明书店云,十八九合册十本,早售完,而无续来,不知何不多寄些?
《小约翰》作者照像,托春台印[带]去印的,而他忽回家,大约不日当回上海,取来寄京。现在向我索取者甚多。我想,较快的办法,是此书之内容及封面印成后,望即将书面及书之散页,寄我五十份(仍由周建人代收);一面我将照相留下五十份。待散页一到,在此装钉,便快得多了。希成后即寄为要。
我冬天不回京,在此亦静不下,毫无成绩,真不知如何是好。
迅十一,十六271118致翟永坤永坤兄:你的十月十,二六两信,并两回的稿子,我都收到了,待我略闲,当看一看。惟设法出版,须在来年,因为这里的书铺现在经济状况都不大好。
那一本旧的小说〔1〕,也已收到。构想和行文,都不高明,便是性欲的描写,也拙劣得很,是一部没有什么价值的书。我想,这大约是明朝人做的,本是一篇整篇,后来另一人又将他分开,加上回目,变成章回体的。至于里面用元人名字,这是明人做小说的常有的事,他们不敢讲本朝,所以往往假设为兀人。
我近半年来,教书的趣味,全没有了,所以对于一切学校的聘请,全都推却。只因万不得已,在一个学校里担任了一点钟,但还想辞掉他。
文章也做不出来。现在是在校印《唐宋传奇集》,这是古文,我所选编的,今年可出上册,明年出下册。
听说《语丝》在北京被禁止了,北新被封门。正人君子们在此却都很得意,他们除开了新月书店外,还开了一个衣服店,叫"云裳","云想衣裳花想容"〔2〕,自然是专供给小姐太太们的。张竞生〔3〕则开了一所"美的书店",有两个"美的"女店员站在里面,其门如市也。
我想译点书糊口,但现在还未决定译那一种。
迅上十一月十八日
注释:
〔1〕一本旧小说指《奇缘记》,不题撰人,本明人《天缘奇遇》写祁羽狄、廉丽贞事,六卷,十二回。
〔2〕"云想衣裳花想容"语见李白《清平调》词三首(其一)。
〔3〕张竞生广东饶平人。早年留学法国,曾任北京大学教授。著有《美的人生观》、《美的社会组织法》等。一九二七年在上海开设美的书店,宣扬色情文化。
271120致江绍原绍原先生:来信,并《廿五年来之早期基督教研究》〔1〕的注,都收到了。关于要编的两种书的计划,我实在并无意见。《血与天癸》〔2〕......,我想,大抵有些人看看的;至于《二十世纪之宗教学研究》〔3〕,则商务馆即使肯收,恐怕也不过是情面。尚志学会〔4〕似乎已经消声匿迹了。
其实,偌大的中国,即使一月出几本关于宗教学的书,那里算多呢。但这些理论,此刻不适用。所以我以为先生所研究的宗教学,恐怕暂时要变成聊以自娱的东西。无论"打倒宗教"或"扶起宗教"时,都没有别人会研究。
然则不得已,只好弄弄文学书。待收得板税时,本也缓不济急,不过除此以外,另外也没有好办法。现在是专要人的性命的时候,倘想平平稳稳地吃一口饭,真是困难极了。我想用用功,而终于不能,忙得很,而这忙,是于自己很没有益处的。
中国此刻还不能看戏曲,他们莫名其妙。以现状而论,还是小说。还有,大约渐要有一种新的要求,是关于文艺或思想的yssye〔5〕。不过以看去不大费力者为限。我想先生最好弄这些。
英文的随笔小说之流,我是外行,不能知道。但如要译,可将作者及书名开给我,我可以代去搜罗。
