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在陆家庄,可是邹正言却没有一点见外的意思。一进门就直接往自己平日里在这儿所住的院落里冲,快要走到院门口的时候,这才随便抓了一个小厮到自己的跟前,阴沉沉地吩咐了几句。
“叫重仪过来。”
“是……是。”
可怜的小厮连连点头,早就被吓得没了血色。邹正言甩袖刚走远,他这边就慌忙跑到陆家庄其他地方去找重仪了。此时此刻的重仪,正在为小袖料理陆家庄的内务,现在突然听到自己真正的主人气势汹汹地回来了,本来性子就冷的他,脸上总算是变了脸色。
小厮刚在邹正言那儿受了惊,现下又瞧见重仪一脸凝重的神情,催又不敢催,离开又不敢离开。只好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等重仪发话。
终于,重仪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说话还是那般平淡。
“邹大少爷人在哪儿?”
“……在客院那儿。”
重仪听到这个答案之后,也没有多做停留。径自就往客院去了,小厮战战兢兢地跟在重仪身后,总是觉得让重仪这么一个人去有些不妥,这才又小心翼翼地问道。
“大总管,要不要小的去通知大丫环一声?”
“嗯,不过,你先跟我来吧。等我进了客院,你再去通知大丫环。估摸着现在她应该是在老夫人那儿才对。”
这个时候的重仪一心想的是要在小袖赶来之前将这棘手的事情处理完,安抚下邹正言的怒气。可是谁都不曾想到,小袖早就已经在会客厅与宣文见面了,而会客厅与老夫人院落相隔着好长一段距离,如此一来,当那个小厮好不容易跑到小袖在的地方通知她这件事的时候,早就已经过了大半个上午了。
邹正言,也已经坐在客院多时。堂下跪着的人,正是重仪。这样的沉默从重仪见着邹正言开始就已经存在了。即便这下面跪了许久的人是他最为信任的下手,他却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既没有让他起来,更没有问话。
“……大少爷,重仪知错了。还请您消消气。”
重仪一咬牙,对着正言重重磕了个响头。沉重的一声响,却只是换来邹正言意兴阑珊的冷眼相对。
“错?你可知道,你错在哪里了。”
重仪默默点了点头,刚想要回话,邹正言突然站起身来,慢慢走下了主座。
“如果不是这位小兄弟跋山涉水,日夜兼程地往省城赶,我还真不知道,陆家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那个陆焚香,竟然还不听我的劝告就这么卷进这种麻烦事里头。你说,你是怎么替我看着二少夫人的,嗯?”
邹正言阴冷一笑,用手随意向后指了指站在他身边的牧文。话音刚落,就已经一脚将重仪踹翻在地。当小袖推开门来的时候,正是看到了这样的情景。
“重仪!”
她脸色苍白,赶忙跑过去扶住了重仪。却见自己的未婚夫一手捂着肩膀,豆大的汗珠不停往下落,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回答邹正言的每个字句都是从重仪的牙齿缝里蹦出来的。
“小的没有把事办好,还请大少爷息怒。莫因为小的的过错,伤了自己的身。”
“呵。我是气你么?我不是气你。去,你马上给我安排,我要去见陆焚香。不管她是被陆家人关在哪里,我今天就要见到她的人。”
邹正言似乎真的是气到了一定份上,将邹家人与生俱来的那股子傲气发挥得淋漓尽致。他仿佛压根就忘记了一件事情,现在他不是在邹家,更不是在邹家的地盘上。又或者说,其实从一开始,他根本就没有在乎过。邹家的权利与财富早就已经给了他目空一切的本钱。
小袖与重仪都是不发一言,并没有照做。她死死抱着重仪,似乎是在用自己去保护他一样。重仪虽然肩膀已经不能动,伤得很重,可是他的意识还算是清醒,总想着让小袖离开。现下大少爷的怒气,早就已经超出了他可以控制的范围,如果小袖继续留在这儿,说不定也要受牵连。
邹正言就这么站在他们面前,见他们没有按照他的指示去做,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依旧站在那儿,默不作声。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邹正言忽然笑了出来。
“重仪,这是怎么一回事。把你留在陆家才几天,你就忘记自己身上是刻着谁家的名字了?”
“……重仪不敢忘,重仪……”
听到邹正言这么说,重仪也不管自己的伤痛,赶忙又跪伏在了地上。小袖在他后面看得清清楚楚,他受伤的肩膀抖得厉害,这幅从来会站在她前面,为她遮风挡雨的身体好像马上就要跨掉一样,让她于心不忍。
“大少爷,大少爷。不是咱们不办啊,娘子,娘子已经不在陆家了!”
“小袖!”
重仪脸色一白,出声阻止了小袖这种找死的行为。
“你闭嘴。让她说。”
此时此刻的邹正言冷静得可怕,他慢慢走到跪着的小袖面前蹲了下来,让小袖不得不看着他的眼睛,避无可避。
“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娘子已经不在陆家了?”
“……起良少爷和婉啼娘子是娘子自作主张救走的,东窗事发以后,他们就把娘子关在了戒律堂里头,打算大少爷您没有赶过来之前就把娘子家法处置了。娘子本来横竖都是个死,幸而老天有眼,总算是有人救走了她。现在她是死是活,到底在哪儿,咱们并不知道。”
小袖横下一条心,一股脑便将这个对于邹正言来说太过于残忍的事实说了出来。此后,她与重仪便乖乖低头跪在了那儿,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再说。
“……被人救走……她是被谁救走的。”
小袖与重仪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因为他们也不知道正确的答案。
“……小袖不知。”
小袖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地回答了,还以为邹大少爷会发怒。却没想到邹正言冷静得可怕,并没有再难为他们。而是忽然一转身,又坐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上。
“现在陆家庄上主事的是谁呢。”
“……是,陆家庄内务上的事情是小的与小袖二人,不过大事还是要陆大少爷来拿主意……”
“哼哼,原来是陆宣文。好,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等过两天我亲自去拜访一下这个陆大少爷。去吧。”
“……是。”
小袖与重仪颇有默契地对望了一眼,这才互相搀扶着走出了这个会客厅。
“牧文。”
房门一关一合,可是邹正言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
“……邹大少爷。”
一直沉默的牧文忽然向前走了一步,对着邹正言,俯首称臣。
“我看你也回不了陆家了。以后跟着我,如何?”
“……牧文愿听差遣。”
邹正言似乎很清楚,对于牧文来说,既然没了陆婉啼,在哪儿对他来说都已经一样。收了陆牧文,从此以后邹正言就多了一个得力助手,何乐而不为?这样的买卖,不亏。