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臣彻猛然一听这话,顿时心中一阵悸动,这口气,怎地如此熟悉?这翔于头顶的少年,似乎曾是自己的旧相识。
丰臣彻虽然一直不想回忆往事,但这种悸动的情绪还是逼着他开始回想。
许久,丰臣彻脑海中陡然闪出一线霹雳,他抬起头来对着日暮长川说道:“是你么,长川弟弟?”
轰然间,长川脑中一阵狂响,这样的见面,实在是大出意料之外,日暮长川忽而喉咙一凝,似乎带着一些哭腔说道:“丰臣哥哥,真的是你!”
这一刻,饶是已经对那前尘往事灰心丧气的丰臣彻也忍不住掉下了眼泪,他抬起头,说道:“长川弟弟,你下来,让哥哥看个清楚!”
日暮长川在这荒凉的海上猛然遇见丰臣彻早就是喜之不尽,本以为自己长川家族的人全部被图灭了,却不料在此处最不可能遇到故知的地方竟然遇到了幼时最敬仰的人物,自己家护卫总领丰臣绝的儿子丰臣彻。
长川急急而下,站在丰臣彻面前,抱着丰臣彻一双更加硬朗的胳膊,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丰臣彻看着早就脱了稚气的日暮长川,只是一叹,说道:“你哥哥我命苦,只能沦落到此处啊!”
原来当日的丰臣彻晨起之时,被村子里的村民围困其中,为了离开那个村子,丰臣彻竟然连下毒手,杀了留宿老汉家中十几口人之后带着这颗奇异的珠子逃向了天渊岛,之后在那岛上还没有呆上半个月,便有一军人马自舟山神岛朝着天渊岛奔袭而去,纵然这丰臣彻拥有仙元珠,怎奈他并非修仙之人,却不知道怎样去运用这颗仙元珠,而这一次来攻打天渊岛的军士似乎十分厉害,尤其是一个叫作秦炎生的人和他手下那个张腾海,其战力与往日的神州军力全有天壤之别。这一战,驻扎在天渊岛的流寇尽皆被冲散,死的死伤的伤,元气大伤,而丰臣彻仗着手中的那颗仙元珠逃了出来,怎奈孤身海上,无意之间竟然漂流到了龙空之海身陷黑棺海阵。
这黑棺海阵乃是龙空之海的一道禁制,深陷其中则被黑棺扣住,那丰臣彻本是无路可逃,却不料手中的仙元珠又起了大作用。丰臣彻的这仙元珠本是仙家之物,在那黑棺阵中竟然引来了无数的幽冥之物,在那幽冥之物撕夺之时,整个黑棺海阵一阵大乱,丰臣彻所在的那口黑棺脱离了整个阵势,旋即漂流而去。
之后被那海流推出了龙空之海,之后更是遇到了杀人鱼。在杀人鱼的追杀之中,丰臣彻飘飘荡荡来到了这片海域,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遇上了日暮长川。
日暮长川将手中的奇异珠子还到了丰臣彻的手中,道:“丰臣哥哥,你受累了!”
丰臣彻看着日暮长川的眼睛,不觉却是惨然,道:“那条大船是你的吧,我们到了船上我细细将往日所有的事情讲给你!”
日暮长川点点头,带着丰臣彻凭借着仙元石的神力不一会儿就回落到了木船之上。
此时夜色已近中天,苍海月明,沉默寂然。丰臣彻站在日暮长川的一边,道:“长川一族,现在已经是全然没了往日的气息,那西田一族对我长川族人赶尽杀绝,倒是留你在神州学艺,方才看来却似有所成就!”
日暮长川摇了摇头,道:“休要说这样的话,我辜负了大家的期许,至今都还不知道,若是我要跟那河潮西田比起来,究竟胜负如何!”
丰臣只是叹然一声,续道:“西田一族未曾强大之前,便已经暗中积蓄力量,整个鲜夷岛后来能够与西田家族相抗衡的也就剩下我们长川家族了,而那西田家族强势之后,更是笼络了德川康山等族,之后便远交近攻,将我们长川家族图灭了,浅川那一夜的战火,直直将整座浅川原烧成了一片灰霾。”说到这里的时候,丰臣忽而哽住,眼中更是生出十分的痛意,道:“为了保卫主公,我们整个丰臣护卫队除了我全部丧命,我领着父亲的遗命手持着长川家族的祖传金牌想要筹谋东山再起之日,却不想最终却在鲜夷无法立足,那河潮西田在鲜夷的城中村中以一千金的价格悬赏我的人头,我终于无能,只能逃出鲜夷,后来也只能跟着一群浪人化为流寇……”
说到这里的时候,丰臣彻更是低下头去。
日暮长川眼光一凛,道:“那你为何不去寻我?”
