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的人统一在早上九点到镇上集合,镇上有通往县城的汽车。大家坐汽车到县城,再到省城,然后从省城坐火车到千里之外的沿海某个城市。
中宝早早起床,将行李收拾得整整齐齐。他没想到爹比自己起得还早,当他收拾好行礼时,爹已经把一碗热气腾腾的荷包蛋端到了他面前说:“来,中宝,把这碗荷包蛋吃了,坐车很辛苦,别饿着了,吃了鸡蛋耐饿。”
中宝接过碗,只见里面躺着四个光溜溜的荷包蛋,个个都完好无损,看来是爹精心煮出来的。中宝说:“爹,四个太多了,我吃两个,剩下的两个你吃。”
爹有点生气说:“吃吧!四个鸡蛋不多,爹好不容易给你煮一回,你就全吃了吧!”
中宝说:“行,那我就不拒绝爹的一片好意。”
吃完,中宝背起行礼与爹道别。在道别时,他看到爹苍老的脸,微驼的背,心头突然一阵酸楚,有种舍不得放不下的感觉。爹操劳一生,为家庭付出得太多了,岁月让他更显苍老,到头来还落下个跛足的命运。中宝轻声说道:“爹,我走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
爹将中宝送出了村口,一直送到了村口的老槐树下。中宝说:“爹,回去吧!别再送了。”
爹再三嘱咐:“一路上要小心,注意安全,我就送到这儿了,路上走好啊!”
中宝突然感到眼睛湿润了,此时他觉得爹是世界上最慈详的老人,他忍着泪水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爹老泪纵横地站在树下一直目送他,不停地向他挥着手。走出一截路,中宝突然停下来回过头去,只见爹仍然站在老槐树下。中宝两行热泪滚滚而下,他向爹挥挥手,然后转身大步向前走去。
一大早,成旺娘就唠哩唠叨的,嘱咐成旺要学会照顾自己,路上要注意安全。成旺听得不耐烦说:“娘,少唠叨两句,我又不是小孩子。”说完,他背着行李走了。
中宝和成旺约好在村口的拐角处见面。当成旺走到拐角处时,中宝早就在那里等着他。中宝坐在自己的行礼上,见成旺来了,他将行礼挎在背上,两人一起向镇上走去。
来到镇上,已经有十几个背着被褥的民工聚在一起,刘大刚戴顶黑色的礼帽站在一旁。见他俩来了,刘大刚说:“你俩来得正好,现在一共是十二个人,还有几个没到,再等等。”
中宝将被褥放在地上,然后坐在背褥上,成旺直接坐在行礼上。不久,又有几个背着被褥的人加入到队伍中,刘大刚伸出胳膊看了看表,接着又踮起脚扬着脖子看了看远处,他嘴里骂道:“娘的,怎么还差两个,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来,是不是睡过油了,再等等看。”
中宝扫视了一下人群,除成旺外,竟没有第二个认识的人。这些人里,年纪最大的有五十多岁的样了,四十几岁的也有几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最多。有的人坐在行礼上打盹,有的在四下张望,还有的交头接耳。有些人穿着新衣服新布鞋,看上去对这次外出很重视,有的人依然穿着旧衣服旧鞋子,好象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中宝意外地发现,一个人坐在行李上打盹的人,他的鞋子上有个大洞,露出了半个脚指头,他的脸黑乎乎的,头发蓬乱着,胡子拉碴的,一看就知道是个邋遢鬼。
等了很长时间,成旺不耐烦地问:“中宝,什么时候走呀!都快十点了。”
中宝摇摇头说:“这个我也不知道,耐心等着吧!”
正说着,一位个头不高,长着副娃娃脸的小孩背着行李跑来,他边跑边喊:“等一等,我来了。”
当他跑到人群前,刘大刚摘下礼帽对他说:“你他娘的怎么搞的,害得大家在这等你半天。”说完,刘大刚又对着人群大喊:“来、来、来,大家都站起来排个队,按个头从大到小排。”
听到命令后,人们纷纷站起身。那位坐在行礼上打盹的邋遢鬼似乎睡着了,他坐在原地不动,还扯着呼,旁边的人踢了他一脚,他才恍然大悟地站起来。
刘大刚用手拉着那个娃娃脸的小孩说:“小不点,你个头最矮,给我站在最前面。”
小不点有些生气地说:“我不叫小不点,我有名字,家里人都叫我狗旦。”
刘大刚说:“少他娘的给我犟嘴,管你是狗旦还是驴粪旦的,反正你个头最小,在我眼里就是小不点,给老子站好。”
人群中发出一阵笑声,小不点不情愿地歪歪嘴站在了头一个位置,后面的人以他为标准从低到高地一字排开,中宝排在了最后一个。
刘大刚不时点头数着人数:“一、二、三……十五、十六。一共十六个,刚好够。”说完,他又不禁苦笑道:“娘的,这只队伍够杂的,从爷爷到孙子都有,正好老、中、青三代相结合。”说完,他又问小不点:“小不点,你他娘的今年多大岁数了?”
小不点回答:“今年十七了。”
刘大刚说:“才十七,能干动活吗?不好好呆在家念书。”
小不点反驳道:“放心吧!我虽然个头小,但力气不小,我要挣钱,刘叔!”
刘大刚苦笑道:“真他娘的人小鬼大,还挺会说话的,要是干不动活,我就把你遣送回来。”
刘大刚将双手举过头顶拍着手掌说:“大家听着,背起自己的被褥,拎好行李,准备出发。”说着,他走在前面带路,队伍跟在他身后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