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焚香走了,彻底离开了这个让她心死的邹家。她这一走,就好像是带走了邹正言的魂一样,她没有在邹家多少天,邹正言也没有归家多少天。确切地说来,并非是有家不归,而是刻意躲避曹良玉。不与她同床共枕,甚至不与她共享一间房。为了等到邹正眼,真正看上他一眼,曹良玉不得不选择干坐在难儿的房间里头,直到深夜。
雪夜里的开门声总是这样明显,门外只不过是有一点动静,曹良玉便会不自觉放下手中的活计往门口瞧。在希望落空了好几次之后,她终于等到了那个她望眼欲穿的人。
邹正言的黑色披风上带着不少积雪,一推开门,瞧见有个人竟然就坐在房间里等他,似乎有些意外。当他看清这个人就是曹良玉的时候,想躲也已经来不及了。
这么多天不见人影,非得要在儿子的房间里头才能够堵住他,这样的事实对于曹良玉来说,不得不是一种讽刺的悲凉。这样的悲凉让她喉咙发涩,眼睛却不自觉湿润了起来。
“怎么?来看儿子么。”
邹正言明知道这话里有着埋怨于讽刺,他却置之不理,全当这些是再平常不过的问话,只是点了点头,就轻声走到了难儿的摇篮前,见孩子睡得正香,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不自觉就露出了温柔的表情。
曹良玉看着这样的邹正言,心里就是一股子的不平,就算邹正言的温柔是对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她也不想看到她的夫君的温柔对第二任绽放。
“你这几天是去哪儿了?既然陆焚香已经不在了,那总不该是去绯院了吧。难道又是去找艳歌了?”
邹正言一皱眉,似乎觉得曹良玉的喋喋不休与咄咄逼人太过于吵闹,索性便站直了身子往屋外走。曹良玉见状,赶忙上前拦住了邹正言的去路。
“……你做什么。”
人已停下,可是心却已不再。所以当邹正眼问话的时候,语调永远是这么地清冷。
“我做什么?你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你在做什么?陆焚香一走,你便天天在外头夜夜笙歌,还弄了个欢畅公子的花名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对那个勾栏女子艳歌情有独钟,这知道的,才明白你这样子根本就是为了你那个不守妇道的弟妹,陆焚香!”
曹良玉越说声音便放得越大,轰得邹正言的耳膜都在铮铮作响。正在这时候,难儿不安的呢喃声从摇篮那儿传来,邹正言一把拉开曹良玉,便要向孩子身边走去。可是曹良玉此时此刻早已经没了理智,到了这种时候,依旧拉着邹正言不放手。
对于她这种胡搅蛮缠的方式,邹正言早就已经厌倦了,几乎是到了要发怒的边缘。他不有所动作是因为面前这个人不仅是女人,名义上还是他的妻子,难儿的母亲。可是并不代表他没有动怒。
“你没听到难儿在哭么?你不去哄他倒也罢了,现在就给我放手。”
邹正言尽量保持着平稳的语调和曹良玉说话,哪里知道她却仍旧不放手,并不领情。
“正言,你为什么还不清醒一点呢?陆焚香那是咎由自取,你根本就不用责怪你自己的。”
曹良玉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冷不防邹正言一甩手,竟然就将她推倒在了地上。
“咎由自取?她到底是不是咎由自取,你我心里清楚得很。那日在母亲面前,你为什么要拦我说话?你若是不知道我要说什么?怎么会时机掐得那么好,让我之后一点余地都见不到?曹良玉,我心里清楚,你心里也明白,你比谁都想要陆焚香死无葬身之地,就算你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你也早已经不是那个涉世未深的曹良玉了。现在的你,现在的邹大夫人,对于自己要除掉的人,可是比谁都狠,比谁都毒!”
扑倒在一旁的曹良玉突然笑了出来,似乎邹正言对她的指控根本就是一个荒诞的笑话。在她的笑声之中,难儿的呢喃声忽然就成了抽泣声,邹正言目不转睛地盯着曹良玉从地上站起来,直到难儿真正是放声大哭起来,他才又不得不转身去哄自己的孩儿。可是曹良玉现下仿佛根本就没有做母亲的自觉,邹正言怀里抱着难儿哄到哪里,她就会像鬼魂一样跟到哪里。嘴里说的,眼里见的,都是她想说和想看到的。
“我毒?我狠?邹正言我问你,当时你说出来又怎么样呢?证明陆焚香没有红杏出墙?证明他就是穆长亭?证明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邹正行的?那我们怎么办?我们的难儿怎么办?你比谁都清楚,老夫人有多疼你那个二弟。本来他要是死了,倒也没什么好说的。现在他不仅回来了,就连孩子都有了。邹家不是他的,还能够是谁的?你为了一个陆焚香的清白,果真就不要这个家了么?”
邹正言忽然定住了身子,一手小心地护着难儿的脑袋,就好像是在下意识地不让他听到什么一样,虽然这么大的婴儿,实在是什么都不会明白,可是邹正言依旧不想让难儿在这件事上留下什么朦胧的记忆,让他看到他父母的不堪。
突然,他转过头来,面目带着些阴狠。便是这样的表情忽然让几乎疯癫的曹良玉清醒了不少,她想拉开一个安全的距离却为时已晚。这说出口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遍地都是,邹正言又怎么能够轻易放过她。
只见他一把拉过曹良玉,将她揉进了自己的怀里,力道大得吓人,可是曹良玉现下已经惊得连尖叫都发不出来了。
“原来这才是你的真正想法。曹良玉,当初我还真正将你看走眼了。”
邹正言深埋在她的颈间,每说一句话便会喷好些热气在曹良玉身上。让她既不安,却又下意识地对这男人有意为之的挑逗产生了反映。在这嗜血的对话之中,曹良玉有些迷茫了。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希望邹正言就这么将自己给杀死,如此一来,她便可以将自己的时间永远定格在他的怀里,再也不会有人阻止他与她的结合。
可是短暂的幸福终究是短暂的。
还没等曹良玉从这样的迷蒙之中慢慢恢复理智,邹正言已经一把将她推倒在了一边。曹良玉慢慢抬起头来,对上的正是邹正言冰冷的眼神。
邹正言小心翼翼地护着难儿,直到他又再一次睡下,这才将他又放进摇篮里。之后,他没有再和曹良玉说一句话,径直就往门外走去。
“你又去哪儿?”
曹良玉急了,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自然是回房睡觉了,你以为呢?”
邹正言嫌恶地上下打量了曹良玉一遍,连连摇头,之后才打开房门扬长而去。
曹良玉听着窗外泄露近来的风雪飘摇之声,只觉得无端端地浑身发冷,她本来想要快些离开这间屋子,却因为脚软跌倒在地。不多一会儿,静谧的小屋里忽然传来了一个妇人的啜泣声,真是哭得好不伤心。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