我不知道先生先前所爱看的是那一些作品,但即以在《语丝》发表过议论的Thais〔6〕而论,我以为实在是一部好书。但我的注意并不在飨宴的情形,而在这位修士〔7〕的内心的苦痛。非法朗士〔8〕,真是作不出来。这书有历史气,少年文豪,是不会译的(也讲得〔好〕听点,是不屑译),先生能译,而太长。我想,倘译起来,可以先在一种月刊上陆续发表,而留住版权以为后日计。
此外,则须选作者稍为中国人所知,而作品略有永久性的。英美的作品我少看,也不大喜欢。但闻有一个520yd.com-laire〔9〕不知错否),他的文学论极新,极大胆。先生知之否?又520yd.com〔10〕的作品,恐怕于中国的现在也还相宜。
广东似乎又打起来了〔11〕。沪报言戴校长已迁居香港,谢绝宾客。中校的一群学者,不知安否,殊以为念也。
迅启上十一月二十夜太太前均此请安。
注释:
〔1〕《廿五年来之早期基督教研究》美国威灵贝(520yd.com-linghby)著,江绍原译文载《东方杂志》第二十四卷第二十四期(一九二七年十二月)。
〔2〕《血与天癸》全名《血与天癸:关于它们的迷信言行》,江绍原著,《贡献》第二卷第七期(一九二八年五月)开始连载。
〔3〕《二十世纪之宗教学研究》江绍原计划的著作,后未完成。
〔4〕尚志学会范源濂、江庸等人在北京组织的学术团体,曾编辑《尚志丛书》,由商务印书馆出版。
〔5〕yssye英语:随笔。
〔6〕Thais即《泰绮丝》。
〔7〕修士指《泰绮丝》中的圣僧巴甫努斯。他为正世道人心,曾感化亚历山大城的名妓泰绮丝出家,但自己却因爱上了她而深陷情网。不知情的信徒们则仍然视他为"圣僧",向他祈求、礼拜,以致使他痛苦万状。
〔8〕法朗士(520yd.com,1844--1924)法国作家。著有长篇小说《波纳尔之罪》、《企鹅岛》等。
〔9〕520yd.comr辛克莱(1878--1968),美国作家。著有长篇小说《屠场》、《石炭王》、《世界末日》等。他的文学论疑指《拜金艺术(艺术之经济学的研究)》一文,文中主张"一切的艺术是宣传"。
〔10〕520yd.com杰克.伦敦(1876--1916),美国作家。著有《深渊中的人们》、《铁蹄》、《马丁.伊登》等。
〔11〕广东又打起来了一九二七年十一月十七日张发奎以"护党运动"为名,与李济深、黄绍鄤争夺广东的统治权,引起了粤桂战争。
271122致陶元庆璇卿兄:《唐宋传奇集》书面用之赭色样本,今日送来了。今并原样一同寄上。对否?希示复。
鲁迅十一月廿二。
271206①致李小峰〔1〕小峰兄:我对于一切非美术杂志的陵乱的插画,一向颇以为奇,因为我猜不出是什么意义。近来看看《北新》半月刊的插画,也不免作此想。
昨天偶然看见一本日本板垣鹰穗做的,以"民族底色彩"为主的《近代美术史潮论》〔2〕,从法国革命〔3〕后直讲到现在,是一种新的试验,简单明了,殊可观。我以为中国正须有这一类的书,应该介绍。但书中的图画,就有一百三四十幅,在现今读者寥寥的出版界,纵使译出,恐怕也没一个书店敢于出版的罢。
我因此想到《北新》。如果每期全用这书中所选的图画两三张,再附译文十叶上下,则不到两年,可以全部完结。论文和插画相联络,没有一点白费的东西。读者也因此得到有统系的知识,不是比随便的装饰和赏玩好得多么?
