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长白山,走不完。
风雪冷,比这风雪更冷的却是已经失望的心。
日暮长川独自行着,在这样的地方,又有谁愿意和自己同路呢?
穿过莽莽深林,踏过黑沼,翻越山脊。这身后的连绵雪峰中,一长串脚印竟是自己踏出来的。
这对错,竟然似长在身上的血肉,难以分开。心智几欲昏愦。
叹息已经不能发泄心中的愤恨,长川行到长白山上一个不知名的山脊的时候,忽然引起浩然真气,离却了苍茫大地,巍峨高山,纵身穿入云中,这远方看不清长云万里,这身后记不起愁情万千,长川一声狂啸,牵一发而动全身,周身真气流转,黑袍上泛起层层光芒,赫然慑天,那由身体内激发出来的腾腾真气穿云而绕,如一条苍龙般拨云开天,霎时间,这周身的云团立时变成大雨从天空倾泻而下,如丝线坠落的雨水在半空中凝结成剑雨,匆匆穿空而下,直插地上。
似这般剑法,“小千军剑阵”便是大师兄吴恨教于自己的。
泪,瞬间滂沱而下,全部化为空中的冰。
分不清哪个是雨,哪个是泪。长川只能狂然而去,不再回头。
这方向,正是朝着自己的家乡,东瀛岛。
“所有的一切恩仇,等我夺回长川家族旧时荣耀后再说吧——大师兄,你若真是丧命于我的手中,我这条命迟早会祭给你!”长川举目望苍天,那眼中几分悲愁,铭刻于心。
身下盘旋的千柄冰剑,霍然碎裂。
三日之间,长川御风的身形已是穿越了小半个神州,他在云端看着这苍茫大地,山若苍龙脊,水似碧玉带,这大好江山,却让他的心沉沉痛下了。他想起了自己,作为一个贵族二子,在亲兄死于他人之手后,必当要挺起脊梁,挑起整个家族的重担。
长川双眼作泪,思忖道:“只可恨我瀛洲江山竟然被那西田夺走。”
行到三日后的黄昏,长川已然看到了神州边缘,东海之滨舟山神岛。
长川按云而下,片刻间已是行走在这海滨小城中,太阳已是西垂海平线,黄芒普照,这街道甚是热闹,周边小铺琳琅满目,海产更是丰富。行走在路上的人们,周身都似乎带着海水的气息。小贩不停的叫嚣着,想在日头彻底落下之前做完最后一笔生意。
长川不免想起了自己的家乡,想起秋日时候,有渔民将鱼干摊晒在自家屋顶,阳光照去便是一片闪烁的银色,真如星光一般美丽。
长川行得几步,远远看到了一个客栈,两层木楼,上挑一面杏黄小旗,书“观沧海”三字。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看来这店主却是读过一些书。长川想到这里,便信步朝着那客栈走去。这客栈店小二见有人过来,忙招呼着说道:“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长川说道:“先来一桌菜,在这里也住一日!可有空房?”
店小二点点头说道:“您是住上房还是一般的房间?”
长川笑道:“随便,睡得舒服就行!”这店小二看着长川一身黑袍,早觉得他非常人,更看那眉眼之间倒也是有一番大家气概,想来一定是个大手笔的人物。既然敢说随便,一定是胸中有物。于是店小二轻轻做个揖,冲着二楼喊道:“楼上的,挑个上房备着!”那边厢早有人答话。
长川笑道:“你这小二可真是会做生意!”店小二也是笑道:“客官自是不凡,我们这边招待不周岂不是罪过!只是我们这房,可是得交定金的!”
长川从身上裹着的黑布褡裢里取出银子交与店小二手中,说道:“上菜若是太慢,你们这生意便是做不成了!”
小儿将那钱记在账上说道:“瞧您这话说得,我们必然是尽心尽力服务周到,这菜您一点,即刻下锅,绝不含糊!”
长川微微点点头,坐到了一张空桌上。
这店小二的话的确不假,没过多久,一桌丰盛的菜肴便被端了上来。
长川吃着这些海产,心里却是在想着今后的路,作为长川家族振兴的希望,长川身上背负的责任无疑太大了,当年的领地,已是大半被西田攫走,少量的领地也是被德川家族分而食之,就连自己整个家族和自己家族掌握的军队,灭的灭散的散,几百年的基业,竟是忽而毁之一旦。
这古训真是那么有理: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
这一番回到东瀛,首要的目标是找到长川家族留存的根脉,然后筹集钱款,招募军队,等待揭竿而起的日子。
长川心思一紧,忍不住攫断了一只筷子。
多年没有在东瀛生活,现在的自己却是连家乡的基本情况都不太了解,空有一身抱负,却不知从何做起!
长川的眼里露出了惆怅的表情。目光透过这客栈的窗,遥望着海天相接处那一轮圆月。明月有情,寸寸少年心!
这日休息之后,明日即回东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