丰臣彻惨淡一笑,道:“我这个样子,如何去寻你?长川家在那鲜夷是以德行行走四方,而我沦为流寇,为人所不齿,也只能这样……”
日暮长川沉沉看着丰臣彻,却见此时的丰臣彻的目光中却还是没有一些释怀,接着却是去腰间想要解下一面金牌,金牌晃动之间,一边的一个木牌子也映入日暮长川的眼里,日暮长川不觉目光一动,道:“丰臣哥哥,这是什么东西?”
丰臣看了看日暮长川,终于欲言又止地将那牌子取下,递到了日暮长川的手中,那木牌甫一入眼,长川整个人不觉笑了起来:“丰臣哥哥,真是恭喜你啊,野梨子妹妹竟然成为你的妻子了!”长川说到这里的时候,不觉抬起头来,却不想此时入眼的丰臣彻的脸上只有纵横两条老泪。
丰臣彻哽咽道:“我以为幸福是我的,可是最后还是……野梨子也被那西田畜生处以了极刑,只因为野梨子不愿臣服在西田手上!”
日暮长川一听这话,顿时整个脑袋中似乎发出嗡嗡的声音。
这野梨子妹妹幼年曾经是日暮长川的玩伴,那年在日暮长川的记忆中,野梨子是世上最温柔的小女孩,每次长川哭泣的时候,第一个递上来帕子的必然会是那个野梨子。
长川沉默了,咬着牙,一时之间再说不出话来。良久,憋得通红的脸仅仅说出两个字:“西田!”
这两个字就够了,就足以负担日暮长川所有的希冀,之所以回到鲜夷,一切都是为了这两个字。
而今,两个男人彼此对望着,从他们的瞳孔中,你能看到的就是这样的表情,电光火石的沉默,却是永远的刺痛。
丰臣彻将那金牌自腰间取下,忽而郑重地跪在地上,双手奉上金牌,道:“臣下恭迎主公,日后我必以血肉之躯供养长川家的尊严……”
长川一见丰臣彻字字真切的言语,不觉心头一热,忙是扶起丰臣彻,道:“河潮西田灭我长川家族,毁了我二人毕生的幸福,自此以后,我们两个,一起面对河潮西田这个狗贼,势必将他从我们手中夺到的东西要回来!”
丰臣彻此时更是心情激荡,不觉狠狠地应了一声,道:“我二人和这西田狗贼必不能并立于世!”
长川这话说的也是颇有些激动昂扬,一时之间竟然只听得不远处的角落中一声讶异的轻叫声。长川朝那里看去,不觉一声怒喝,道:“谁!”
良久,角落处只是一阵沉默。长川又喝道:“你还是赶快现身吧,否则……”
随着长川的话一出口,缓缓的,一个娇小的影子,从那黑暗中慢慢走到月色中的甲板上来。那影子轻轻开口道:“我只是想出来看看你,长川君!”
月色下,女子的脸色有些苍白,手中抱着一张毛皮,身子却在微微发抖。
是这夜色太冷了么?
长川还没说话,却是那丰臣彻血性一上,冷声对着日暮长川道:“这是个什么人?”
长川见丰臣彻的模样颇有些凶悍,却只是说道:“没什么紧要的,这只是鲜夷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儿,被那黑色的蛤蟆怪抓在了海流岛上,我把她救了出来!”
丰臣彻听了这话,脸上的怒色稍减,却仍然还是几步走到织田信子的面前,上上下下将织田信子看了几眼,而后冷冷说道:“你刚才可是听见了什么?”
织田信子骇然,道:“我,我听见了你们说的西田……”织田信子话还没说完,那丰臣彻面色陡然一变,却是猛然伸手扼住织田信子娇小的脖颈,这一下只让织田信子没能喘过气来,哑然嘶吼一声。
身边的日暮长川见势不妙,迅速上前拦住了丰臣彻,喝道:“丰臣哥哥,你这是做什么?”
丰臣彻本不是日暮长川的对手,这一下子就只能放开了织田信子,织田信子眼珠子翻了翻,呛了几口之后迅速躲到了日暮长川的身后,心中的惊悸之情犹然未定。
丰臣彻看了看日暮长川,道:“方才这个女子说了,她已经知道了我们的秘密,现在不杀了他,我们日后怎么成大事,灭西田?”
日暮长川轻轻安抚了织田信子一番,接着说道:“信子不会害我,若是她要害我,她根本就不用说她听到了一切,这样一个冒着性命都如此诚实的女子,怎会害我?”
丰臣彻一听这话,却只是冷冷道:“但愿如此!”说罢,拂袖站在了船舷边,看着夜色中的海。
织田信子将手中的那张毛皮往日暮长川的怀中一推,说道:“海风太大,太冷,你披着吧,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