为一部关于美术的书,要这么年深月久地来干,原是可叹可怜的事,但在我们这文明国里,实在也别无善法。不知道《北新》能够这么办否?倘可以,我就来译论文。
鲁迅十二月六日
注释:
〔1〕此信据《北新》半月刊第二卷第四期(一九二七年十二月十五日)所载编入。
〔2〕《近代美术史潮论》日本板垣鹰穗著。鲁迅的译文连载于《北新》半月刊第二卷第五期至第三卷第五期(一九二八年一月至一九二九年一月),后由北新书局汇印一集出版。
〔3〕法国革命指一七八九年的法国资产阶级革命。
271206②致蔡元培〔1〕孑民先生几下,谨启者:久违雅范,结念弥深,伏知贤劳,未敢趋谒。兹有荆君有麟,本树人旧日学生,忠于国事,服务已久,近知江北一带,颇有散兵,半是北军〔2〕旧属,既失渠率,迸散江湖,出没不常,亦为民患。荆君往昔之同学及同乡辈,间亦流落其中,得悉彼辈近态,本非夙心,倘有所依,极甘归命,因思招之使来,略加编练,则内足以纾内顾之劳,外足以击残余之敌。其于党国,诚为两得。已曾历访数处,贡其款诚,尤切希一聆先生教示,以为轨臬。辄不揣微末,特为介绍,进谒台端,倘蒙假以颜色,俾毕其词,更赐指挥,实为万幸。肃此布达,敬请道安。
后学周树人启上十二月六日
注释:
〔1〕此信原无标点。
〔2〕北军指北洋军阀军队。
271209①致江绍原绍原先生:《百册孝图》〔1〕尚在,其所绘"拖鞍"〔2〕之法如下:----迅上十二月九日〔1〕《百册孝图》据《朝花夕拾.后记》,当为《二百册孝图》,清代胡文炳绘制。
〔2〕"拖鞍"据《明史.列女传》记载:武邑高氏女,其父客死他乡,仅知葬于河南虞城城北,塚内以枣木小车辋为识。后来她去该地寻找其父遗骸,"抵葬所,塚累累不能辨。氏以发系马鞍逆行,自朝及夕,至一小塚,鞍重不能前,即开其塚,所识车辋宛然。"鲁迅所画即此故事,坐于鞍上者为女父之鬼魂。
271209②致章廷谦矛尘兄:四日信早到了。语堂在此似乎是为开明编英文字典〔1〕。伏园则在办一种周刊,曰:《贡献》〔2〕(实在客气之至)。又听说要印书,但不知其详,因为极少见。
《语丝》移申第一期,〔3〕听说十二可出。有几篇投稿,我看了一遍则有之,若云"编辑",岂敢也哉!我近来就是做着这样零星的事,真不知如何是好。
新年能来申谈谈,极所盼望。若夫校对,则非一朝一夕可毕,我代校亦可也。
池鱼故事〔4〕,已略有所闻。其实在天下做人,本来大抵就如此。此刻此地,大家正互相斥为城门,真令我辈为鱼者,莫名其妙,只能用绍兴先哲老话:"得过且过"而已。
绍原欲卖文,我劝其译文学,上月来申,说是为买书而来的。月初回去了,闻仍未买,不知何也。大约卖文之处,已稍有头绪欤?
太史〔5〕之类,不过傀儡,其实是不在话下的。他们的话听了与否,不成问题,我以为该太史在中国无可为。
《莽原》有从头到尾的合订本,但他们不寄我一本,亦久无信来,或已独立欤?《华续》,《野草》他日寄上《野草》初版,面题"鲁迅先生著",我已令其改正,所以须改正本出,才以赠人。《唐宋传奇集》上册今天才校了,出版大约尚须几天。出时奉寄。下册稿已付印局。
迅上十二,九,夜。
注释:
〔1〕英文字典按林语堂当时为上海开明书店编的是《开明英语读本》。
〔2〕《贡献》国民党改组派刊物,孙伏园编辑,嘤嘤书屋发行,一九二七年十二月五日在上海创刊。初为旬刊,一九二九年一月第五卷第一期起改为月刊,同年三月停刊。
〔3〕《语丝》移申第一期指一九二七年十二月十七日在上海出版的《语丝》周刊第四卷第一期(总一五七期)。
〔4〕池鱼故事俗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意思是无端受连累。据收信人回忆,这里指当时国民党军队包围浙江农学院,搜捕一章姓共产党员,人们纷纷猜疑是搜捕章廷谦。
〔5〕太史指蔡元培。他曾是清末翰林,俗称翰林为太史。
271219致邵文熔〔1〕明之吾兄:一别遂已如许年,南北奔驰,彼此头白,顷接惠书,慰甚喜甚。
弟从去年出京,由闽而粤,由粤而沪,由沪更无处可往,尚拟暂住,岁腊必仍在此也。时事纷纭,局外人莫名其妙(恐局中人亦莫名其妙),所以近两月来,凡关涉政治者一概不做。昨由大学院函聘为特约撰述员,已应之矣。
约一星期前,在此晤公侠,得略知兄近状,亦并知子英景况,但未询其住址,故未通信。弟初到沪时,曾拟赴杭一游,后以忙而懒,天气亦渐冷,而彼处大人物或有怕我去抢饭碗之惧,遂不果行。离乡一久,并故乡亦不易归矣。
专此布达,顺颂曼福不尽。
弟周树人启上十六年十二月十九日〔1〕邵文熔(1877--1942)字铭之,又作明之,浙江绍兴人。留学日本,曾在杭州任土木工程师。
271226致章廷谦矛尘兄:廿五日信收到。《语丝》四卷三期已付印,来稿〔1〕大约须入第四期了。
伏园和小峰的事,我一向不分明。他们除作者版税外,分用净利是今天才知道的从。。但我就来。,也没有收清过版税。即如《桃色的云》〔2〕的第一版卖完后,只给我一部分,说因当时没钱,后来补给,然而从此不提了。我也不提。而现在却以为我"可以做证人",岂不冤哉!叫我证什么呢?
譬如他们俩究竟何时合作,何时闹开,我就毫不知道。所以是局外人,不能开口。但我所不满足的,是合作时,将北新的缺点对我藏得太密,闹开以后,将北新的坏处宣传得太多。
不过我要说一句话,我到上海后,看看各出版店,大抵是营利第一。小峰却还有点傻气。前两三年,别家不肯出版的书,我一绍介,他便付印,这事我至今记得的。虽然我所绍介的作者,现在往往翻脸在骂我,但我仍不能不感激小峰的情面。情面者,面情之谓也〔3〕,我之亦要钱而亦要管情面者以此。
新月书店我怕不大开得好,内容太薄弱了。虽然作者多是教授,但他们发表的论文,我看不过日本的中学生程度。真是如何是好。
明年商务印书馆也要开这样的新书店,这一流的书局,要受打击了。倘不投降,即要竞争,请拭目以俟之。
绍原经济情形,殊可虑。但前两星期,有一个听差(我想,是蔡"公"家的人)送大学院的聘书〔4〕到我这里来,也有绍原的一份,但写明是由胡适之转的。问他何时送去;他说已送去过了;胡博士说本人不在沪,不收。我本想中途截取转寄,但又以为不好,中止了。后来打听季茀,他说大约已经寄杭了,星期二(十九)付邮的。莫非还不到么?倘到,则其中有一批钱,可以过年。
迅上十二月廿六日斐君太太小燕密斯均此请安。
注释:
〔1〕来稿指章廷谦的《小杂感补遗》,后载《语丝》周刊第四卷第四期(一九二八年一月十四日)。
〔2〕《桃色的云》童话剧,俄国爱罗先珂作,鲁迅译,一九二三年七月北京新潮社初版,一九二六年起改由北新书局出版。
〔3〕情面者,面情之谓也据明末文秉《烈皇小识》卷一记载:明崇祯曾回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周道登"何谓情面",对曰,"情面者,面情之谓也。"〔4〕聘书指蔡元培聘请鲁迅任大学院特约撰述员的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